第二章 開往地獄的貨船

    聽到喊聲的同時，大船上面主帆已經落了下來。手臂粗細的纜繩竟然斷了，巨大的風帆幾乎將整個大船都包裹了起來。
    主帆掉落視為不祥，嚇得臉色都白了起來。當下他急忙命手下的水手將風帆收好，隨後小跑到了歸不歸的身邊，哭喪著臉說道：“東家，出來的時候我親自查看過帆繩的。都是新換過又用桐油泡過，怎麼會說斷就斷。”
    看著幾乎快哭出來的船老大，歸不歸嘿嘿一笑，說道：“不就是斷了帆繩嘛，沒什麼大不了的。沒有了風帆咱們也能回去……”
    這時候，有幾個水手將斷了的帆繩一起捧了過來。歸不歸看了一眼，斷口是磨擦斷掉的，並非是有人暗中割斷。只是這樣一來，船老大開船前沒有仔細檢查的罪名是落實了。就算老傢伙再好說話，他也不會繼續駕駛大船這份肥差了。
    這時候，去往西洋船的夥計們也都回到了大船上。這幾個夥計見到歸不歸之後，帶頭的一個說道：“東家，我們都打聽清楚了，這艘船是佛郎機人（葡萄牙）的商船，他們是打算從澳門回國的。出海之後這艘船便各種的不順，桅桿斷了，後來他們又遇到了海盜，搶走了衙門的貨物。三天之前船上就斷糧了，船上能吃的東西都吃光了。如果我們晚來一天的話，這些人差不多就都要餓死了。”
    “這些人也是夠倒霉的，歸不歸走到了船舷邊緣，自上而下看了一眼下面船上的西洋人之後，這才對著船老大繼續說道：”老人家我見不得這個，既然看到也不能不管他們的死活。讓他們上船給頓飽飯吃，那艘西洋船船我們拖著走。“
    東家發話，船老大自然不敢怠慢。當下他馬上安排人將這些弗朗機人運到了船上，隨後給這些餓了三天，好像餓狼一樣的人們準備了飯食。這些人三天沒有吃飯，見到了麵餅、燉肉之後，都發了瘋一樣的衝了過去。直接抓起來食物向著嘴裡塞去。
    船老大怕這些人撐死，看著他們吃了個半飽之後便讓水手們撤了飯食。給他們換上了新衣服之後，便帶著這些弗朗機人前來拜見歸不歸。
    知道了這個老成不像樣子的老頭子就是船主，這些弗朗機人都是滿臉的媚笑。在其中一個當頭的帶領之下，向著吳勉、歸不歸和兩隻妖物的位置行了他們佛郎機人的禮儀。
    對著面前這幾個人鞠了一躬之後，那個當頭的中年男人用一口流量中文說道：”感謝仁慈的上帝，將老先生您降臨到了世間來搭救我們這些無助的羔羊。上帝將保佑您，老先生您死後一定會到達天堂……“
    ”呸呸呸……你們這些紅毛鬼怎麼恩將仇報？“原本還在看熱鬧的百無求聽了這些佛郎機人的話之後，馬上打斷了他的話，隨後瞪著眼睛說道：”老子救了你們，你卻想盼著老子死……是不是以為這個老傢伙死了，泗水號就是你們的了？呸！你們當老子也死了嗎？“
    看著暴怒的百無求，歸不歸嘿嘿一笑，說道：”傻小子，別和這些西洋鬼一般見識。再說了，想讓老人家我死的人多了，他算老幾？“
    這時候，那個精通弗朗機語的夥計湊了過來，陪著笑臉替這些佛郎機人解釋道：”東家，您老人家別見怪。這些紅毛鬼子就是不會說話，他們都是上帝教的信徒。死後能進天堂對他們來說，那是莫大的榮譽。那是這些人不知道您老人家和他們的上帝是平輩的。要是知道老人家您的身份，嚇死他們也不敢胡說八道。“
    就在這個時候，那位弗朗機人的首領已經聽明白面前的老頭子就是泗水號當家人，當下他竟然對著歸不歸單膝跪下，一隻手摀住了胸口，隨後繼續說道：”讚美萬能的上帝，能讓我們這些迷途的羔羊被泗水號的歸不歸老先生搭救。這些我們真是因禍得福，請讓我代表葡萄牙國王阿方索六世陛下向您表示誠摯的敬意。“
