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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最後一坎

  我目送著她的背影,回味著她剛才說的那兩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這時,陳帥虎拎著個馬夾袋氣喘吁吁地趕來。他問:「剛才老太婆來過了?你沒事吧?」
  
  我說:「你走了以後,我差點出事,是曹冬娥和方旭堯救了我。快點,天色不早了,我們給方旭堯斷七吧,讓他吃了這一頓,今後忘卻人間事。」
  
  我們重新點燃香燭,把水果點心都擺放在方旭堯墓前,我問:「酒呢?」
  
  陳帥虎拿出一瓶啤酒,在墓碑上磕開瓶蓋。把酒灑在墳前地上。
  
  我說:「旭堯,謝謝你剛才又救了我一次,我們萍水相逢,結為朋友,之前我對你還有過諸多誤會,但是你卻不計前嫌,一次次地保護我。希望我們來世還能有緣相逢,再做兄弟,再做朋友!」
  
  說罷,我對著墓碑深深磕了三個頭,陳帥虎也跟著跪拜。
  
  我靜靜看著燃燒的三根香,香灰沒有斷落,二是糾纏在一起,最後形成了一個「心」型。
  
  我驚歎道:「你看,這是方旭堯對我們的回應!」
  
  陳帥虎也覺得萬分驚奇,瞪大了眼睛。
  
  太陽落山。陳帥虎說:「小魏哥,天快黑了,墳山不易久留,我們回去吧。」
  
  我戀戀不捨地離開了方旭堯的墓地,跟陳帥虎返回漁寨村。
  
  陳婉儀早就在家給我們做了一桌飯菜,他男人看到我們回來,連忙招呼入座,陪他喝酒。
  
  我們都上桌後。陳婉儀照例捧著個大碗,乘上飯,各種菜夾一點。準備餵牛。
  
  她男人對她說:「酒別忘了。」
  
  陳婉儀又拿一個碗,倒了半碗酒,一起端去了牛棚。
  
  我問:「這牛還要喝酒?」
  
  陳婉儀男人說:「我們不喝,它也不喝,但如果我們喝了,卻不給它喝。它肯定會鬧脾氣,它又哭又鬧的,我們可受不了!」
  
  我對這頭牛來了興趣,問道:「這頭牛什麼來歷?」
  
  陳婉儀男人說:「也沒什麼來歷啊,它是我們家母牛自己生的牛犢,當時看著長得怪壯實的,就沒捨得賣,自己家養著。沒想到這頭牛跟別的牛不一樣,從小就各種作,到大了更了不得,我們都稱它牛爺,說實在的,就是我親爺爺在世,也沒它牛。」
  
  我隨口提到:「你爺爺不在了啊?」
  
  陳婉儀男人說:「去世五年了。」
  
  我說:「哦?那牛什麼時候生的?」
  
  陳婉儀男人一愣:「這牛也五歲了!正是我爺爺去世那會生的,你的意思是?」
  
  我點點頭:「有這種可能。」
  
  陳婉儀男人問:「真會有這種事嗎?以前我一直都不信的。」
  
  我說:「家中親人去世,不幸墮畜生道,而他對家中親人特別眷戀的,就會選擇做自己家的牲畜。這類事例很常見。」
  
  在一旁聽著的陳帥虎說:「可是畜生養到最後,都是要被殺的,投生到自己家來當牲畜,最後被自己的親人殺的時候,該多麼痛苦!」
  
  我說:「這就是六道輪迴之苦,不然怎麼有那麼多人皈依佛教,以求了脫生死呢?」
  
  陳婉儀男人說:「聽你這麼一說,我心裡慌慌的,我爺爺生前特別疼我,那時我還沒結婚,爺爺非想看到我結婚不可,可是我還沒來得及接婉儀過門,爺爺就去世了,他死時,確實是死不瞑目的。不管這頭牛是不是我爺爺投胎轉世,我們都會為它養老送終,不敢殺他了。」
  
