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一個都不能少

    「需要你，將她切成段，下油鍋……」
    聽了這話，我渾身一震。大腦都停止思考了，我望著陳琳。顫聲問道：「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要我把我媽碎屍萬段？油炸？」
    陳琳抬起眼，有些內疚的望著我，說：「是。」
    我忍不住憤怒的吼道：「陳琳，那是我媽啊！我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楊聰抓著我的胳膊說：「李白你冷靜點，我們知道你難以接受這種方法，但是這是唯一能讓阿姨轉世輪迴的方法，何況……難道你感覺不到，做出這種決定，陳琳比你更難受。因為……她從來都不忍心看到你難過絲毫啊。」
    聽到他這麼說，我剛才狂亂的心突然就冷靜了許多，我望著陳琳，此時她站在那裡，白衣飄飄，烏髮飛揚，蒼白的臉上，一雙墨如點漆的眸子裡流轉著難過的流光，我緩緩走過去，狠狠將她一把摟在懷裡，她反手抱著我，突然用我從來都沒有聽過的那種委屈而又無助的語調說：「小白，對不起……我幫不了你……」
    傻丫頭，明明不怪她……
    我緊緊摟著陳琳，吻了吻她的發頂心，說：「不。一直以來都是我在拖累你，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的了，剛才是我太不理智了，對不起……」
    陳琳搖搖頭，我站在那裡，看著此時被陳玥和林夕合力控制住的我媽，看著咆哮的她，我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沉默良久，我咬著牙說：「楊聰，能……幫我準備油鍋麼？」
    「李白……」楊聰擔憂的望著我，我鬆開陳琳，望著他說：「放心吧，我已經決定了，就算過程很痛苦，但是，結果是好的不是麼？」
    楊聰點了點頭。跟馬傑飛快的離開了這座山，我緩緩走向我媽，她看著我，眼神裡沒有了那份慈愛，也許，她已經徹底忘了我了吧，忘了也好，我這個不孝子，害得她這麼慘，又有什麼好記得的呢？
    陳玥有些擔心道：「李白，不要過去，瘋婦人……阿姨她只是暫時被我們定住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突然跳起來，你現在還沒恢復能力。萬一被傷到就完了。」
    我看著她，努力擠出一抹笑意說：「沒關係的，你們在，我就放心了。」說著，我蹲了下來，我媽看到我，憤怒的齜牙咧嘴起來，我看著她眼角的細紋，想起她悄悄摸進我房間的那一夜，她跟我說打一針就好了的那一刻，她挽著我的胳膊，讓我帶她離開的那一刻，不禁潸然淚下。
    顫抖著雙手，我緩緩撫上她的臉頰，說：「媽，這一世是兒子拖累了你，下一世，你就可以解開束縛，不再跟我有任何關係了，你一定會很美，很幸福，會有一個疼你的老公，有一雙孝順的兒女，所以，不要再恨任何人了，這一世的誰都不值得你怨恨，留戀。」
    風蕭蕭兮，滿山的樹葉被風刮得簌簌作響，就像是大自然奏響的哀樂一般。
    我媽突然張大嘴巴，嗷嗷叫了兩聲，然後偏過臉來，狠狠的一口咬住我的手腕，一股鑽心的刺痛瞬間襲來，陳琳和陳玥都要過來，我卻抬手阻止了他們。
    血一點點流出來，我看著我媽那雙凶狠的目光，低聲說：「和她受的苦，這點痛算什麼？」
    這時，我媽突然鬆開嘴巴，她怔怔的看著我，眼底的凶狠散去，緊接著，我聽到她顫抖著嘴唇，囁嚅的喊道：「兒子……」
    止住的淚水突然再次洶湧而出，我雙手捧著她的臉頰，顫聲說道：「是我，媽，是我。我來帶你離開了。」
    我媽突然笑了，陳玥訝異的低聲說道：「阿姨身上的戾氣好像開始漸漸散去了。」
    我媽望著我，說：「你要帶我去哪？」
    「我要帶媽去一個沒有痛苦的地方，只是去的過程有點痛苦，媽，你應該可以忍受的對吧？」我輕聲說著。
    她突然衝我露出一個陽光燦爛的笑意，說：「嗯，只要是兒子讓我去的地方，再痛苦，我也會忍著。」
    我一手捂著嘴巴，不想哭出聲，一邊用順著手指流下的血在她的額頭一筆一劃的劃出了一道「封印符」，剛剛還在笑的她，漸漸地收起了笑容，眼睛也緩緩的閉上了。看著陷入沉睡中的她，我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我抱起她，輕輕說：「媽，我會送你去一個好地方的。」
    陳琳走過來，輕輕拍拍我的肩膀說：「小白，讓我給媽畫妝吧，讓她乾乾淨淨的走，好不好？」
    我點了點頭，把我媽給放了下來，陳玥連忙走過來，抓起我的手說：「你的手得趕緊的處理一下。」
    林夕突然丟過來一瓶藥說：「把這個抹在傷口上，屍毒不會殘留下來，而且傷口會很快癒合。」
    我看著站在那裡的他，發現他的臉色也十分哀傷，或許，我送別我媽的情形，也觸動了他內心的某一處柔軟的地方吧。想到這裡，我對他說了聲謝謝。
    很快，楊聰和馬傑就抬著一口大鍋上來了，林夕幫著他們準備東西，我走到我媽身邊，發現她此時恢復了原本的容貌，若不是因為還有兩顆牙齒露在外面的話，誰也不會知道她此時是一具殭屍。
