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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鞋子

  我是抱著必死的心態往下跳的。頃刻間眼淚就跟泉水一樣汩汩的往外冒。要是豆豆出什麼意外,我也不想活了。
  墜落的時間很短,根本容不得我往下細想。
  這大槐樹枝繁葉茂,在下墜的過程中橫岔豎檔。每每看到這麼個小玩意兒,被撞的人仰馬翻,前後顛倒,我的心就跟揪住了一樣。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恰恰就是因為樹枝的緩衝,才讓我活著到達地面。
  「彭」的一聲,我重重的摔在地上,起碼懵了有半分鐘,才慢慢的恢復意識。想起半分鐘前最後一個鏡頭,豆豆側著身體跌落在地。我立即嚇得清醒了。
  手臂和右腿的膝蓋,疼的跟裂開似的。我想要站起來,一個趔趄,又摔倒了。我躺在地上歇息了一會,咬牙撐起身子,就看見豆豆正躺在樹下的地上。
  我連滾帶爬來到她的身邊,一把抱起她。
  「豆豆、豆豆!」
  豆豆的嘴角淌著血,臉色發青,雙目緊閉,一副不在人世的樣子。
  我頓時慌了,撒腿就跑。
  我跑出了小區門口,現在恰逢深夜,馬路上沒有人也沒有車。我看準了方向,朝著十字路口跑去。剛到路口,就看見一輛出租駛過,我站到馬路中間攔下,也顧不得司機驚訝的眼神,坐上去就讓他往醫院開。
  到了醫院衝進大堂,值班的護士看見我們父女倆青面獠牙滿身是傷,也嚇了一跳。
  「別管我,先救我女兒。」我大聲喊著,我的樣子一定很可怕,想想也是,這個時候我肯定殺人的心都有。
  「手術室在哪,醫生呢,專家呢,我女兒從——樓上摔下來了。」我幾乎是站在大堂咆哮的。
  「你先別著急,」來了個年輕醫生,一邊跟著擔架床上的豆豆往急症室跑,一邊問「就算要急救不也得先確診嗎,從幾樓掉下來?」
  「三樓!」
  醫生吃了一驚,看看我,「你好像也受傷了?」
  「都說了,先別管我。救我女兒。」
  「行行行。」醫生也不說什麼,把女兒推進了急症室。
  我被攔在走廊。護士小姐勸我也找醫生看看,我哪裡還有這個心思,擺擺手讓她別來煩我。
  我腦子很亂,眼面前全是豆豆摔下樹的畫面,這個畫面快要把我逼瘋。經歷了那麼多生死,不就是為了她嗎。如果豆豆為了打鬼有個三長兩短,我這當爹的還有什麼臉面留在這個世上。
  我在急症室外坐立不安,怎麼樣都覺得心煩。一會兒看看牆上的鐘,一會兒又扒著急症室的窗戶往裡張望。
  這時,我的肩膀被人拍了拍,一看原來是四眼趕來了。
  「你先別擔心!」他說。
  四眼的表情很篤定,看得我氣兒就不打一處來,「廢話,是我閨女,又不是你閨女!」
  「你能不能成熟點,不要出點事兒就一驚一乍的,一點不沉穩,你不想想,你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為什麼還能站在這?」
  「嗯,」我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你還真以為你從十幾米的地方摔下來,就靠那幾根樹枝就夠了。你運氣那麼好?現在還能站在這?有這運氣,你怎麼不去買彩票。」
  聽這意思,四眼好像有話要說。
  「豆豆有靈體護身,這點皮外傷不算什麼,她都能騰出手把你也一塊救了,你還擔心她幹嘛。」
  「那醫生說很危險?」
  「醫生都這樣,沒事兒也得往嚴重裡說,否則萬一出什麼事兒,誰但這個責任。況且——」四眼壓低了嗓音,「他們這些個凡夫俗子,看得出什麼名堂。」
  我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四眼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雖然聽上去貌似有道理,但我還是一顆心放不下來,萬一四眼說錯了呢!
