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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無間道

  這個驚嚇來的太突然,而且毫無準備,幾乎讓我瞬間崩潰,頓時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滾滾襲來。雖然雨後的深夜寒氣逼人,可汗水還是噌噌地往外直冒。
  怎麼會這樣?!
  昏暗中,我看不清四眼的表情,只覺得一切變的詭異乖張。我抱緊豆豆,愣愣的往後退了四五步。
  恐懼到了極致之後反而冷靜了。此時,四眼正沉著臉看著手裡的電話。
  「不對啊,」我想著,如果四眼真的在和我玩無間道,自始自終都不懷好意的潛伏在我的身邊,那為什麼要用手機拍下自己「作案」的畫面呢!
  難道他準備在此時「攤牌」?
  那麼接下來一場惡戰是在所難免的了。
  我又往後退了一步,把豆豆抱的更緊了。豆豆靈體護身,打鬼沒問題,但她畢竟是個孩子,無法對付一個成年男人,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我一個人來承擔。
  我握住拳頭不說話,等著四眼先做出反應。
  「老方,」四眼終於把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拔了出來,「老方——,如果我說我壓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兒了,你信嗎?」
  我不應答,始終和他保持著距離,事到如今我必須謹慎再謹慎,容不得一絲鬆懈。
  「我們周圍有東西,剛剛我被上身了!」
  照理說,這個解釋是可以被接受的。因為之前有過籠皮鬼的「聚魂歸一」,我知道一旦鬼上身,當事人是毫無知覺的。
  但人就是這個樣子,如果有一個刺激點足夠強烈的話,就會引發出一系列的連鎖反應,最後你便會開始懷疑。事實和你看到的,或許大相逕庭。
  ——這才是世界可怕之處,人的可怕之處。
  「嗯?」我回了一句,先穩住他。然而這並不能阻止疑問洶湧而來。
  細想起來,我和四眼素昧平生,我甚至不知道他來自哪,到底什麼背景。唯一的聯繫人姑媽,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如果說一開始,他礙於和姑媽的私交,被捲進這件事兒,還可以理解的話。那麼「遁地走巧」出來之後,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這件事兒,到了今天,其實和他沒有絲毫關係,既不為錢,也不為利,他曾經給出的理由根本不足為信。如果換成是我,也許我早就跑得沒影了。
  出現在我面前的四眼,不是太卑鄙,而是太高尚。這些年,生活給我的唯一真理,便是這個世界上沒有白送的午餐,當一個人無緣無故的對你甜言蜜語,就一定有所企圖。
  四眼參與至今,將自己一次次陷入險境而不顧,真實的動機到底是什麼呢?
  這些零零總總,如同雨後春筍一下子全都冒著出來。
  實在是太不合理了,就像一場大雨把所有以往的足跡全部沖淨,反而露出了深埋著的那些疑點。
  我一邊分析,一邊時刻觀察著他的動向。我不能確保,他是否會突然發動襲擊。
  四眼動了,我緊張起來,他卻不是朝向我,而是兀自轉身蹲了下來。他帶來的那個袋子就在地上,四眼嘩的一下把裡面的東西全部都倒了出來。
  雖然東西很多,很零碎,然而還是能夠一眼看到,被掉包的木盒子並不在塑料袋裡。
  「你想想——」他說,「我事先都不知道這個盒子長什麼樣,用什麼東西來替換?」
  這種情形似曾相識,在籠皮鬼上身的時候,我們就產生過信任危機。
  我點點頭繼續穩住他。心裡卻在琢磨著,這個根本不是理由,就是我們誰都不知道,顧大攀把什麼的盒子埋進了墳裡,你現在就算放一副麻將進去,我也只能信了。
  「你還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嗎?」四眼反問過來。
  我不說話,心裡在冷笑。
  「我是說,我剛剛瞬間被上身了,那個東西藉著我的身體把盒子掉包,可我們竟然毫無知覺。我們沒感覺也就算了,可豆豆竟然也毫無覺察?」
  這話猛的戳到了我的心裡,我又是一驚。四眼言外之意我瞬間領悟。籠皮鬼上身的時候,豆豆立即做出了應對措施,而現在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讓我們周圍的某個東西得逞了?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我們遇上了一個比籠皮鬼更厲害的傢伙。
  我望著豆豆,豆豆還是肌肉崩緊,她剛剛的咳嗽不是被嗆著了,而是對那個傢伙有了感應?
