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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人形胎兒

    雲杜若很詫異地看著我,目光落在我推給她的茶杯上,我和她除了工作上的事很少有交集,更別說端茶倒水這類事,事實上局裡很少有人把她當女人看,一幫大老爺們聚集的地方,最缺的就是細心。
    「這……這是什麼?」雲杜若放下手中的筆很茫然地問。
    「西域鶴頂紅,見血封喉肝膽俱裂。」我沒和她對視,漫不經心地回答。
    雲杜若愣了片刻什麼也沒說端起喝了一口,又重新拿起筆等會議開始不再理我,我淡淡一笑摸出煙盒放在桌上,突然發現我和她之前挺默契的。
    會議準時開始,屠夫取下鼻樑上的老花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後,嚴峻的目光掃視全場,會議室瞬間鴉雀無聲。
    「四月七日無名女屍碎屍案,五月十一日張松林自殺案,以及前天才發現的七月二十八日道緣堂床底藏屍案,三個案件六條人命……」
    「七條!」我打斷屠夫的話。
    「七條?」屠夫眉頭一皺,會議室一片驚訝聲,雲杜若震驚地看向我。
    「剛得到的驗屍結果顯示,四月七日無名女屍碎屍案中,死者在被害之前已經懷有身孕,胎兒至少五周以上,兇手在殺害死者後,剖開子宮取走胎兒,四.七命案是一屍兩命。」我看著屠夫很認真地回答。
    屠夫聽完眉頭皺得更深,默不作聲半天呼吸聲變得沉重,指頭有節奏地在桌上敲擊幾下後,拿出一支煙放在嘴裡點燃,下面的人看見屠夫開始抽煙,早就憋壞了,整個會議室都是七零八落打火機的聲音,片刻功夫房間裡煙霧繚繞。
    我剛把煙放在嘴角,就看見雲杜若把手捂在鼻前,口中發出輕微不太適應的聲音,她瞥見我在看她,目光落在我嘴角的煙上,我分明看見她眼中有一絲期盼,原來雲杜若聞不慣煙味。
    我看看手裡的打火機,又重新把煙放了回去,雲杜若也沒有其他表示,有些慌亂地避開我眼睛,下意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短短四個月七條人命,你們都是保一方平安的警察,穿上這套制服就要知道肩膀上的責任,但現在一點線索和進展都沒有,你們不怕丟人,我還要這張老臉。」
    屠夫重新開口,會議室頓時一片死寂,下面的人連抽煙的動作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觸了霉頭。
    「上級領導對這三起命案極其重視,因為三案錯綜複雜但相互之間又有關聯,所以決定並案,無名女屍碎屍案性質惡劣手段殘忍,張松林案離奇,社會上謠言四起,床底藏屍案影響巨大,人民群眾人心惶惶,我是給上級領導拍胸脯保證過的,限期一個月。」屠夫深吸一口煙加重語氣說。「你們都是各部門科室負責人,上面找我要人,我就只有找你們要,我日子不好過,你們休想閒著。」
    會議室的氣氛變得緊張和凝重,都埋著頭大氣不敢出,僅有的聲音是雲杜若記筆記的寫字聲,她是真的在記屠夫說得話,不管重不重要,和她性格一樣,每一樣事都務必嚴謹和規範。
    「都別裝死,一個一個來,今天把情況都匯總一下,該幹嘛幹嘛,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我就找那個科室負責人的麻煩。」屠夫端起茶杯掃了全場一眼,中氣十足地說。「凌國棟,從你開始,通報這三個案件的相關資料。」
    凌國棟是鑒證科的頭,三十五歲,物證鑒定專業數一數二的人物,喜歡喝酒為人挺仗義,我才來的時候他挺照顧我,私底下我叫他凌哥。
    「無名女屍碎屍案是四月七日第一次發現,鑒證科從包裹屍塊的白色布料上沒有提取到任何指紋,所有棄屍地點現場人員流動性大來往繁雜,無法判定兇手腳印。」凌國棟翻開鑒證報告有條不紊地回答。「唯一的發現是包裹屍體的白色布料,經過分解和剝離從中發現有短纖維紗以及連續長絲,這兩種材質都是用來製作紗線的,在服裝中用途極為廣泛,可是我們在這兩種材質之間還發現有金絲,經化驗是通過特殊工藝製作的24k黃金金絲,這在服裝中極為少見。」
    「這是一個破案的方向,這種衣服穿的人少,做的地方也應該不多。」屠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向凌國棟。「把這種材質的詳細報告盡快整理出來,和各大服裝廠取得聯繫,請專業人士協助分析,務必短期內找到這種材質衣服的來源。」
    「張松林案件由於道緣堂來往人員眾多,所提取的指紋沒有太多參考價值,案發現場有爭執痕跡,從現場證物看張松林死亡當晚,房間除了他之外還有其他人,地下室裡除了張松林的指紋和腳印……」凌國棟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抬頭有些遲疑地說。「鑒證科還找到容彥和雲杜若兩人的腳印和指紋,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人的。」
