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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樑上仙5

    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
    站在姥爹面前,離姥爹最近的那個鬼魂漸漸變成了半透明,然後消失了!
    接著,後面的第二個鬼魂也漸漸變得半透明。
    姥爹心想,那應該是被超度了的鬼魂。
    姥爹看到了一線希望,既然自己能夠將鬼魂超度,那麼就將這裡的所有鬼魂都超度算了,也算是給小米的魄積下功德。
    於是,姥爹乾脆閉上眼睛,全神貫注地念誦《地藏經》:「若未來世有諸人等,衣食不足,求者乖願,或多病疾,或多凶衰,家宅不安,眷屬分散,或諸橫事,多來忤身,睡夢之間,多有驚怖。如是人等,聞地藏名,見地藏形,至心恭敬,念滿萬遍,是諸不如意事,漸漸消滅,即得安樂,衣食豐溢。乃至睡夢中悉皆安樂……」
    念著念著,姥爹忽然想起了獨眼和尚的背影!他終於記起獨眼和尚與他的前世之緣了!他前世為高僧之時,曾經試圖念誦《地藏經》超度一個獨眼的鬼魂。那鬼魂聽到一半便離開了。他離開的背影跟上次他離開姥爹家時一模一樣。
    或許是前世未能完全超度他,他今生才成為一個即好又壞的人。
    超度的效果感應是有大有小的,並不是念了《地藏經》就能將一切鬼魂超度。能不能完全超度,首先要看被超度的亡靈根性如何。
    《地藏經》云:一切眾生有四種情形。第一,或有利根,聞即信受。利根眾生一聽到佛法,立刻就信受,解脫開眾生之間的仇怨纏縛。第二,或有善果,勤勸成就。有的亡靈有善根,你多勸他,多做佛事,多為他提供幾次聞法的機會,就會成功。第三,或有暗鈍,久化方歸。有的眾生愚笨完劣,需要長久的轉化,他才能回頭。第四,或有業重,不生敬信。有的眾生業障太重,長久轉化都難以見效,但也只有繼續利益他這一條路。
    除了被超度者之外,唸經超度者本人的用心也是非常重要的。若用真誠的、利他的大悲心希望救度這些眾生,用真誠的懺悔心希望解除怨結,則容易得到感應;若僅僅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希望他們趕快離開,則不容易得到感應。
    獨眼和尚未能被超度,應該是業障太重。
    想到這裡,姥爹忍不住擔心小米起來。小米的業障或許比獨眼和尚的還要重。念這些經文到底能不能洗滌她的魂魄,姥爹也拿不準。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想著想著,姥爹睜開眼來看看周圍的鬼魂還有多少。
    睜開眼一看,屋裡的鬼魂沒有減少,反而增多了!
    那些鬼魂向熟睡的馮俊嘉和顏玉蘭靠得越來越近,無數雙張開的手幾乎就要摸到馮俊嘉和顏玉蘭的臉了!
    姥爹明白了,自己念《地藏經》可謂是一把雙刃劍,雖然可以將來到屋裡的鬼魂超度,但也將外面的鬼魂源源不斷地召喚進來。
    這下姥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停止念誦的話,已經進來的鬼魂無法處理。
    繼續念誦的話,要把擠進屋裡的所有鬼魂超度,就算念到明天早上也超度不完。何況外面還有鬼魂源源不斷地擠進來。
    此時,已經有幾個鬼魂將手指觸碰到了馮俊嘉的鼻尖上,又迅速收了回去,彷彿碰觸的是燒紅的燙手的木炭一樣。
    馮俊嘉睡夢中感覺到鼻尖有點癢,懶洋洋地抬起手來摸了摸鼻子。但他沒有睜開眼睛,摸完接著瞌睡。
    姥爹看了看顏玉蘭,暫時還沒有鬼魂敢觸碰到她,似乎對她有些畏懼。姥爹猜想那或許是小米的魄的原因。照道理來說,孕婦相對普通人更容易被不乾淨的東西侵擾,平常的忌諱比普通人要多得多,孕婦連自己的影子都要避免被人踩到。因此,此時鬼魂敢觸碰馮俊嘉而畏懼顏玉蘭,唯一的解釋就是顏玉蘭肚子裡有個惡魄,而馮俊嘉沒有。鬼怕惡人,惡魄轉世應該也成惡人,或許也能讓鬼魂懼怕。
    但區區一個未成形的胎兒,又能唬住這些鬼魂多久呢?
    姥爹憂心忡忡。
    有幾個鬼魂試探著朝姥爹靠近過來,其中一個居然伸手去碰那本抄寫出來的《地藏經》。它的手一碰到《地藏經》,也如碰到馮俊嘉一樣急忙收回了手,彷彿這經書也像人一樣有著魂魄,有著體溫的。
    就在姥爹左右為難,進退維谷的時候,突然一個黑影從外面飛了進來,落在姥爹頭頂的房樑上。
    屋裡的鬼魂頓時慌亂起來。
    「布谷……」那黑影叫了一聲。
    屋裡的鬼魂立即爭先恐後地往門的方向逃跑,彷彿是被一個人拿竹篙在後面驅趕的鴨群。
    姥爹驚喜不已。這樑上仙居然飛回來救他!
