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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送陰1

    那是在2005年臘月初4,我印象很深。
    當時師父在萬州辦事,一切事宜完畢後打算去見一位老朋友,因為離他朋友家不算太遠,所以想前去探望,我作為小跟班,師父不能把我一個人丟下,理所當然,我也屁顛屁顛的跟著去了。
    寒冬臘月,儘管我那時是個毛頭小子,都說小伙子凍凍不怕冷,但我還是感到冷的要人命,看師父穿得也不是很多,也不好意思跟師父喊冷,只顧自己哆嗦著。
    經過一路的顛簸,下車時,我面色發白的在路邊狂吐不止,師父在旁邊看我吐乾淨了,嘖嘖兩聲,後悔沒給這娃多帶些衣服出來。
    師父朋友家離這還有段小路,那時那個地區還沒有修公路,跟著師父徒步坑坑窪窪的走土路,走了近兩個多小時才到目的地,這給我折騰的。
    師父的這朋友其實並不是什麼同行,說起來只是在一次辦事中碰巧認識的,後來每年師父都要去他家看望一下,只是最近幾年一直不得空,才去得次數少很多了。師父老跟我嘮叨:「要賺棺材錢咯,不然當了一輩子風水先生,死了只用蓆子捲了,那不是太悲催了。咱要多多賺錢哇!」
    到了那個朋友家,我扒頭張望了一下,那是個很普通的一個院子,院子後面是條土路,土路後面是個水塘,在後面就是一座連峰山,青青翠翠的,這時跑來條小土狗,衝我們汪汪的叫著,一派鄉土氣息。
    師父帶著我進了院子,裡面有個婦人正在喂雞,他家養得雞還真多,聽到婦人咂嘴喂雞的聲音,滿院子亂竄的雞都迅速聚攏了來啄食吃。
    這時候婦人正喂的歡,抬頭看見師父走了進來,趕緊停了手上的活,轉身朝裡屋喊到:「老王,狐師父人來了!快出來喲!」喊完便一邊笑著一邊招呼著師父往裡屋請,師父也是笑嘻嘻的大步跟在後面。同時朝我擺擺手,示意我一起跟進來。
    還沒走幾步呢,一張老臉從門後突然冒了出來,頓時把我嚇了一跳,我師父在前面也明顯被嚇到了,而那婦人只是一愣,便說:「爸,啷個又突然黑人(嚇人)嗎?,這回是狐師父來了你也認不到嘛?」
    聽完閨女的話,「那張老臉」才從門後走出來,我一看,是位年紀挺大的老伯,老伯頭上裹了一塊白毛巾,臉上一臉滄桑的條條縱縱的皺紋,一看就是土地裡刨食刨了一輩子的老農民。
    我就這麼看著他,總感覺這老頭哪裡不太不對勁。我拽了拽師父的衣角,想示意他我的這種感覺,師父從後面把我的手扒拉開,做了個制止的手勢、他懂,只是別讓我亂說話,我沒再吭聲,老實的站在旁邊看著他們。
    師父雙手扶著老伯說:「老王,是我啊,老狐,還記得我不?來來來,先坐下,好長時間沒來看望你了,身子骨可還好啊?」
    老伯傻乎乎的沒什麼表態。
    師父看老伯沒有應答,仔細端詳了他一會:那老頭眼睛周圍略略浮腫帶黑,除此之外沒有發現與正常人有啥區別,但從師父的眼神中,還是看到了一絲的心疼。
    旁邊的婦人看師父跟老伯說話,老伯連理都不理,剛才還探出頭來嚇他,很過意不去,趕緊解釋道:「師傅對不起了,俺家老頭子最近神神癲癲的,去了醫院看了幾次,醫生們都說是老年癡呆,開了一些輔助的藥就叫俺們帶回家來保守治療。」
    師父聽了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回了句:「閨女,沒事,你看你這是哪的話,我跟你爸都是老交情了,我這次來是專程看老爺子的。」說著,師父摸索著老伯的手,滿眼的心疼。
    我是第一次跟著師父來見他這位常常提起的老伯,看他瘋瘋癲癲的樣子,心裡有些畏懼,往房間望去,屋裡也是髒兮兮的樣子,婦人給我端了碗水,我正要喝,看到碗邊還粘著沒有刷乾淨的米糊渣,頓時一點都不想喝了。
    我扯了扯師父的衣袖,意思想說,想探望的人都這樣了我們回去吧。當時自己還小,也不懂得人情事故,感覺在他家很不舒服就想拉著師父走。
    師父回頭瞪了我一眼,嚇的我只好低下頭來。
    旁邊的婦人倒是很熱情的招呼我們:「師傅,您和小伙子先進屋,我爸一會就進來了。」
