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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一勺酒

    “原來如此啊,是想藉著喝酒來逼我修煉是吧?”
    釋行擺了擺手,一臉我已經明白一切的表情。
    “是與不是,你都不會放棄眼前的酒,所以又有什麼好問的呢?”
    空淨大師臉上露出淡笑。似乎一眼就看穿了釋行似的。
    “說的倒是也對,那您問吧,不過這倒在地上也太浪費了吧,烈火山可是好酒,而且茅山還很少對外出售,我聽萬林那小子說過喝上一口就要人的老命。您還是別浪費了,我要是回答錯了,大不了不喝唄……”
    釋行談到酒時,又露出了一臉哀求的表情。
    “不可不可……”
    空淨大師輕擺手掌,隨後盤腿坐下面對釋行,低聲說道:“這第一個問題,你是幾歲進的白馬寺?”
    問完之後空淨大師平靜地看著釋行,釋行則是一臉驚訝地望著他。吃驚地說道:“這就完了?就問我幾歲進的白馬寺?”
    空淨大師點了點頭,釋行哈哈大笑道:“這您應該記得啊,我是五歲那年進的白馬寺!來來,第一口酒我可就不客氣了。”
    就像是撿了個皮夾子似的開心,從酒壺裡倒出一勺慢慢地吸入嘴中,隨後滿臉赤紅,全身像是著火了一般炙熱,大量的白色蒸汽從其身上冒出來,整個人就像是在大冬天泡完溫泉一般。
    “哈哈。好酒!”
    喝了一口烈火山之後的釋行哈哈大笑起來,非常滿足地高呼一聲。他摸了一把腦門,將額頭上的汗珠甩掉隨後說道:“這酒太有勁了,喜歡真是太喜歡了!”
    空淨大師笑了笑後說道:“那我來問第二個問題,你來寺裡念的第一篇經是什麼?”
    釋行一怔,居然有些蒙住了,想了好半天後才說道:“好像是法華經。又像是大悲咒,我忘記了,可是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怎麼還會記得啊!”
    “的確,從五歲到今天時間有點長,不過既然你沒有回答出來,那這勺酒,你就不能喝了。”
    空淨大師從酒壺裡倒出一勺酒,在釋行面前輕輕地灑在了地上,釋行一臉痛心疾首的樣子,喊道:“師傅,這是幹嘛呀,真是浪費啊!”
    “好了,第三個問題,你若是還答不對的話,又要浪費一勺酒。”空淨大師輕聲說道。“後來你為何又獨自離開寺廟?”
    聽到這個問題,剛剛還一臉油腔滑調的釋行忽然就不再笑了,低下頭卻不說話。
    “我知道你為何不好好修煉,也知道你為何嗜酒如命,我對世人說過很多大道理,佛經之中也包羅了天下的百般道理,但是,唯有對你,我卻想以一個家長的身份來與你交談。你可以不回答,但是這勺酒,我會倒掉。”
    空淨大師聲音很輕,只是四周的環境更安靜,讓他的聲音聽起來特別清晰。
    “我,我……”
    釋行的話卡在了喉頭,怎麼也說不出來,聲音越來越輕。
    “哎……”
    空淨大師將這一勺酒放在了地上,隨後拿起酒壺轉身朝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明天我還會再來,希望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
    他走出殿外,留下釋行一個人看著地上的那一勺酒,回憶如同潮水一般湧入腦海中,輕輕地用手摀住了自己的臉,漆黑的大殿中只有他和那一勺孤獨的酒。
    “師傅,今天的用意弟子不太明白。”
    鄧然走到了釋行身後,躬身行禮後問道。
    “釋行是為師在這一界收到的弟子,他的天賦很好,也有很高的佛性,但是當年卻突然下山離去。如今的他變成這樣,嗜酒如命不愛修煉,即便是放在凡人中也如同一個渾渾噩噩之人一定是有理由的。若是我強逼他修煉,他的內心卻遲遲沒有扳回來也是無用。所以,倒不如先結開了他心中的結,才可助其脫胎換骨。”
    “那師傅您覺得釋行能走出來嗎?”
