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章，大義

    “臭小子，你在幹什麼呢！”
    所有腦海中的渾濁，都因為這一句話而掃清！這一瞬間，我看見苦毒婆婆看著我，就像是一個嚴厲的母親。
    “乾娘……”
    我低聲地呼喚她。
    “為什麼不和它們打？為什麼要撤走所有的人？只因為我這個糟老婆子嗎？”
    她大聲喊道。彷彿要用盡所有的力氣，身邊的火鬼抬起手對著苦毒婆婆狠狠打下了一個耳光，一顆碎裂的牙齒從苦毒婆婆的嘴裡落了下來，鮮血順著嘴角往下流。
    “給老子閉嘴！”
    火鬼大喊道，卻聽見苦毒婆婆冷笑道：“連我這老婆子說話都怕了嗎？上百歲了，你還真是過的和老鼠一樣。還是你害怕我的兒子會不顧一切地來殺你？你們這些殭屍不是要奪得天下嗎？難道連我這個老婆子說幾句話都害怕了嗎？”
    火鬼又舉起手準備抽下耳光的一刻，卻聽見屍王回頭冷漠地說道：“讓她說，我倒是想看看她能耍出什麼樣的花招。現在整個妖脈已經一盤散沙，萬林也不敢出手，這顆釘子其實已經不復存在！”
    苦毒婆婆吐掉了嘴裡的血沫，仰起頭看著我，眼睛裡卻依舊沒有任何畏懼，低聲說道：“兒子。妖脈不能倒，娘活了一把年紀了，怎麼會怕死呢？不就是一刀的事情嗎？幾十年前娘這條命就該沒了，是上天憐憫讓我來照顧你，所以又苟延殘喘地活了下來。該是時候了，你也長大了，也有本事了。娘這心裡早就沒有牽掛，看你有了好媳婦，長大成人也就滿足了。今天你別怕娘會死。死了就死了，一把骨頭。不過你得幫娘把這仇給報了，殺了火鬼！”
    我急忙大喊：“您別說了，我不會讓您死的。就算妖脈沒了，我也不會讓您死的。對我來說，妖脈要是沒了您，就一點都不重要！”
    “放屁！”
    苦毒婆婆忽然罵道。我一愣，所有的表情都凝結在了臉上。
    “我在這裡生，在這裡長大。也在這裡變老。你娘的根在這裡，將來死了也要葬在這片土地上。你說要是我的根都沒了，你讓我葬在哪裡？你現在是妖脈的大宗師，不是小孩兒了，你不該為了我這麼一個老太婆而放棄妖脈。你看看，那麼多人都在這裡住，那麼多命師都指著妖脈吃飯，你是他們的頭，你得對他們負責啊！”
    苦毒婆婆聲音沙啞地說著。
    我卻連連搖頭喊道：“不，我不管，我寧願不當什麼妖脈的大宗師，也要您繼續活下去。活上十年，二十年。一直陪著我，我一直照顧您。”
    “住嘴！”今天的苦毒婆婆又一次呵斥了我，臉上卻沒有了平時地慈祥和疼愛，而是嚴厲和凝重，“你也不小了，該明白什麼是大義！大義不是小家而是大家，你為了我而拋棄那麼多的人，讓他們無家可歸，讓他們的根被這群怪物侵蝕就是不懂義字。男人這輩子不僅僅要孝順，只會孝順的男人，娘是看不起的。男人得有情有義，得知道什麼是大什麼是小。十年前娘不要求你懂這些，三年前娘也不要求你懂這些。但是今年你都十八了，你是妖脈的大宗師，就得明白這些。娘不想將來死了，還被外頭人指著鼻子罵，說就是這老娘們為了自己活下去害了大家。娘要臉！”
    也許說的太激動了，又或者是身體太虛弱，說了幾句後她就一個勁地喘氣，過了好一會兒後才說道：“你還是不是我兒子？”
    我一怔，立刻點頭。
    “如果你還是我兒子，那就給我幹死這群王八羔子，一個都別留，把這群怪物都給干死了就是好樣的。娘不怕死，你也別當孬種，給娘動手，聽見沒？別當孬種！”
    苦毒婆婆衝我大聲喊道，我嘴唇微微蠕動，卻在此時，意外發生了！
