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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脫險

  民航的客運飛機,一般都是在對流層飛行。按照我們飛行路線所處的緯度,此地的對流層在8K米--18K米之間。通常情況下,飛機所處的高度應該是在萬米左右。我想我們並不會例外。
  這就意味著。我們正從一萬米的高空,以加速度的形式。迅速的朝地面跌落。
  前面就說過,飛機飛行時最怕的就是失去平衡,因為「大個兒」出現,導致乘客們混亂,而引發的飛機「失速」,已無法讓空氣浮力托住機身,正是這次空難的罪魁禍首。
  從物理的角度理解是上述這樣的。
  一萬米高空墜落下來,耗時的時間不會超過五分鐘,而且我們不會以螺旋式下墜。民用飛機會以一種極陡的俯衝角度,向下跌去。
  這時候,令人恐懼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的過程。
  07、08年的時候,上海金茂大廈兩個高空清潔員,在擦拭金茂外玻璃牆的時候,突然繩索斷裂,他們所乘坐的升降機頓時飛了出來。從事故發生,到墜地死亡,攏共經歷了32秒。看到這個報道的時候,震撼我的不是事故本身,而是這兩名死者,在生命的最後幾十秒會思考什麼呢?
  是否人生的細節會在腦海中,條件反射般的重演;會冒出那些對其來說影響甚大的人的臉龐;是否會看到神;又是否對自己的生命做出總結性的快速歸納……
  當我自己親歷了之後,才知道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別說那兩個清潔工只有32秒,即使我們有五分鐘時間的。腦子裡面除了恐懼,還是恐懼。或者更極端的講法,就是一片空白。
  什麼要蜷縮身子,膝蓋貼在胸前,雙手護住後腦之類的自救技巧,全是狗屁。這個時候壓根就沒功夫考慮這些。
  因為速度極快,加之顛簸,整個機艙裡的人,全都混亂成了一片,試想一下,某個人拿著裝有綠豆的火柴盒隨手搖晃,是什麼狀況,我們就是什麼狀況。
  「綠豆」們上下翻滾,漂浮、擺動、衝撞、流轉,任何人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動,更無法做出有效的保護措施。
  此場景是十分讓人驚悚的。而且到了此地步我看不到任何有挽回的餘地。
  千萬不要以為可以用昏迷,來逃避死亡接近的那種壓抑感。就算飛機斷裂,在高空因空氣稀薄而窒息失去知覺,然而隨著機身下降,很快就會甦醒過來。
  墜機死亡殘忍就殘忍在這。大多數的乘客,就是在完全清醒的狀態下迎接死亡。
  出師未捷身先死。這算什麼名堂,一幫打鬼的,身背千古之謎,為了正義,為了和平,為了理想,深入險境,拋頭顱,灑熱血。結果--他媽的死於一場空難,真是要被人笑掉大牙。台斤斤才。
  「快想辦法!」
  剛剛飛機劇烈震盪了一回,我雙腳離地,幸虧手沒有離開把手,才沒被甩到天上。稍微平穩了一點,立馬大聲喊道。
  我呼喊的對象自然是老宋他們,可話音剛出,就被喧雜的鬼哭狼嚎聲淹沒。
  整個機艙現在就像個過山車,只不過不是娛樂,而是在玩命。「卡嗤、卡嗤「,不停的有人撞擊艙壁,摔得頭破血流,骨骼斷裂。
  我趁著空檔去找另外幾個人。
  最慘的是祝瑤瑤,身上沒功夫,而且從來沒有遭遇過這樣的事情,早就花容失色,硬撐著把住身邊的把手,總算看上去比邊上的人要冷靜。
  四眼在她的身旁,時不時的伸出一腳,探出一手,為瑤瑤遮險避難,「別怕,有我呢,哎呀--」,說著話,腦門子就撞到了玻璃窗上。
  老和尚和宋老頭此時最穩健,但也架不住機身顛簸,下盤再穩,也搖搖晃晃的騰出空來。更何況他們的手裡還抱著豆豆和唸唸。