  然而她卻無能為力?
  我騎虎難下,猛然覺得身邊危機四伏,不管是四眼不懷好意的潛伏,還是咱們遇到了更難對付的傢伙兒,又或者兩者皆是——
  無論哪一種情況,都是萬分棘手的。
  我到底應該相信什麼呢?
  我不知道,難以決斷。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帶著豆豆來,是有把握她可以對付這些小場面,如果她都覺得棘手,那麼一切就得不償失了。
  ——離開,趕緊離開。
  不管顧大攀究竟是留下了什麼秘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豆豆扭了扭身體,「老方,嘰裡咕嚕,嘰裡咕嚕。」
  我皺起了眉頭,上一次豆豆開口說話,遇到的可不是什麼好事兒,「寶貝兒,你要說什麼?」
  「老方,嘰裡我,我們——咕嚕,走不掉了。」
  我心一抽,趕忙抬頭看。眼前的一切迅速超出了我的認知。四周的墓碑竟然移動起來,像是萬花筒一般,繞的我雙眼犯暈。那些墓碑越繞越快,就像有一個人在操控著玩雜技,又像是正在建造一個大迷宮。
  我不敢動,靜觀事態變化。
  墓碑的速度幾乎到達了極致,看不清運動中的物體,只有白花花的一道道影子。
  豆豆也沒了俏皮可愛的神情,快速的晃動腦袋,盯著前方,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我不知道這玩意兒到底意味著什麼,是否會從中突然跳出一張大嘴來。
  幸好擔心的這些都沒有發生,過了一會兒,墓碑慢慢的停了下來,彷彿被人按了暫停鍵,最後回在原地,周圍又恢復了安靜。
  ——看上去和先前並沒有太多的兩樣。
  我還是不敢輕易邁動腳步。費這麼大功夫,肯定不是為了讓我們看熱鬧,一定有事兒會發生。
  但就一昧的等在原地,也不是辦法,環境讓我不得不暫時放掉對四眼的懷疑。我和他點頭示意,草草的收拾了一下殘局,然後開始往外走。
  我邁了兩步,並沒有什麼異樣,這才開始緩緩的加快速度。
  ——如果簡簡單單的出去了,那也就太小看對方。
  四眼在前面引路,每隔一段時間,就轉過90度的直角彎。這是破解鬼打牆的土方。說實話,只是遇上鬼打牆的話,我並不特別擔憂。在墓地這種陰氣十足的地方,遇上了也非怪事兒,我相信豆豆——甚至四眼都有法子,把我們帶出去。
  可貌似熟悉的墓區,無論我們怎麼努力,怎麼破解,還是沒有轉出去。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但肯定時間不長,體能卻急劇下降,一種難以忍受的飢渴感,隨之而來。
  我停了下來,喘著粗氣,指指身邊的墓碑。這是個並不出人意料的結局,我們又繞回了顧大攀的墓碑前了。
  「鬼打牆?」我問。
  四眼表情嚴肅,他頓了頓,「沒那麼簡單,咱們入得不僅僅是鬼打牆,咱們可能走上鬼道了。」
  「鬼道?」
  「嗯,」四眼點點頭,「走上鬼道沒那麼容易出去,我們現在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
  四眼看看我,「我得把你的眼睛蒙上,你聽我的指揮?」
  「啊!」我一愣。
  「你把豆豆先給我,我把你先蒙上。」他又說。
  如果按照四眼的辦法,這意味著我必須在這個詭異的墓地裡聽他的擺佈,並且還要把年幼女兒交到他的手裡?
  我突然覺得這是個陰謀——就是一個陰謀,沒準眼前面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四眼設計出來的,而他所做一切的目標,就是我的女兒豆豆。
  ——我能信任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