    我師父點點頭,走進了屋。那老頭還是馬著個臉,傻不愣登的站在那。我小心翼翼的繞過他,趕緊往門檻上跨。就在我跨這個動作還沒完成的時候,後面突然出現一個熟悉的喊叫聲:「磁粑,磁粑」,我聽了覺得背後一涼,聲音隔得很近,應該是那個老伯發出的,但這個聲音竟然貌似是個老太太在喊,害得我門檻沒跨過去,後腳跟掛到門檻上,摔了個狗啃泥,這給我氣急敗壞的。
    這老伯的確嚇倒我了,雖然站在一旁看上去老老實實的,可能當時一直聽說「精神病人殺人不犯法」聽多了,對著老頭實實在在是怕了,現在一心想離這老伯遠點,結果還就這麼坑爹的被門檻絆了一跤。
    師父也聽到了這個聲音,轉身看到我趴在地上,在農村住過的都知道,房子裡的泥巴地板也是相當結實的,這一下把我摔慘了,渾身像散了架似的使不上力,痛的半天爬不起來。
    就在這時,那老頭貌似又叫了一聲,這次沒聽清楚喊的什麼,走在最前面的婦人也是一臉驚悚,看來也沒聽過老頭這麼叫喚過,我師父走過來一把抓住我衣頸,直接把我拉了起來,這才感覺嘴裡一陣腥味,擦,咬到舌頭了。
    那老頭仍然站在那,這時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我師父走過去二話不說,直接拿了墨斗(這個墨斗是一種鎮屍的繩子,師父祖上傳下來的,經過了特殊的煉製,在這裡我也稍微講解一下:如果起屍了,我們先看情況,先安撫,再不行就直接上符,然後再用墨斗纏腳踝,再不行看情況,看請不請鎮印),打了個活圈套在老頭身上,這是我師父常常用的一招,雖然套的東西不是一樣,但我想原理差不多。他微微一拉,那老頭笑嘻嘻的跟著走了,我這時也猜到了些什麼,看來這老頭不是什麼精神病,至少不是普通的精神病。
    我師父把老頭牽到房子裡面了,我跑到師父旁邊,含糊不清的問怎麼辦(因為舌頭剛才被咬了,疼的要死,所以說話不清楚),師父叫我出去先把自己身上弄乾淨,我沮喪的點點頭,本來大老遠來就凍的要死,剛下車又吐了個底朝天,深一腳淺一腳的徒步倆小時才來到他家,這可好,還沒進屋呢,又絆了一跤,摔得渾身疼不說,舌頭還給咬破了,衣服也整了個髒兮兮,我這個火大……
    那婦人看我這副狼狽相,我指了指後面,說後面有水。我才想起來剛剛來時看到後面有個水塘,估計多半是讓我到那去洗,便氣鼓鼓的一瘸一拐朝水塘走去。
    隨便劃拉的洗了個臉,漱了漱口,水是冰渣涼啊!越想越窩火,真生師父的氣,本來天就冷,非大老遠的跑這麼個犄角旮旯裡來看朋友,朋友還是個精神病,回去非得拱個火不行,氣死我了,從沒這麼狼狽過。
    氣呼呼的溜躂到門口,看到師父正在和婦人坐在裡屋談論些什麼,沒看見那老頭,便又準備跨門進去,又是剛跨了一半,偏眼一看,那老頭坐在門旁邊,又是一驚,腳收了回來,定了定神,還好,這次有了點底兒,心裡沒那麼慌了,從門的另一旁溜了過去,乖巧的站在師父身邊,聽著他們說話。
    一來二去,我也聽出來些事了,老頭是半個月前,走了夜路回來後就有點瘋瘋癲癲了,村裡老人教去村頭燒紙錢,但沒什麼效果這婦人是老頭的大兒媳婦,老頭有四個孩子,三男一女,老伴走了,還沒享晚福就走了,老頭三個兒子都在外地打工,女兒也早早的嫁了出去,這老了老了,竟還瘋癲上了,一輩子沒享上啥福。
    師父聽罷,問了句:「咱這最近附近死人沒?」
    婦人的臉色變了變,凝重的點了點頭。
    「哦,是誰?」我師父拿起桌子上的鐵罐喝了口水問到。
    「村裡那個拔火罐的老太婆,額家老頭就是去鬧這個事的,師父你說是不是那個老太婆上的額家老頭的身呀?」老婦彷彿一下子想到這這事,趕緊給師父道來。
    「鬧什麼事呀?」我師父仍然不緊不忙的問。
    「哎,是這樣的…」
    經過婦人的一番細說,我在旁也懂了怎麼一回事。
    原來村裡那個老太婆一個月前死了,老太婆無兒無女,在村子裡面也是靠給人刮刮沙拔拔火罐什麼的維持生計,沒什麼積蓄,喪事都是村裡人出的錢辦的。
    可輪到選擇埋葬的地方時候就出了事。
    那時還不興火葬,而且火葬比土葬更貴,所以不需要商量,就直接做主土葬了。當時村裡也有個風水先生,一口咬定如果把這個老太婆埋在王大家(我師父的這位朋友)的田里能旺整個村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