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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殘缺的指紋

    我很少把情感表現在臉上,雲杜若已經不再問下去,我想她應該是看見我表情中的傷感,我極力在迴避過往不是想遺忘而是在逃避,我對名利沒有太多的追求,隨遇而安無慾無求,但我卻迫切的想證明自己,哪怕是丁點的建樹也好,不是因為我自己,而是我想在他臉上看見認可和贊同。
    「沒有就好,以前有也無所謂了,反正那個時候我也不認識你。」雲杜若乖巧地笑了笑,又把頭靠在我肩頭。
    我的思緒被她徹底的打斷,難得看見她撒嬌的樣子,突然發現雲杜若的性格很像一個人,想到這裡我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重新看看雲杜若那張動人的臉。
    「你的個性其實和我媽挺像的,當然她比你要溫柔的多。」
    我親生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我對他們的記憶很少,我口中所說的媽其實是我養母,但是她卻從來沒把我當養子看待過,從小給我的都是無微不至的母愛,確切來說應該是溺愛才對。
    那個時候我不懂事,年輕氣盛總喜歡固執的和他爭執,媽總是和顏悅色的在中間調解,如果說還有誰能讓他無可奈何,我想只有我媽了,她就是那樣的女人,乖巧、聰明和善解人意,當然她很漂亮,他的固執是與生俱來的,認定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可在她的面前,父親就猶如千斤墜掉落在棉花中,再怎麼也氣不起來。
    「你媽媽是做什麼的?」雲杜若好奇地問。
    「她叫顧安琪,做什麼的……」我吸了一口煙一臉苦笑地回答。「我媽好像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調解我和父親之間的關係吧,我父親這個人固執的很,在他眼裡我好像是……」
    「是什麼?」雲杜若見我支支吾吾,催促地問。
    「瓷器。」
    「瓷器?!」
    「而且還是很名貴的瓷器。」我點點頭無可奈何地笑了笑。「他總是喜歡安排我的一切,這樣不讓做,那樣不讓做,就連學什麼以後幹什麼,他都事先給我安排好了,總之好像在他眼裡,外面的一切對我都是危險的,我必須按照他規劃好的去做,他才會心滿意足,比如我當法醫他就極力阻止。」
    「那你媽一定很忙吧,周旋在你們父子之間,不過聽你這樣說,他們對你真的挺好。」
    「這個當然,我父親雖然對我很嚴格,但對我一直都視如己出,我媽就更不用說了……」我突然歎了口氣表情黯然地說。「我有些想他們了。」
    「為什麼不回去看看?」
    「他說了,我什麼時候不干法醫了,再讓我回去。」
    「當法醫有什麼不好的?你爸怎麼這樣反對你幹這個,那你媽呢,她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我估計是因為怕我有危險或者天天和死人在一起忌諱吧,他們都是普普通通的人應該是接受不了,我媽她嘴上倒是沒說,但看得出她似乎在這件事上和他是一個意思。」我攤著手有些黯然地笑笑。「不過你哥和韓煜應該和我媽很談得來。」
    「我哥和韓煜?他們怎麼會和你媽談得來?」
    「韓煜是學道法的,你哥是修佛的,他們兩人接觸的都是玄學,我媽對風水堪輿很精通,而且名氣還不小……」
    啊!
    操場上傳來一聲慘叫打斷了我和雲杜若的閒聊,我們連忙望過去,之前一個打籃球的男生痛苦的倒在地上,周圍的人想要去攙扶他,剛碰到他的手臂那男生就撕心裂肺的大叫。
    我目光落在男生腫脹的手臂上,他的肩膀無力的低垂無法再移動,肩頭有異樣突起的腫塊,任何輕微的觸碰都很劇痛,我看他額頭沁出的全是冷汗表情很痛苦。
    他應該是打球的時候不小心摔倒在地造成了肩關節脫臼,我剛想起身去幫他復位,就被雲杜若拉了下來,示意我看向另一處地方。
    文繼科拖著他殘疾的腿一瘸一拐的剛好經過,那學生的慘叫也引起了他的注意,看文繼科穿著應該是去打掃病房的清潔,他拿著拖把猶豫了一下後向那男生走過去。
    圍在男生身邊的同學萬分焦急的想要把他送到醫務室,可他們的手法明顯是錯誤的,只會給男生造成更大的劇痛和對肩膀關節的損傷,文繼科嘴裡嗚嗚的大聲喊叫,比劃著動作讓其他人把男生放下,我和雲杜若坐的位置剛好能清楚地看見文繼科的一舉一動。
    但文繼科路過的時候並沒有留意到我和雲杜若的存在,他半蹲在脫臼男生的身前,脫掉手中打掃清潔所用的手套,一隻手扶著男生的上臂,另一隻手平展開握住男生的手腕。
    我一愣震驚的注視著文繼科的動作,雲杜若見我表情突然變得凝重,好奇地問。
    「怎麼了?」
    我沒有回答她,而是專注地看著文繼科,那男生無法忍受劇痛叫聲很慘烈,可文繼科並沒有理會他,而是將他手臂慢慢抬起,然後猛然極其快速的用力一擰。
    卡!
