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三人

　　看到了歸不歸出現，廣孝和尚笑了一聲。隨後跪在地上按著方士的禮節對著老傢伙行了大禮，歸不歸也沒有攔著，只是哀愁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和尚。直到廣孝行完了大禮，這才歎了口氣走過去將幾乎爬不起來的廣孝攙扶了起來。
　　歸不歸和廣孝對視了一眼，二人幾乎同時流下了眼淚。和尚先說道：「這麼多年了，廣孝一直再給師兄添麻煩。師兄卻手下留情，沒有了結廣孝的性命……當年廣孝初入方士一門之時，還是師兄您代師授業。廣孝卻……」
　　「說這個幹什麼？」歸不歸擦了一把眼淚之後，繼續說道：「老人家我也是存了私心的，準備拉攏你一起和徐福那個老傢伙對著干的……不說這個了，廣義沒有了，你捨了長生不老的身體，廣悌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當初五個人，現在舔著臉繼續長生不老的就剩下老人家我和廣仁了……」
　　「你們倆喝多了酒嗎？」這時候吳勉忍不住說了一句，他看了看面前這一對老兄弟之後，繼續說道：「廣孝捨了長生不老的身體而已，又不是馬上就要去輪迴了。你們這樣的生離死別早了一點吧？」
　　廣孝雖然捨棄了長生不老的身體，不過和當年的程皎金一樣，變回了普通人之後也是活了很久才去輪迴的。和尚的修為高深，算起來怎麼樣也會活個百八十年之後再說輪迴的事情。
　　不過在歸不歸和廣孝和尚看過來，捨棄了長生不老的身體和輪迴沒有什麼區別。一二百年的壽命算得了什麼？彈指一揮間也就算過去了……不過吳勉的話還是有份量的，當下廣孝和歸不歸擦了擦眼淚之後，和尚勉強笑了一下，說道是和尚孟浪了……突然想起來當年拜在大方師門下之時的點點滴滴，明明早就想好要捨棄長生不老了，想不到變回了凡人的身體還會這樣……讓吳勉先生見笑了。」
　　歸不歸歎了口氣，說道：「廣孝，為了一個燕王，你這麼做值嗎？」說話的時候，老傢伙拉著廣孝和尚坐在了院子裡的兩把椅子上。隨後繼續說道：「當年你也是縱橫捭闔成名的，見過的君主不計其數。一個朱棣能讓你捨棄長生不老，老人家怎麼看不出來他有這樣的本事。」
　　「和尚哪裡是為了燕王？和尚為了自己……」
　　廣孝和尚苦笑了一聲之後，繼續說道：「當年廣孝縱橫捭闔之時，還不是長生不老的身體，術法也很卑微。那個時候和尚在各路諸侯當中游刃有餘，沒有什麼是廣孝做不到的事情。
　　後來有了長生不老的身體，術法雖然不及歸師兄您，也遠遠在其他修士之上。不過心裡卻越來越膽怯，甚至都不知道在怕什麼……」
　　說到這裡的時候，和尚頓了一下，看了一眼面前的歸不歸之後，繼續說道：「等到後來得了大神通之後，和尚再做什麼卻總是一事無成。當時還以為是被方士一門廣字輩四大方士名頭壓的，後來改投了釋門，做事還是不順。想要做什麼到了最後都是差了那麼一點點，就是這一點點讓我一事無成……直到廣義轉世，廣悌捨棄了長生不老的身體之後，和尚我才頓悟，原來我是被長生不老的身體拖累。沒有當初破釜沉舟之心，總想著我的壽數無窮無盡，這次敗了又如何？再次再來……」
　　說完這幾句話之後，和尚沉默了片刻。深深的吸了口氣之後，他繼續說道：「當年廣孝還是個小小方士的時候，以為自己壽數不過百年，什麼都要一拼到底。現在長生不老卻越來越無慾無求了，我就算捨棄著長生不老的身體，也要變回當年的廣孝方士，哪怕是只成一件事。此生也就無憾了。」
　　聽了廣孝的話，沒等歸不歸說話，吳勉突然來了一句：「這麼多年的和尚算白當了，別的和尚無慾無求就算是大圓滿了，你這個和尚卻偏偏要掙個出頭……徐福教出來的好弟子。」
　　「吳勉先生，人各有志不可強求，自己想要什麼只有自己心裡知道。」說到這裡，可能是因為覺得這句話有點不敬，廣孝又對吳勉行了佛禮，隨後這才繼續說道：「和尚之前便是強求了個無慾無求，結果最後一事無成……」
　　歸不歸算是看著廣孝長大的，他知道這個和尚的心思。當下老傢伙嘿嘿一笑，說道：「不說這個了，當初長生不老是廣孝你求來的。現在捨棄長生也是和尚你自己的意思，既然都是你自己的心願，那便和我們二人無關。不過老人家我還是要奉勸你一句，長生也好，俗身也罷都不要給別人帶來困擾。你的心願不要用人命來充填……」
　　最後一句話說完，廣孝和尚沉默了起來。而吳勉、歸不歸也不說話，只是默默的看著眼前的和尚。
　　沉默了良久之後，廣孝這才對吳勉、歸不歸行了佛禮，說道：「和尚明白師兄的苦心，和尚的心願自然會自己完成，不會牽連到其他人的性命的……」說完之後，姚廣孝起身向著二人告辭，說道：「這次和尚算是了多年的心願，心願已了就不打擾兩位了。請吳勉先生放心，從此之後，燕王在不會對邵家的女人們下手……」
　　說完之後，和尚又對歸不歸行了方士之禮，隨後施展了五行遁法，消失在了二人的面前。
　　看著廣孝和尚消失之後，歸不歸再次歎了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道：「徐福那個老傢伙和廣仁如果知道廣孝已經這樣了，會怎麼樣……」
　　「你相信這個和尚不會連累到別人嗎？」吳勉看了歸不歸一眼之後，繼續說道：「他已經沒有長生不老的身體了，還不破釜沉舟竭盡全力幫助朱棣奪取大位嗎？他是想開了，還是想不開？」
　　「沒有廣孝，朱棣便不會和小皇帝征戰，就不會死人了嗎？」歸不歸嘿嘿一笑之後，繼續說道：「廣孝今天捨棄了長生不老，便是捨棄了生死。有他在的話，還會規勸燕王幾句，或許因為這個和尚，有不少人能保住性命……」
　　「也可能有了這個和尚，會有不少人因為他丟了性命……」吳勉懟了一句之後，看著廣孝剛剛坐著的位置。頓了一下之後，對著歸不歸說道：「老人家，你就沒有想過也學廣悌、廣孝這樣，有朝一日捨棄長生不老的身體嗎？」
　　「那麼怎麼可能？老人家我還嫌活得太短了。」說了一句之後，歸不歸突然嘿嘿笑了一聲，隨後繼續說道：「再說了，活得最久的徐福、席應真還都沒有活夠，憑什麼老人家我就活夠了？我老人家不是廣悌和廣孝，當年就是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才吃的丹藥。現在捨棄了長生不老的身體，說去輪迴也就去輪迴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歸不歸突然想到了什麼。
　　當下他衝著吳勉繼續說道：「不行，老人家我越想這個就越覺得不妥當……你幫我老人家個忙，這樣，如果哪一天老人家我說活夠了，想要捨棄這個長生不老的身體。你可千萬要攔著一點，說什麼也不能把那丹藥給我老人家……千萬千萬……」
　　吳勉看了老傢伙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那怎麼行，長生不老也好，俗身也罷都是你自己的意思，這可是剛剛你自己的話。我怎麼好不聽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