    屠夫聽到這裡氣不打一處出,白了我和雲杜若一眼,重重把煙掐滅,大聲說。
    「往下說其他的。」
    「張松林死亡的道緣堂,所有門窗從裡面被密封,是一個密閉空間,死亡當晚到屍體被發現這段時間,所有封條沒有被破壞過,沒有人進去,也沒有出來,我看過驗屍報告,張松林的死因是自殺,和現場環境吻合。」凌國棟說到這裡特意很鄭重其事地看著屠夫。「張松林的案子是無名女屍案牽扯出來的,容彥和雲杜若發現屍體留下腳印和指紋也在情理之中。」
    「怎麼,這是拉幫結派小團伙保護主義,讓你匯報鑒證情況,沒讓你給他們兩人當證人,他們在不在情理之中是證據說了算,一天不找到真相,他們兩人都有嫌疑。」屠夫抬頭白了凌國棟一眼後,分別瞪了我和雲杜若片刻。「繼續。」
    「床底藏屍案同樣是在道緣堂,想找到和兇手有關的直接證物的可能微乎其微,整個二樓是張松林的臥室,除了他之外沒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跡。」凌國棟被屠夫罵得頭也不敢抬。「鑒證科現在的重點在楠木大床上,像這種材質的傢俱價格昂貴,而且中間有夾層應該是訂做,只要找到這傢俱的生產廠家,應該能找到關於兇手的資料。」
    每次開會我都不知道到底該記什麼,看旁邊的雲杜若已經記錄了滿滿幾篇,屠夫喝口茶看向她。
    「刑偵這邊你也說說,進展怎麼樣了?」
    「無名女屍案已經下發協查通報,在所有棄屍地點加派警員走訪群眾,希望可以獲得兇手的相關信息,根據兇手犯案的手法和分屍所必須具備的專業,我勾畫出兇手初步性格以及年齡特徵,下發各分局、派出所、居委會和街道辦事處,排查工作正在繼續中,目前還沒有吻合的情況反饋回來。」雲杜若放下手中的筆很利索地回答。「張松林案矛盾的地方在於死亡當晚出現在現場的人是如何離開,這方面……還沒有頭緒,至於床底藏屍案,我還沒拿到詳細的驗屍報告,偵破工作暫時沒有開始。」
    「還沒拿到驗屍報告?!」屠夫的目光游離到我身上。
    「剛做完還沒來得及提交。」在屠夫發火之前我把報告拿了出來。
    「那你就在會上說說法醫鑒定科那邊的驗屍結果。」屠夫摸出煙放在嘴角低沉地說。
    「道緣堂所發現的四具屍體,經過檢驗……」我一邊翻報告一邊說,畢竟這不是我檢驗的,如果讓屠夫知道,估計又要炸天。「屍體年紀最大兩歲,最小半歲,死因都系正常死亡,其中一號屍體死於腦積水,二號屍體死於肺部炎症引起的併發症,三號屍體死於羊水糞染窒息而死,第四號是化膿性腦膜炎。」
    「正常死亡?!」屠夫有些疑惑地放下手中打火機,喃喃自語。「床下放四具孩童屍體幹什麼?」
    「四具屍體呈一字,面部向上,鐵釘分別從屍體掌中,腳底以及後腦釘入床板,屍體經過灼烤,皮膚乾裂脂肪液化現象明顯,在屍體外層發現有白蠟物質,體內臟器完整,屍體經過防腐處理,從屍體腐敗程度看,被釘在床下已經有7-9年的時間。」
    「無名女屍案牽扯出張松林的自殺案,然後在道緣堂發現四具孩童屍體。」屠夫重重歎口氣聲音沉重地說。「這三個案件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繫呢?」
    「根據調查,張松林未婚借宗教為名大肆斂財,個人作風極其混亂,借修身養性欺騙年輕女性進行所謂的陰陽雙修。」雲杜若翻看卷宗接過屠夫的話。「但是在調查結果中並沒有發現張松林猥瑣兒童以及戀童癖的相關記錄。」
    「兒童……」我突然站起身,走到屠夫的面前,他手裡拿著張松林案的卷宗報告,我一把搶過去,平攤在桌上快速地翻查,整理好的檔案被我弄得七零八落。
    屠夫瞪大眼被我突如其來的動作搞得沒回過神來,會議室裡鴉雀無聲,估計是都被我的舉動所震驚。
    我終於從檔案裡找到照片,這是鑒證科在張松林地下室拍攝的屍體照片,我反覆看了很久,口慢慢張了起來。
    「有聯繫!三個案件有聯繫!」
    「什麼聯繫?」屠夫很認真地問,雲杜若也站了起來。
    「無名女屍案一屍兩命,胎兒被取走,而床底藏屍案所發現的都是孩童屍體,這兩個案件都涉及到幼兒。」我激動地回答。
    「那和張松林自殺案又有什麼關聯?」屠夫嚴肅地問。
    我把張松林自殺的照片豎在屠夫面前,興奮地問。
    「你看張松林屍體像什麼?」
    「……」屠夫看了半天也沒看出端倪,火爆脾氣衝上來。「到底像什麼?」
    「我們之前一直疑惑為什麼張松林的屍體如此怪異,甚至想過和宗教祭祀有關,其實我們想錯了。」我把張松林的照片橫了過來,重新放在屠夫面前,並不在乎他發火。「這就是三個案件之間的聯繫。」
    屠夫目不轉睛地看了良久,看表情依舊不明白我的意思,正想發火,旁邊一直默不作聲查看的雲杜若慢慢抬起手,接過照片去和我一樣激動地說。
    「胎兒!」
    「胎兒?」屠夫的火發到一半,愣在椅子上。「什麼胎兒?」
    「張松林是雙腿捆綁,跪在地上雙手抱膝被鐵刺穿透手臂透過膝蓋後貫徹胸腔,但如果側著看,這是胎兒在子宮中的樣子。」雲杜若說的正是我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