    一聲清脆的骨節摩擦聲伴隨著那男生的慘叫,文繼科臉上面無表情嘴裡繼續嗚嗚的喊叫,手裡做著擺動手臂的動作,示意那男生跟他一起做。
    那男生大口喘息應該是劇痛後還沒舒服,可他的手臂又可以重新慢慢抬起來,然後咬著牙吃力的移動幾下又靈活自如,旁邊焦急圍觀的人都長長鬆了一口氣,那男生滿口對著文繼科感謝。
    文繼科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動容,冷漠的站起身拿起拖把打算離開,就是那一刻我從長椅上無比震驚的站了起來。
    「文繼科會關節脫臼復位?!」
    還不關是如此,文繼科的復位的手法相當的嫻熟,他一上手就準確無誤的固定住脫臼的關節,可見他對人體骨骼結構極其的瞭解,除非學過醫學專業的人否則很難像文繼科這樣輕而易舉完成脫臼復位。
    「但是文繼科的檔案中顯示他沒有受過醫學方面的教育,文化程度也很低?」雲杜若也站起來注視著文繼科的背影疑惑地說。「會不會是文繼科長期在醫學院,每天都和醫生接觸,漸漸耳聞目染自己學會的?」
    「不可能,即便文繼科是看會的,頂多也只會知道復位手法,可像他那樣如此嫻熟的復位技術必定是經過很長時間運用才能掌握。」我搖搖頭驚訝的對雲杜若說。「這裡的學生都有學過骨骼關節脫臼治療,可是卻沒有一個施救,不是不會,是沒有經驗不知道該怎麼做,他們會的都是理論上的,文繼科……他之前一定從事過醫學方面的工作,而且時間不會很短!」
    「那……那文繼科的檔案中所記載的……」
    「假的!文繼科在故意隱瞞他的過去,越是掩飾什麼就說明越是在意什麼,文繼科不想別人知道他的過去。」我扔掉手中的煙頭若有所思地說。「看來文繼科和這所醫學院一樣,也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操場中的人攙扶著男生回去休息,剛才文繼科救治那男生的空地上一張手帕被風吹動,那手帕我和雲杜若都見過,是她用來擦拭安溶月嘴角的,想必是剛才他蹲下時不小心從衣兜裡掉落出來。
    我走過去從地上拾起來,手帕很普通被洗的發白,看來已經用過很久但很乾淨,我拾起的時候聞到上面有淡淡的香味。
    「這香味……」雲杜若眉頭一皺,從我手中接過去聞了一下,回想了半天後震驚地說。「這香味我聞到過,就是那晚我在停屍櫃中聞到的香味,可是……可是那一次這香味讓我很噁心想吐,但現在聞又沒有這樣的感覺。」
    這樣說起來那晚雲杜若在停屍櫃的時候文繼科也出現過,可他是病房管理員,晚上去停屍間幹什麼?
    想到這裡我快步追上文繼科,在他身後大聲喊著他的名字,可文繼科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好像並沒有聽見我的喊叫聲。
    我跑到他身後拍他肩膀,文繼科才停了下來,轉過頭看見是我目光中多少有些詫異,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嘴裡嗚嗚的發出聲音,應該是問我有什麼事。
    我把手帕遞到他的面前,文繼科看了一眼表情有些遲疑,然後從嘴角擠出一絲乾笑表示謝意,他伸出手接手帕的時候,我的目光落在文繼科的手上。
    那是一隻粗糙的手,從手掌焦爛乾涸蜷曲的皮膚看,文繼科這雙手曾經受到過嚴重的燒傷,以至於整個手掌的紋路都模糊不清,特別是他的五個指頭,完全都分辨不出指紋的線條……
    我一愣,突然想到在鐘樓上發現的三組指紋中,最後一組還未確定身份的是一組殘缺的指紋,我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文繼科應該是留意到我的目光盯在他手上,快速的拿回手帕後立刻戴上手套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