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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貓靈山4

    「媽,那都是你自己的心理原因,我就是生病而已。不喊魂也會好起來的。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你就別老掛在嘴邊啦。」她兒子膩煩道。
    老太太「哦」了一聲,然後關窗戶。關窗戶的時候,她又自言自語道:「怕是我的耳朵真出毛病了,剛才那笑聲好像不是我們村裡小孩的。」
    姥爹見她關了窗戶,便也踏上了歸程。
    第四天姥爹沒有去馮俊嘉家,他是打算隔一天再去的。尚若然在他耳邊總絮絮叨叨的話,總算讓他有了一些顧慮。
    那天太陽即將落山的時候,外公見姥爹還躺在那把老竹椅上抽煙。便問道:「您怎麼還沒有去馮俊嘉家呢?」
    姥爹吐出一口煙霧,懶洋洋說道:「老去不好吧?別人就算是嫌棄我,也不好說出來。我以後隔一天去一次。」
    竹溜子在房樑上吸著姥爹的煙,愜意極了。
    白先生已經垂垂老矣,躺在姥爹的老竹椅下面閉目養神。它已經吃得很少很少了,有時候一段時間裡外公見它好像什麼都沒有吃,於是常常擔心它睡著睡著就死了。外公在它睡覺的時候又不好打擾它,便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偷偷觀察,看它的肚皮是不是在起伏。可是它的肚皮起伏的幅度也非常非常小,外公要細細地看好久才能看出來。
    外公道:「哦,那也好。您可以多休息休息。」在那段日子裡,外公發現姥爹蒼老了許多。原來一頭的青發。現在偶然能看見一兩根扎眼的銀髮。他的身子也沒有那麼直板了,微微佝僂了一些。走路的步子也沒有以前那麼利索。
    就是那天晚上沒去。結果馮俊嘉那邊出事了。
    馮俊嘉以為姥爹會去他那裡的。到了往日姥爹來到他家的時間,馮俊嘉還去門前看了好幾次,盼著姥爹早點來。因為屋裡的小米又開始哇哇地哭了。她似乎也記時間,發現這天姥爹還沒有來。便哭得比以前還要厲害,幾乎是扯著嗓子哭的,哭得臉都發紫了還不停歇。
    顏玉蘭手忙腳亂,顯然她還沒有做好當母親角色的準備。她唯有抱著小米晃來晃去,哼著她自己也不記得詞的兒歌。
    「月亮巴巴,裡面坐個爹爹。爹爹出來買菜,裡面坐個奶奶。奶奶繡花,繡只蛤蟆。蛤蟆落在井裡,變只斑鳩……」唱到這裡的時候,顏玉蘭便想,落在井裡的蛤蟆怎麼會變成斑鳩呢?這一想就忘記後面的詞了。
    於是,她換了一個童謠:「大月亮,細月亮,哥哥在堂屋做篾匠,嫂嫂在廚房蒸糯米,蒸得噴噴香,不給我吃,不給我嘗……」唱到這裡她又停住了,心想這嫂子也太過分了,居然不給小叔子吃糯米。
    小米似乎也很傷心,哭得更加兇猛,那聲音幾乎要將顏玉蘭的耳朵震聾。
    馮俊嘉見他妻子沒有辦法,便說道:「你把孩子給我吧,我抱她出去走走,說不定路上可以撞見馬秀才呢。」
    小米聽到馮俊嘉的話,哭聲立即收斂了許多。
    馮俊嘉道:「你看,她是想見馬秀才,哭聲都小了。」
    顏玉蘭點點頭,將小米交給馮俊嘉,說道:「這小米真是怪了,這麼小就粘馬秀才!」
    馮俊嘉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你懷著她的時候,是誰天天在這裡給小米唸經求福求平安?她聽到馬秀才的聲音比我們的要多很多,自然要粘馬秀才一些。」
    「說的也是。那你快抱她出去看看吧。馬秀才今天為什麼還沒有來呢?不會是家裡有事吧?」顏玉蘭伸長了脖子想從窗戶那裡望出去,可是看到的範圍非常有限。
    馮俊嘉抱了小米走出了門。他往姥爹來的方向走,小米便沒有哭了。他走了一段距離,沒有撞到姥爹,於是在路邊一戶人家坐下來歇腳。
    坐下來之後,他和那戶人家的人聊到了天黑還不見姥爹來。
    他想起姥爹對他千叮嚀萬囑咐的話來,於是急忙告辭,抱著小米往家的方向走。
    走了一段路後,他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明明剛才從家裡出來走到這裡沒有走多遠路,現在從那戶人家走回去卻花了兩倍的時間,並且還沒有看到家門。
    他停了下來,再看看左右,覺得環境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像是自己村裡又像是到了別的村裡。
    他瞧了瞧前方,似乎再走一段路就能到家了。他回頭瞧了瞧後面,好像那戶人家的房子就在不遠處。
