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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大白燈籠高高掛

    乾裂的黃土上,幾塊灰黑色的炭火無力的燃燒著,架在它們上面的是一個黃橙橙的小火盆,火盆上煙氣縷縷,靠近火焰的地方已經被熏的焦黑,四周裡靜謐無聲,只有木炭偶爾的爆裂聲,頗有些觸目驚心。
    那廂裡,面容有些尷尬的歐陽陌慢慢的從車子裡走出,此時他那身黑色的酷炫外套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天藍色的道袍,這道袍裁剪得當,細長的緊,上下繪滿了周天星辰和大大小小的鳥纂符文,惹得荊城垣眼睛瞪得老大,比見了鬼還吃驚。不過不得不說,這身怪異的道袍確實讓歐陽陌本來就驚艷的面龐增色不少。
    放眼望去,他那細緻如瓷的肌膚,優雅挺直的鼻翼,呈現出淡藍色的眼睛,再見上略微遮住眉頭的留海,搭配上這件穿上去跟戲子難分伯仲的袍子,當真如花旦一般的招展。比漫畫裡的少年更多了一些細膩和柔媚。只可惜他那永遠在眉宇間輕鎖的憂傷,就像是怎麼也化不開的薄霧,為他完美的五官覆上一層神秘,添了些許的陌生感。取出兩條銀色的絲帶,紮在了兩個袖筒上,歐陽陌歪過頭來正好對上了荊城垣似笑非笑的目光,而她的嘴,此刻也張開的足以塞下一個橘子。
    「咳咳……發什麼呆呢。」歐陽陌眼角的肌肉抽搐了下,以手掩嘴,不自然的咳嗽了兩聲。
    「哦……哦……沒什麼,沒什麼。」被抽離出思維的海洋,荊城垣看到一眨不眨盯著自己的歐陽陌,趕忙連連擺手,不過看她那想要翹起,卻極力壓下來的嘴角,似乎和她的動作不太協調。
    「真沒什麼?」歐陽陌咬了咬牙,忍了。
    「嗯。」荊城垣帶著天使才有的「純潔」和「無辜」,狠狠的點了點頭。
    「那就好。」歐陽陌低下頭看了看自己這悲劇性的著裝,心裡無奈的搖了搖頭。唉,這下丑大了!他本不想穿成這樣,但卻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道教的法術等級森嚴,皆有尊卑之分,高低之別。並不是像常人想像中的只要自己能力到了,就是任何符咒和道術都能信手拈來的。每個等級有每個等級的法術,不可逾越。而等級的象徵之一,就是道袍法衣!嚴格意義上來說,一個合格的道士,如果想完全發揮自己的全布實力,就必須要穿著屬於自己這個等級的法衣才可以。所以在大多數殭屍電影中那些茅山師父每到對付BOSS級別的殭屍時都會穿上八卦道袍,便有這個原因在裡面,而歐陽陌的這一件緊致的藍色道袍,便是萬法宗壇頒發的「洞玄級法衣」,有了它,能力夠格者,就能和上蒼神靈達成契約,從而借助符咒這枚鑰匙打開元素之門,釋放法術。平日裡,道士們一般都是穿著素色或黑色的寬敞便裝,著道袍的很少。真正意義上穿道袍的場合只有兩種:第一,便是每年的大型水路超度法事。第二,便是遇到需要全力以赴的對手了,歐陽陌就是後者。咒怨的厲害他已經有所耳聞,也親身經歷。谷英村就在眼前,在生死之刻,他已經不能再有所保留了。
    「走!」歐陽陌將迷彩背包扛在了背後,右手一操,一隻金黃色的山形小鍾就攏在了五指間,正面雕三清名諱,北面刻八卦圖形,正是他這次帶來的供奉級法寶之一:帝鍾!「叮鈴鈴……鈴……」大拇指微微一摸弄,小鍾就發出一聲悅耳的震盪音符,驚起了枝頭幾隻休憩的烏鴉。沿著草叢小陌,以歐陽陌為首的三人就這樣在灰暗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前去,幸好現在黎明即將破曉而出,道路還影影綽綽地能夠看清楚。否則的話,困難可就大了。走到中途,前頭的歐陽陌突地停住了腳步,將荊城垣兩人阻住。
    「難……難道……又來了?」荊城垣看到面色有些異樣的歐陽陌,嚇得後退了好幾步方才站定。
    「不是。」歐陽陌趕緊搖搖頭。
    「那怎麼了……」
    「剛才,真沒什麼?」歐陽陌還是有些不信的用疑惑的目光看著荊城垣。
    「要我說多少遍呀!不就是穿個稍微性感點的道袍嗎?有什麼呀!沒什麼,真沒什麼!」荊城垣實在受不了了,歇斯底里的吼出來。「那就好,那就好。」歐陽陌摸了摸後腦勺,這才繼續在黑白相間的介質中穿行。