  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那兩個孩子竟然還處於昏睡的狀態,耷拉著四肢,嘴裡流著哈喇子,時不時的還砸吧著小嘴。
  我看的卻是心中一慌。他們越不符合常理,就越說明,「嬅」和另外一位,正佔據主導。果不然,隱隱約約的就看見那兩孩子的身體周圍,縈繞著一股子淡淡的影子。影子時進時出,就在他們的身體上盤旋繞行,就像有股子黏性,黏住了他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快速的下墜,導致他們也按捺不住。
  你們倒是他媽的出來啊!我心裡憤恨不已。搞鬼的是這兩小子,能解決的也只有他們了。但似乎他們只是縈繞不散,卻沒有現身「橫插一腳」的跡象。
  「咕咚」一聲,一個黑色毛絨球滾到了我的腳下,撞擊牆角後,立馬舒展開。大個兒坐在原地,臉上露出的居然是一陣驚恐的表情。
  我看得意外,這麼大塊頭,也有膽小的時候?它雙手蒙住眼睛,就地一滾有縮成了球。這傻大個兒以為這樣就能逃脫,卻不料球滾來滾去的更加難以逃避。很快,它便滾到了另一側,再舒展,再蜷縮,週而復始,毫不嫌累……
  我一看這事兒麻煩了。他們自身難保,哪有功夫閒出來扭轉乾坤,難不成真要死在這兒了。
  耳邊各種哭嚎、叫喊,以及機身金屬架斷裂擠壓聲,不絕於耳。就在我絕望之際,一個熟悉的節奏和韻律插了進來。
  「嗡麻利阿里轟……」
  老和尚的佛頌聲再起,我仔細辨聽,不正是他的獨門靜心經?
  佛頌聲聲入耳,瞬間如同甘露潤禾,微風輕拂,一股子清涼的感覺從腦門鑽進體內,裡外都被這種綿絕不斷的韻律包圍。
  漸漸的,機艙裡竟然平靜下來。雖然還是不斷有乘客被拋向半空、撞到艙壁、滾在地板,然而受了撞擊之後,他們立刻安定下來,坐在原地,神情淡然的把住把手,彷彿瞬間都被這裊裊佛經點化,看透了生死……
  「咦--」四眼費勁的爬到我的身邊,「你有沒有覺得飛機平穩了一些。」
  四眼不提醒我還沒感覺,被他這樣一說,貌似是這樣,原來的角度很陡,現在似乎飛機正在翹頭。
  「我靠,這飛機也被老和尚的佛頌感化了?」我問道。
  局面在一點點的好轉,就像進入了良性循環。叫喊的人愈來愈少,跌跌撞撞出現的次數,也不像先前那樣頻繁。
  人們只要一保持平衡,便坐到原地,一臉虔誠的聆聽老和尚的「教誨」。
  我漸漸的有點明白了,飛機之所以失控,正是因為機上的乘客來回折騰,現在一平靜,所以就慢慢能夠控制了?
  老和尚不是感化了飛機,而是借由平靜乘客們的慌亂之心,來讓飛機重新恢復了平衡。
  千萬不要小看人的主觀能動性,忙中出錯和安之若素,完全會導致不同的結局。
  況且還有經驗豐富的機長。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我隱約聽到「轟轟」兩聲,彷彿剛剛停止的發動機重新啟動了。
  機頭繼續向上,雖然還時不時的顛簸晃動,但較之先前已經好多了。
  我抽空向窗外望去。窗戶外的那架飛機也還在,在氣流中上下翻飛,如同暴風雨中的紙飛機,正在努力迎風而動。
  那正是我們的鏡像。
  我靠在椅背上不敢動,直到飛機徹底平穩下來。
  貌似一切恢復,我們又在正常飛行了。只不過此時,機艙裡早已是一片狼藉。老和尚的佛頌漸漸變弱,漸漸淡出。
  那些被佛頌洗禮的乘客,安靜的坐著。
  我檢查著自己的身體,看看有沒有地方受傷,而四眼已經站了起來。他在狼藉中找到了頭髮凌亂,被折騰的不輕的空姐。
  「你剛剛要幹啥來著?」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