  差不多過了有半小時,醫生終於出來了,一邊走一邊直搖頭。醫生的態度,又讓我心驚肉跳。
  「怎,怎麼樣?」我問,「我女兒怎麼樣?」
  「奇了怪了。」醫生看看我,「你說你女兒從三樓掉下來?」
  「啊,怎麼了,我這有什麼好開玩笑的。
  「我們初步檢查了一下,首先沒骨折,也沒內傷的表現,只有一些皮外擦傷,」醫生狐疑的上下打量了我一遍,「比你強多了。
  「你沒騙我?」
  「你這個家長很奇怪,我騙你幹嘛!」
  「不是,醫生,有什麼實話你可以對我照講,我這個年紀經得起打擊的。」
  「胡鬧,」醫生壓根沒理我,「你女兒現在正在裡面呼呼大睡呢!」
  「啊,」我撓撓頭,「她剛剛臉色都青了。」
  「可能是嚇著吧。」
  我不甘心,「醫生,你可得好好查查,千萬不能有意外。」
  醫生說道,「反正目前來看,沒什麼狀況,這樣,我先讓人把她安排到病房裡,晚上我一直都在。等明天白天,你再照個CT確認一下吧!」他剛要走,停了下來,「我倒是覺得你現在應該去檢查檢查!」
  我鬆下一口氣兒,四眼好像說對了,豆豆有靈體護身,這點危險根本沒有傷害到她。這時候,我身上的這點小傷還算什麼,「現在不急,我皮糙肉厚,晚些再檢查。」
  我嘿嘿笑,轉過頭,四眼正為自己的判斷沾沾自喜,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
  緊接著,豆豆被推出了急症室。我一看,果然,她的小臉恢復了血色,嘟嘟的撅著嘴果真在睡覺,輕聲的打著呼嚕,口水沾滿了胸前。
  我看看她,再看看護士,這感覺就像是自己剛剛從幻覺中走出來一樣。
  「你也覺得豆豆沒事?」我問護士。
  「不是我覺得,是她壓根就沒事!」護士好奇的看著我,「她真的從三樓摔下來?」
  「嗯!」我點點頭。
  「奇跡啊,要不我打個電話給電視台來報道一下吧。」護士小姐打趣道。
  「別別別,」我趕忙擺手,「我們都是普通人家,受不了聚光燈。」我心裡在想,開什麼玩笑,現在還不夠我亂的。
  護士把豆豆推進了一個四人病房
  現在是深夜,另外的幾個病人正呼呼大睡,我躡手躡腳的把豆豆放平床上,然後坐在床邊發呆。
  四眼站在走廊外吸煙,被護士小姐說了,護士剛走,他又掏出一根點上。
  慢慢的,心情總算平復下來。
  我還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一安靜,腦子就停不下來,漸漸的,原來一直顧得上考慮的問題,一股腦兒全都湧了出來。
  我回頭看四眼,沒出去找他,而是自己先順著邏輯捋一捋——
  按照四眼的說法,宋不纏被人做法,埋在了大槐樹下,永世不得超生,只能以厲鬼相見,豈不是也成了受害者?
  既然是受害者,幹嘛要來害我們家豆豆呢?
  雙胞靈胎,單胎為魔,雙胎為靈,如果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宋不纏,不等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整出個剋星,把自己給克了。
  難道是當鬼當久了,智商都跟不上了!
  況且,豆豆長到七個月大,一直安然無事,宋不纏幹嘛非得等到,我老婆懷上二胎了,它出來解決根本解決不了的麻煩。
  還有——
  那個永恆的問題,豆豆腿骨上的那個字,到底是什麼呢。到底和整個事件有什麼關係呢?
  宋不纏已經被打散了,可這事兒到底算是完了,還是沒完呢……
  問題太多,我實在想不過來,到後來我自己都亂了,越想越暈,繞在裡面出不來。
  我想著想著,竟然睡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就聽見有個老太太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聲說道,「小伙子,麻煩你幫我把鞋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