    陳琳為我媽盤了一個漂亮的髮髻，然後就像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支木質髮簪，為她把頭髮簪好。後來我才知道，陳琳早就猜到我媽可能會變異，也做好了無法控制她的打算，所以找人打造了這樣一把髮簪，因為髮簪上有她的力量，所以就算我媽到了陰間，有人想給她穿小鞋，都得掂量掂量。
    我跟陳琳道了一聲謝，然後抬起手，說：「拿刀來。」
    馬傑走過來把刀給拿了過來，我說：「麻煩你們幫我扎幾個引魂燈，待會兒我媽出來以後，我要給她做法。」
    楊聰忙說：「李白，這些你就不要操心了，我們已經把做法需要的一切都準備好了。」
    我點了點頭，淡淡道：「那就好，謝謝你們。」
    說完，我看著我媽，深深吸了一口氣，對他們說：「都背過身去好麼？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媽淒慘的樣子。」台木估巴。
    陳琳他們於是默默背過身去，我抱著我媽來到油鍋前，看著滾燙的油鍋，我嚥了口唾沫，看了一眼我媽那祥和的睡顏，咬著牙一刀朝她的腳剁了下去。
    她的身體猛然顫了顫，身體裡的魂魄發出淒慘的叫聲，我將她的腳丟進去，閉上眼睛，嘴裡開始念符咒，希望能夠以此減低她的痛苦……
    整個過程不知道經過了多久，我只知道從頭到尾，我都在承受著巨大的煎熬和壓力，當最後我媽只剩下一顆頭在裡面的時候，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捧著她的頭，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說：「媽，再忍一忍，你就解脫了！」說完，我將她的頭給放進了油鍋裡，一聲淒厲的慘叫聲瞬間劃破長空，緊接著，油鍋的對面漸漸顯出一道鬼影，正是我媽，我看著她，想喊她，卻說不出話來。
    她輕輕朝我飄過來，捧起我的臉頰，一臉欣慰地說：「我的兒子，我原本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可沒想到，你已經長得這麼大這麼英俊了。」
    所有人都轉過身來，我媽看向我身邊的陳琳，笑著說：「姑娘，我兒子就交給你了。」
    陳琳重重點了點頭，說：「您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任誰都不能傷害小白一分一毫。」
    這時，馬傑提醒我們說沒多少時間了，我雖然不捨，但也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什麼事，我說：「媽，我送你走。」
    林夕突然從袖子裡掏出一口巴掌大的小棺材，說：「伯母的地魂可以進來，這樣的話，到了陰間，便沒有鬼能傷害的了她。」
    我皺了皺眉，有些不相信他，陳琳卻跟我說：「讓媽進去吧，他是值得信任的人。」
    我點了點頭，我媽的魂就躺了進去，命魂和七魄則隨風飄散，天魂朝我們揮了揮手，不知道飄到了何方。
    引魂燈在半空中燃燒起來，無數的孤魂野鬼突然出現，但他們沒有對我媽表現出一絲敵意，而是抬著那小小的棺材朝著引魂燈出走去，馬傑則吹起了塤，這次，他吹出來的曲調跟之前不太一樣，陳琳告訴我，這是一種強大的送魂符，可以保我媽一路平安。
    楊聰則在那裡一邊誦經，一邊燒紙，看著為我媽操心的他們，我心裡感動不已。
    正在這時，一個一身素服的人出現在山頭，我仔細一看，才發現來的竟然是李老伯，他的手裡捧著一籃金元寶，他走過來，衝我點了點頭，說：「李白，我給阿姨敬一份孝心，你不介意吧？」
    我看著他，此時他的眼底沒有一絲怨恨，這一刻，雖然我們什麼都沒說，但我知道，他還是選擇了來到我的身邊，我重重點了點頭，他轉身來到了楊聰身邊，楊聰欣喜的喊道：「李老伯！」
    馬傑也笑了起來，一旁的陳玥則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說：「臭傢伙，我以為你不要我們了呢……」
    李老伯背對著我，一邊燒著金元寶，一邊說：「胡說什麼的，小妮子，我看起來是那種食言的人麼？我說過，好兄弟，一輩子。我們，一個都不能少！」
    我心底狠狠一沉，忍不住笑了笑，說：「沒錯，一個都不能少。」
    ……
    陰間的大道在引魂燈之間緩緩出現，我媽漸行漸遠，隨即消失在了我們眼前，馬傑停止了吹塤，李老伯和楊聰也站了起來，李老伯負手而立，望著我說：「所有事情都解決了，現在，我們應該整裝待發，重新了。」
    我點了點頭，沉聲道：「不錯！是時候和十里城說再見了。」
    楊聰掏出一塊令牌，說：「這是關山月昨晚差人送來的，說是可以保證我們順利離開十里城，既然決定要離開了，那麼我們還等什麼，走吧！」
    我們點了點頭，然後就一同下了山，雖然心裡依舊有些傷心，但是滿山的風吹在身上，竟然有種溫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