    鄧然問道。
    “世上萬物皆有定數,他的定數就在其心中,酒也許能助其脫困……”
    空淨大師回頭看著大殿,而此時坐在大殿中的釋行抓起地上的勺子,將其中的酒一口吞進了肚子裡,整個腹部就像是燃燒起來了一般滾燙滾燙。喝下第一口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有些上頭,而現在喝下了第二口後立刻有了暈眩的感覺,釋行索性躺倒在地,四仰八叉地面對著天頂,久久不說話,臉色發紅,忽然傻笑起來,低聲說道:“生死輪迴,不是早該看破了嗎?哈哈,哈哈哈……”
    第二日,傍晚時分,空淨大師拎著那一壺烈火山走到了大殿前,推開門便看見釋行靠在案台上,一天沒離開過,整個人顯得憔悴而虛弱。
    他走了過去將酒壺放下,釋行抬起頭看著站在光中的空淨大師,慘笑一聲說道:“師傅,你還真來了啊。”
    “昨天我問的第三個問題你還沒回答,當年為何獨自下山去了?”
    空淨大師又倒出一勺子酒,而今天的釋行終於開口說道:“因為,想逃離白馬寺……”
    空淨大師將勺子遞了過去,釋行接過勺子後又將其中盛著的酒一口豪飲,隨後聽見空淨大師問道:“為何想要逃離白馬寺?”
    釋行卻一點都不驚訝他會這麼問,因為已經猜到了這個藏在他心裡的秘密才是空淨大師真正想要知道的,也明白他一定會追問。
    握著勺子的他咬著牙,手臂微微發抖顯得非常用力,隨後仰起頭大喊道:“關你什麼事!我不想說,我也不要喝這酒,你走,走啊!”
    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面前站著的是自己的師傅,空淨大師卻不動氣,站起身來將烈火山拎起,向著外面走去,一言不發地走到了殿外,輕輕關上了門,大殿中又只剩下釋行一個人,他頹然地坐在地上,忽然發狠一般地用雙拳去捶打地面,嘴裡喊出如同野獸一般的嘶吼,大喊道:“該死,為什麼又要讓我想起來,我不想想起來!”
    鄧然站在殿外,手上拿著一卷文案走了過來,開口道:“師傅,釋行這些年離開白馬寺後的行蹤我都讓人查了一遍,如果您要想知道的話從這裡面應該會得到答案。”
    空淨大師搖搖頭道:“其實我早就知道,只是想要讓他自己說出來,如果他不自己走出來的話,那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的。”
    “可是,師傅您這麼做真的值得嗎?”
    鄧然問道。
    “世上本不存在值不值得,眾生平等,地上花草的生命和我們一樣珍貴。明日,我想就會有答案了……”
    空淨大師緩步離開,鄧然握著手中的卷軸,看了看大殿的方向後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大殿內的釋行雙拳緊握,臉上滿是淚水,那些深藏在記憶中的痛苦回憶正在甦醒,這麼多年來用酒精麻痺的記憶已經漸漸復甦。
    第三天,空淨大師提著酒壺準時出現在了大殿之外,推開門後,釋行顯得更加憔悴,臉色蒼白仰起頭看著空淨大師說道:“師傅,何必為了我這麼一個不肖的徒弟大動干戈呢?”
    空淨大師走了過去,看著地上的釋行,低聲說道:“你可成佛,為何要成魔?”
    這句話讓釋行全身微微一顫,仰起頭看著面前的空淨大師,忽然淚如雨下,大喊道:“師傅,當年不是弟子不辭而別,而是弟子不得不走啊!”
    空淨大師放下手中的酒壺,低聲說:“你說,我聽,今夜之後,我助你成佛。”
    釋行點點頭,擦去了眼角的淚水,終於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