    說話的時候，這位佛郎機人的首領走到了歸不歸的面前。抓起來老傢伙的手背就要親吻下去，老傢伙就算見多識廣也沒有見過這個調調，當下他急忙將手抽了回來。正要發作的時候，百無求一腳將這個佛郎機人踹倒。隨後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臭不要臉的，你們這些紅毛鬼喜歡這個調調……呸！連這麼老的老傢伙你們都不放過嘛……“
    這時候，那個能聽懂佛郎機話的夥計急忙過來，小心翼翼的對著歸不歸和百無求說道：”東家您誤會了，這是吻手禮。是佛郎機人對國王、主教這樣的大人物才有的禮節。佛爾南德斯先生把您當成最尊貴的客人了。“
    ”原來你叫費爾南德斯……“歸不歸衝著有些驚恐的佛郎機人笑了一下，隨後他繼續說道：”別整這些虛禮了，你的漢語說得不錯。聽說你們是打算從澳門回國的，怎麼就那麼倒霉差點死在海上了？“
    ”尊貴的歸不歸先生，這也是我們一直困惑的地方。“費爾南德斯無奈的聳了聳肩榜之後，繼續說道：”我們的船上都是上帝的信徒，可是開船之後卻好像是開往地獄一樣。剛剛開船就有船員喝水的時候被嗆死，然後主桅桿莫名其妙的斷了。又遇到了海盜……有些老船員一輩子都遇不到的事情，我們這艘船幾乎都遇到的……“
    費爾南德斯是澳門總督的幕僚，在葡萄牙還是一位有男爵爵位的商人。也是那艘在海上漂流多日的瑪麗女王號的船主，原本這次他是帶著澳門總督的公函回國的。想不到出海之後便連連遇到意想不到的詭事……
    除了他剛才說的那幾件事情之外，還有船上莫名其妙的失了三次火。有人無緣無故在走路的時候摔斷了骨頭，還有人自己左腳絆倒了右腳，從船上摔了下來消失在了大海裡等等。這些事費爾南德斯都來不及細說，類似這樣的事情他坐下來能說一天……
    聽到了費爾南德斯的話，歸不歸的眼睛瞇縫了起來。老傢伙回頭看了一眼吳勉，此時白髮男人的目光正在其他佛郎機人的身上打轉。兩個人對了一下眼神之後，歸不歸笑瞇瞇的站了起來。
    老傢伙繞過了費爾南德斯，來到了其他佛郎機人的面前。這時費爾南德斯男爵會錯了意，他快步的走到了老傢伙身邊，向他一一介紹自己的同胞：”這位是澳門的稅務官桑基先生，他身邊這位是總督閣下的秘書……“
    他每介紹一位葡萄牙人，歸不歸便笑瞇瞇的點了點頭。一直等到所有的人都介紹完畢，歸不歸的臉上這才露出一絲有些失望的表情來。隨後老傢伙向費爾南德斯說道：”費先生，你們的人都在這裡了嗎？有沒有什麼人還留在下面那艘船上？“
    ”還有幾個人在開船之後便已經離世了，願上帝保佑他們的靈魂……“費爾南德斯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之後，繼續說道：”船上加上水手和雜役，以及澳門的官員和商人一共九十八個人。除了已經離世的人之外，剩下的都在這裡……咳咳……咳咳咳咳……“
    話說到這裡的時候，這位費爾南德斯男爵突然開始猛烈的咳嗽了起來。他咳嗽的越來越嚴重，隨後竟然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了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