    於是,他繼續往前走,希望再走一會兒就到家了。
    可是走了一會兒之後,馮俊嘉發現自己還是沒有到家,前面的路似乎走不完,而兩邊的景色越來越陌生。
    是不是不小心走錯了路?他心想道。可是他很快就否定了這個猜測,因為腳下的路不像是村裡的。
    他低頭看了看小米,小米居然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
    馮俊嘉沒好氣道:「真是不懂事,我走錯了路你還笑!」話剛說完,他聽到了更加清晰的笑聲。
    咯咯,嘻嘻,哈哈……
    那聲音忽近忽遠,忽高忽低。
    馮俊嘉開始還以為這聲音是懷裡的小米發出來的。再次低頭看了看小米,小米不過是抿嘴微笑而已,並沒有笑出聲來。
    漸漸地,馮俊嘉聽得更加清楚了。那不是小米這樣的嬰兒能發出來的笑聲,而是比她再大兩三歲的小孩子才能發出來的笑聲。並且笑聲不是一個小孩子發出來的,而是好幾個小孩子彷彿在逗玩的過程中交雜發出的笑聲。
    馮俊嘉聽到那笑聲之後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那笑聲雖然聽起來天真無邪,卻又隱隱地帶著滲人的感覺。
    「誰在哪裡?」馮俊嘉虛張聲勢地喊道。實際上他不知道笑聲是從哪個方位傳過來的,彷彿被吹得亂七八糟的樹葉一樣到處飛舞。
    笑聲中有了幾分得意,似乎躲藏的孩子們開始興奮了。
    馮俊嘉著急地前顧後盼,心中詫異道,怎麼在自家門口迷路了?
    他的猜忌點醒了自己--恐怕是遇到迷路神了!馬秀才特意提醒了,叫他不要在太陽落山後帶小米出來,說是怕招惹不乾淨的東西。他沒想到這麼快就撞上了。
    這時候,他做了一個錯誤的抉擇。他看了看前面,覺得再衝一段距離就百分百能到自家門口,於是抱緊了小米,邁開大步急速朝他認為正確的方向沖。他以為只要衝出迷路神的圈套就能擺脫迷幻。
    可他忘記了自己是依靠眼睛辨別方向的。只要眼睛被幻象迷惑了,那麼他的方向就不準確了。
    他衝出了好遠,忽然發現前面沒有房屋的影子了,而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水田,水田里都是水,水順著田埂的暗溝流淌,發出山溪一般的叮叮咚咚聲。
    而那孩子的笑聲一直尾隨其後,無法擺脫。
    當他停下的時候,那些看不見的孩子笑得更歡了,彷彿他們的惡作劇得逞了一般。
    馮俊嘉再次回頭一看,生他養他的村莊離他有了三四里的距離。他知道自己很難走出迷路神的圈套了,焦急地跺腳。
    這時,一個聲音從不遠處響起:「馮俊嘉,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馮俊嘉聽到那聲音,覺得有幾分熟悉,頓時心中高興不已。他左邊看看,右邊看看,終於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余谷叔?」馮俊嘉心裡稍稍踏實了一些。那個人是村裡的余谷叔,跟他和他爸都很熟。他心想,有了熟人的話,自己就能叫熟人帶出去。
    一股冷颼颼的風從他臉上掠過,讓他不禁縮了縮脖子。
    「嗯。」余谷叔點了點頭。
    「余谷叔,你能帶我回村子裡去嗎?我不知怎麼搞的,突然就到這裡來了。」馮俊嘉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生怕余谷叔突然消失。
    余谷叔笑著搖搖頭,說道:「不行呢,我不是往村子裡去,是往村外去。」
    馮俊嘉頓時如同被人兜頭潑了一盆涼水。
    余谷叔並不管他,兀自往村外的方向走了。
    馮俊嘉從余谷叔的背後看去,看到他腦後粘著幾根稻草,晃晃悠悠的,像是要掉下來,卻沒有掉下來。
    突然,那幾根稻草變成了紅色的。緊接著,紅色的液體順著稻草桿兒淌下來,在余谷叔的身後落成了一朵接一朵的梅花。
    馮俊嘉這才想起余谷叔早已去世了。他是在去年秋天去世的,死因是腦袋伸進打穀機裡被滾筒上的鐵牙打在後腦勺上。他當時血流不止,倒在了稻草堆上。等人上前救助的時候,他已經嚥了氣。他是被一起在水田里幹活兒的人抬回來的。抬回來的時候經過馮俊嘉家門口,馮俊嘉看到余谷叔的後腦勺上還粘著幾根稻草桿兒。
    一股巨大的寒意從地下躥起,從馮俊嘉的腳底傳到了頭皮。
    余谷叔忽然抬起手撓了撓血淋淋的後腦勺,手上粘了許多血。然後,他回過頭來,眼神憂慮而痛苦地看著馮俊嘉,幽幽地說道:「這裡很危險,你快回去吧。」島台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