  酒喝盡性之後,我們就回屋躺下了,睡到半夜,尿憋得慌,我便推醒陳帥虎,讓他陪我上茅房。
  
  陳帥虎睡得正香,不想起來。我死活把他弄醒拉起床,說:「不行,你非得陪我去不可,他們家茅房,白天都能嚇死人。」
  
  陳帥虎說:「有什麼可怕的?」
  
  我說:「我上次看到兩具棺材!」
  
  陳帥虎說:「湘西農村不都這樣嗎?棺材是空的,家人年過六十,就得預備棺材,這是風俗,習慣就好了。」
  
  陳帥虎打著手電,照著我來到茅房,他站在外面給我照明,我自己進去解決。
  
  我抬頭看看那兩具棺材黑魆魆地擱在半空中,心裡想,要是換做我,每天看到自己以後要睡的棺材,不知道是什麼心情。
  
  再看看那頭牛,臥在牛棚裡睡得正香,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再仔細聽聽,好像在說夢話。
  
  我提上褲子,出茅房跟陳帥虎說:「這頭牛好像在說夢話,我聽不清,你去聽聽?」
  
  陳帥虎好奇地進去,聽了一會出來,對我說:「小魏哥,這頭牛八成是他家爺爺投胎的!」
  
  我問:「它說什麼了?」
  
  陳帥虎說:「他說的是苗語,在叫他孫子的名字呢!」
  
  他孫子就是陳婉儀的男人。我問:「你聽清楚了?」
  
  陳帥虎點頭。
  
  我囑咐他:「你切不可把這事告訴陳婉儀男人,反正我晚飯時已經提點他了,他也說不會殺這頭牛。他們若確定這頭牛是他們爺爺轉世,那他們一家人以後還怎麼過日子?」
  
  陳帥虎想想也是,就答應了。
  
  第二天陳婉儀招呼我們吃早餐的時候,陳帥虎硬是憋住話,沒把昨天晚上聽到的告訴她。
  
  告別陳婉儀一家,我們回了客棧。
  
  我照例是先找海叔爺叔,匯報情況和事情進展。
  
  我說:「海叔,爺叔,現在瞿新這條線,真相都已經漸漸浮出水面,只剩下最後一道坎了。」
  
  海叔說:「你是指瞿新為什麼會這麼恨你和方旭堯,非要置你們於死地,對嗎?」
  
  我說:「對!」
  
  海叔說:「但向爭鳴的去向,你們也要查清楚。」
  
  向爭鳴?是啊,我們只顧查瞿新,把跟我們不想幹的向爭鳴忽略了,如果向爭鳴沒有死於火災,那他去哪裡了呢?
  
  我說:「我覺得向爭鳴的事情可以以後再查,當務之急,還是先要把瞿新解決了。」
  
  海叔說:「這最後一道坎,往往是最難過的,憑我的感覺,瞿新生前跟你們並無冤仇,報仇的想法一定是死後才產生的,但他心裡怎麼想的,已經死無對證。」
  
  陳帥虎說:「瞿新是自己被油庫的火燒死的,他要怨恨,也怪不到方旭堯和小魏哥頭上來!我真是弄不明白!」
  
  海叔說:「帥虎這句話說對了,瞿新是被油庫的火燒死的,為什麼會怨恨小魏和方旭堯呢?你們就按這就查!如果這兩者能聯繫起來,答案就有了!」
  
  一直在旁邊聽我們談論的爺叔開口了:「你們倆別再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了,你們先歇一歇,靜下來好好想想。明天,你們倆先替我去辦件事。」
  
  我和陳帥虎異口同聲地問道:「什麼事?」
  
  爺叔說:「上次我們夜宿煙霞觀,看門老伯向我討要一些日常的符咒,那天我沒帶工具,所以回來以後,就給他做了幾道。你們明天就替我把這些符咒交給他。」
  
  原來是這麼簡單的事情,我們一口答應。
  
  這天晚上,陳帥虎偷偷問我:「煙霞觀附近的狼真的沒有了?」
  
  我說:「放心吧,來無影去無蹤,妙音仙姑走了,狼也不會出現了。」
  
  陳帥虎說:「妙音仙姑也是個謎。」
  
  我說:「她謎不謎的跟我們也沒關係,我現在哪有心思去管她?」
  
  陳帥虎往床上一倒,被子一拉:「也是!睡了!」
  
  第二天,我們仍從後山上山,陳帥虎上次為逃避惡狼傷過腳,對這條路總還有些心有餘悸,我安慰他說:「我現在懷裡揣著那麼多的符咒,妖魔鬼怪野獸都不能靠近,你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