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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話 挖墳取骨

  現在的黃琛已不復當年的英俊瀟灑,一張臉上堆滿了肥肉,笑起來都看不見眼睛,西裝革履,渾身上下儘是享譽海外的名牌飾品。眼下他雖是笑容可掬,但眉宇間,卻透著一股深深地慍色。
  想了想,尹琿便明白了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定黃琛不認識自己,介意老趙頭將張秀婷的事情告訴了外人,所以才沒有好臉色。
  經常在電視上看到這個『鞠躬盡瘁』的傢伙,接受採訪時,手裡都拿著一支鋼筆,一疊文件,身邊跟著幾個隨從,一副甘為孺子牛的模樣。竟管他沒注意到,偶爾,自己連筆都拿倒了。
  雖然對方是一市之長,可如今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這裡,尹琿倒也並不畏懼。失去了爪牙,他也就成了一隻沒牙的老虎。
  尹琿平生最恨的,不是真小人,而是偽君子。更何況是這種雙手沾滿鮮血的負心薄倖之徒?當下便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原來是黃市長,久仰久仰,既然敢做,那就要敢當,你認為自己的手法可以瞞天過海,混淆黑白。但殊不知天理循環,疏而不漏?」
  「尹琿!」畢竟對方的身份是自己惹不起的,老趙頭假意的呵斥了一聲,擠出個笑臉,對黃琛抱了抱拳:「我徒弟,年輕人不懂事,得罪了。」
  「一切都是我的罪過,不怪不怪!」黃琛擺擺手,彷彿心有悔恨,並沒有深究什麼,只是從兩人中間穿過,走到那低矮的墓碑前,重重的磕了個響頭:「秀婷,你究竟還想怎麼樣,我妻子也死了,兒子也死了,整個家都破碎了,你還不滿意嗎?還想讓一個個無辜的生命給你陪葬嗎?」
  「咚咚……」
  「咚……」黃琛義無反顧的在墓碑上撞著腦袋,大理石雕砌的連體墓地,周圍雜草叢生,將這一切映襯的分外猙獰淒涼。墓碑旁,一座白玉觀音靜靜地打量著這個單調的世界,面相愁苦。像是在為自己的束手無策而感歎,又好像只是為了冷眼旁觀下去。觀音的五官雕鏤的很美,圓潤潔白,但令人詫異的是,遠遠看去,竟然和張秀婷的那張黑白照片一模一樣。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起來吧,或許還有挽回的法子!」老趙頭側過了臉,說道。不知為什麼,他對這觀音,分外過敏。其實他心裡很清楚,眼前的這個菩薩,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普度慈航的觀音大士了,而是一個被張秀婷邪氣所俘獲的,人形石偶。
  不得不說,墓碑上的張秀婷的確很美,讓人看上一眼就不想挪開,連尹琿都有些心動。這鐳射照片雖是單調的黑白色,但她那一眸一笑卻充滿了盎然生氣,就好像站在你的面前一樣。一抹嫣紅的小嘴印在那標準的鵝蛋臉上,長髮披肩,潔白的面頰顯露出難以比擬的清純,還有一絲淡淡的哀傷。
  「嗯,好吧。」黃琛如蒙大赦,作態般的爬了起來:「那趙前輩,您準備怎麼做呢?」
  畢竟當初人心惶惶,朝不保夕的時候,也是趙得水來回輾轉,才把眾人從噩夢中解脫出來的。所以不管是出於真心還是假意,他黃琛對趙得水一言一行,都存了三分面子,這也算是令人咋舌了。
  老趙頭歎口氣,看著一眼有些不解的尹琿,雙手負在背後,委婉的解釋道:「哼哼,小子,你還不知道吧?這張秀婷也算厲害,這些年來,已經相繼加害了黃市長的內人和兒女,還有殯儀館的數十條人命。細細斟酌,這筆債也算是加倍償還了,但……唉!」言語至此,他不禁大搖其頭:「她還是不肯善罷甘休啊!似乎是想讓所有人,為自己陪葬!」
  聽聞黃琛竟然遭受了如此報應,尹琿的心裡竟然暗自高興了一把。
  轉過台階,老趙頭從雜草中摸出了兩隻銹跡斑斑的老式鐵鍬。
  「尹琿,給。」老趙頭點了根煙,一手拄著鍬,一手向自己徒弟遞過了另一隻。
  「師傅,您這是?」尹琿詫異的將鐵鍬在手上掂了掂,不解其意。
  「要不是事態所逼,我也不會幹掘人墳墓的缺德營生。好了,加把勁,乘著正午的陽氣還沒散之前,趕緊跟老頭子一道把這墳拍開。奪得她們母女的骨灰,或許還能威脅到這張秀婷。」說完,老趙頭吐掉嘴裡的煙,用皮鞋碾滅了火,對雙手間吐了口唾沫,便毫不猶豫的砸下了鐵鍬。
  這大理石的堅固程度倒是讓趙得水失算了,這一大鍬掄下去,不但沒能敲開條縫,反而震得自個虎口一痛,連鍬頭都崩掉了一塊鐵皮子。
  尹琿心中牽掛的儘是唐嫣,當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見老趙頭一個人搞不定,也跟著開了工。
  眾人拾材火焰高,不多時,負偶頑抗的大理石終於被一拍兩端,露出了擱在裡面的骨灰盒。
  十年的風風雨雨並沒有讓這個骨灰盒產生任何變化,甚至連一點兒蒙塵都沒有,尹琿想要伸手去取,卻被老趙頭阻住。
  「等一會兒……」老趙頭擺擺手,隨即從兜裡摸出瓶二鍋頭,漱了漱口,吐了。緊接著又含了一口,嘩啦一聲噴在了左手手心,右手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做筆狀,藉著酒氣,在左手手心處寫了道『封門符』,然後俯下身,按在了墓碑上,做完了這一系列動作,他還覺得不夠,於是狠了狠心,咬破了手指,將指尖的一滴血又點在了張秀婷照片的眉心印堂處,這才舒了口氣。示意尹琿可以去拿了。
  遵從老趙頭的吩咐,尹琿不但將這沉重的小盒子取了出來,而且還當著兩個人的面,撬開了封口,頓時,一股腐朽的味道撲鼻而來,熏得他嘴角直抽。
  等骨灰盒裡的怪氣味升騰的差不多了,眾人這才端詳起了裡面的物事。
  雖說當時黃琛已將張秀婷給火化了,可她肚子裡的嬰兒,卻不知何種原因,就是燒不透徹,等火化工用鉤子從爐子裡掏出來的時候,還剩下小半具蜷縮成一團的骨骸,灰中透黑,倒是將在場的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綠色的盒子裡,滿是顆粒狀的骨灰,一小塊凝結物殘存其中,如果細心地話,會發現這骨骸有許多地方還未發育,可這倒霉的孩子,腳還沒墜地,就被活生生的和他的母親一起,被燒成了廢墟。
  黃琛『撲通』一聲跪下了,看著這半具骸骨,哽咽了起來,這好歹是自己的血肉啊!如果自己當初答應了張秀婷把這小傢伙生下來,現在也起碼也該上小學了吧?或許還會蹦蹦跳跳的喚自己一聲爸爸。
  「作孽啊!」黃琛用力的錘了下腦袋。此刻的他,全然沒有了往日的風光,倒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雙目渾濁,時日無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