    手電筒,腳步聲,還有時不時傾瀉而出的鈴聲,一切彷彿行雲流水般的自然。
    村子還是那個村子,人還是那些個人。村子還有模有樣的擺在這裡,但是人,卻斯的一個都不剩了。冤鬼路,閻王債。進得去,出不來!前面的霧氣越來越濃,苦樹死枝也越來越多,走起來越來越困難。歐陽陌和荊城垣等人走的越來越吃力,到末了幾乎每行進幾步,都要停下來喘幾口氣。村口擺著幾張宣傳欄,上面貼的那份明國時期的報紙已經腐爛的只剩下幾塊被木頭遮掩的邊邊角角,下面住著一大家子黑色的蛆。不遠處的告示牌和後來建的小圍牆還是和《鬼談》小組來採訪時沒啥兩樣,這也不值得奇怪,因為根本就沒有哪個活膩了的人跑進來趕著投胎。「有鬼!」,「禁止入內!」數十行紅色油漆塗抹的繁體大字歷歷在目,那色澤在風吹雨打,日曬雨淋下依舊那麼鮮艷,猶如爭搶著溢出的血漿,鮮艷欲滴。那只如鬼手般直插天際的古怪大樹還在,鄭法融這個神漢當時就說那是一個不祥的東西,在這裡會定住陰氣的出路,助長邪穢。大樹很粗,看起來也陰沉沉的,像一個凜牙裂嘴張牙舞爪的怪物,讓人看了之後覺得很不舒服,周圍的空氣中充斥著那種難聞的怪味道,聞著就有點噁心。
    手電筒泛著微光,黃暈暈的視線隨著寒風擺動忽明忽暗。靜謐的黎明偶爾傳來野外斑鳩的叫聲,為這靜寂的夜無端平添了一股妖異和陰森。剛下過雨的天際地面無比潮濕,在空氣中還不斷有細微的雨絲和著微涼的夜風打在人的臉上,沁骨的寒冷。
    歐陽陌,荊城垣以及花蕊的身影漸漸從漆黑的村口涉入,走在了四方街的青石小路上。所有屋子都緊緊關著門,門口的白紙糊燈籠,有的已經被風刮滅了,有的甚至籠紙被燃燒過的痕跡。整整一條路上,唯一一點柔弱的光就是正前方一家祠堂門口的那兩盞大紅燈籠。可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縮在歐陽陌背後的荊城垣只覺得,越往前走,這風就刮得越陰森,彷彿要沁入骨髓直達腦中樞。她打了個寒顫,雙手搓了搓凍的發僵的手臂。四處望了望兩邊緊閉的門戶和窗柩。總覺得那黑黝黝的窗柩後面似乎有眼睛在注視著自己一樣。而正前方那祠堂門口的兩盞大紅燈籠就像是怪物兩隻充血的眼睛,半開的院門裡面黑洞的像是怪物的血盆大口。恐怖的黑,一寸一寸的逼近,一點一點的吞噬著所有生者的視線,荊城垣試圖找到一點生命的聲音,卻只聽到自己加劇的心跳,撲通、撲通……
    「不要害怕,有我在。」歐陽陌察覺到了荊城垣的異樣,左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右手卻依舊捏著那只震顫著不停的帝鐘,手心裡密密麻麻的滲出了一股股汗珠。荊城垣沒敢開口,只是緊緊扣住了歐陽陌的肩膀,連呼吸的聲兒都壓抑了下去。這時,月光正巧衝破雲層,清麗的月光一下子傾瀉而下,照亮了整條青石板鋪就的街道。
    水銀瀉地的片刻,歐陽陌的心頭忽然震了一下,他猛然間回頭望了望荊城垣,目光深刻難懂。
    「怎麼了?」荊城垣又把歐陽陌的衣服往自己這邊扯了扯,小心的問道。
    「我不知道。」歐陽陌呼出口氣,冰冷的視線瞥了眼周圍,才說:「我只是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是的,他的確感覺到了某些方面的不正常,安靜,太安靜了,這是一種難以理解的安靜,安靜的不可理喻,安靜的出人意料。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層窗戶紙突然被戳穿了,讓人看見了自己秘密的所在。對!就是這種感覺,那是不是活著的人該有的氣息,歐陽陌也知道這不可能是從背後兩個女孩身上散發出來的,因為這完全就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感覺,緊緊相隨,就纏繞在自己的周圍。彷彿在某間屋子裡,正有一雙雙眼睛在窺視著自己。
    想到這,歐陽陌謹慎地巡視著附近裡的每一個角落,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什麼也沒有看見。一切依舊是原來的樣子,彷彿一張凝結了的畫面,黑漆漆的。帶著疑惑,他不甘的將思維從沉思中拉了回來,轉而打量起一間間冷清的建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