    一陣狂風吹來，巨大的風捲起讓人無法睜眼的黃沙撲面而來，屍王閉上了眼睛，而對面的火鬼和一眾殭屍也不得不往後退，狂風在苦毒婆婆的身邊形成了巨大的風牆，天空中風蛟在來回飄浮，我知道這是大齊在暗中出手。
    卻在此時，風牆內走出來一個高大的人影，一把將苦毒婆婆背了起來大喊道：“萬林，我來贖罪了，婆婆我來帶走，你安心殺敵！”
    說完，他以狂風衝開了面前的殭屍，一躍衝了出來，只是隔著一條街，只是十米的距離，我看見他對我伸出手，大齊的臉上洋溢著笑容，背後的苦毒婆婆也是深深地望著我，我聽見大齊的話還在風裡迴盪。
    我聽見他大喊著：“我來贖罪了……”
    整顆心忽然就放下了，還好他來了，還好大齊的出其不意，只要救出了苦毒婆婆，我就什麼都不怕了。什麼殭屍，什麼妖族，統統都碾碎了！
    大齊一甩手，一陣風托住了苦毒婆婆虛弱的身子落在了我的面前，我急忙衝過去伸手接住了苦毒婆婆的身體，緊緊地抱住，臉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大聲說道：“乾娘，我接住你了，沒事吧……”
    乾娘還沒有說話，因為狂風的衝擊力我身子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隨後才穩住了身體，急忙將苦毒婆婆放在了地上，卻看見她虛弱地瞇縫著眼睛，彷彿剛剛用盡全力說的話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此刻有些疲憊地想要睡去。
    我伸手按在她的臉上，還好，還沒有大事兒，只是太虛弱了，只要及時得到治療那一定還能活下來的。
    “乾娘，已經沒事了，大齊把你救出來了。你看著，你兒子絕不是孬種，也不是無情無義之輩。今天所有來犯之敵，我都會滅了，讓它們有命來沒命回去……”
    我笑著說道，站起身來，一邊轉頭一邊說道：“大齊，多謝你，到底還是兄弟。關鍵時刻還是你靠的住……”
    這時候我的臉終於轉了過去，也終於看見了跪在那條並不寬的路上的大齊，瞳孔就在那一刻一瞬間放大了。
    大齊跪在路中央，胸口被一隻漆黑的利爪貫穿，那是他心臟的位置，我看見濃稠的血漿不斷往外冒，他的腦袋耷拉著彷彿沒什麼力氣了似的，臉上的血絲正在消退，越來越蒼白就好像是被洗去了所有顏色的畫板。
    “哼，膽子真是不小！”
    屍王站在大齊的身後，它的利爪猛地往後一抽帶出了碎裂的肋骨，以及大片大片的血花，當然還有那顆還在它手心裡跳動的鮮紅的心臟。
    “你要幹什麼？”
    我狂吼了起來，屍王回頭看著我，冷冷地說道：“苦毒婆婆是我們的籌碼和計劃，被這小子給打亂了，你說我要做什麼？當然是……殺了他……”
    接著它捏爆了手裡的心臟，我第一次看見那麼多的血噴濺出來，第一次感覺雙眼被徹徹底底的血紅色所佔滿，第一次感覺自己的心臟跳慢了一拍。
    狂吼著衝了過去，屍王卻冷笑地喊道：“先撤退，不要和即將發瘋的野獸較量！”
    說完，它帶著所有的殭屍快速撤離，我則衝到了大齊的面前，看著跪在地上呆呆望著地面的他，伸出手想要將他胸口的血窟窿給堵住，但是無論我怎麼努力，即便將傷口冰封起來，可沒有了心臟的他卻還是死了……
    我的腦海中蹦出了“死”這個字，又一次慌了，段叔死的時候我慌過，很害怕，害怕地不敢認清現實，而這一次，我又慌了，即便擁有再強大的力量，可是還是恐懼。
    “別……別這樣……別死……”
    斷斷續續地話語，帶著絕望的口氣，充血的眼睛裡流下混合著血液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