    樑上仙受了人的拜,身上有些許菩薩神通,鬼魂自然會害怕它。
    剛才還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場面,瞬間變得冷冷清清安安靜靜。
    姥爹抬起頭來,剛要感謝它,它卻再次展開翅膀,從窗戶那裡飛了出去。
    這時,顏玉蘭和馮俊嘉都從迷糊狀態中醒了過來,異口同聲道:「那鳥又回來了?」顯然他們也聽到了「布谷」的聲音。
    姥爹見樑上仙如此飛快地離開,料想它並不想讓顏玉蘭和馮俊嘉知道真相,便沒有回答他們,繼續舌燦蓮花地唸經。
    他們兩人都朝姥爹看來,見姥爹不為所動,便以為自己是多心幻聽了,於是繼續瞇了眼睛打瞌睡。
    剛才的一幕,彷彿沒有發生過。
    姥爹不敢繼續念《地藏經》了,於是念了昨晚剛剛念過的背得滾瓜爛熟的經文。
    經文念完之後,姥爹起身去輕輕拍了拍馮俊嘉的肩膀,說道:「醒醒,今晚就到這裡吧,我該回去了,明晚再來。」
    「哦,哦。」馮俊嘉急忙站了起來,雖然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
    這天晚上的月光非常明亮,姥爹沒有點燃煤油燈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從馮俊嘉家裡出來不久,姥爹就看到不遠處有三三兩兩的遊魂走來走去,還是不是看一看這邊的姥爹。陣爪邊技。
    姥爹從它們的面部認出他們是剛才擠進屋裡的那些鬼魂。
    那些鬼魂此時分散在各處,戀戀不捨而又微微恐懼的樣子。戀戀不捨是因為仍然想著被超度。微微恐懼是因為害怕樑上仙。
    姥爹的腳步越走越慢,最後停了下來。
    那些游離各處的鬼魂紛紛側目,看著站住了的姥爹,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有幾個離得近的鬼魂竊竊私語起來。
    「馬秀才怎麼停住了?」
    「不會是要對付我們吧?剛才我們聚集在屋裡,差點害了他。」
    「對啊,他的玄黃之術很厲害,可能要找我們報仇……」
    「肯定是恨我們……」
    「不會吧,剛才他為什麼不對付我們呢?」
    「你傻啊,剛才他怕吵醒屋裡那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孕婦呢,會傷了胎氣吧?」
    「不過那孕婦肚子裡的東西好像不正常,讓我有點害怕呢。」
    「是啊,是啊,我也怕……那個胎兒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它們說話的聲音雖小,但姥爹將它們說的話全部納入耳中。果然它們是害怕小米而不敢輕易觸碰顏玉蘭。
    姥爹選了個相對乾淨的地方盤腿坐下,然後將那《地藏經》和煤油燈放在一旁。
    那些鬼魂更加好奇地聊了起來。
    「他是要作法了嗎?」
    「我們快跑吧?」
    「不要急,看樣子不像是要作法。」
    「那他是要幹什麼?」
    「誰知道呢?」
    姥爹靜了靜心,然後開始念誦《地藏經》,一字一句如炒豆子一般從他的口裡蹦了出來。
    那些鬼魂非常驚訝,你看我,我看你。
    「他……他是要繼續超度我們?」
    「好像是的……確實是念的《地藏經》……我原來曝屍荒野,後來被人胡亂埋了,從來沒有人給我超度……」
    「我無兒無女……」
    姥爹心中一酸,滯留在陽世的孤魂遊鬼其實都是可憐的。自己能給它們超度,就盡量給它們超度吧。
    那些鬼魂聽到經文之後都猶猶豫豫地向姥爹靠近。
    有幾個鬼魂走近姥爹之後便變成半透明,然後消失了。後面的鬼魂急忙緊緊跟上。
    忽然,一個鬼魂指著姥爹說道:「咦?你不就是那個賭博的人嗎?你還記得我嗎?」
    姥爹聽那鬼魂這麼說,中斷了唸經,抬頭看了看那個說話的鬼魂,問道:「賭博的人?你是不是看錯了?我不記得你。」
    那鬼魂咂嘴道:「你當然不認識我,可我認識你呢。你想想,你還叫我幫忙帶過話呢。」
    「帶過話?什麼話?」
    「感君纏綿意,繫在紅羅褥啊。你不記得啦?你給我們遷墳,我們給你帶話啊!」
    姥爹恍然大悟。這鬼魂說的是幾十年前他在洪家段去找鬼戲子時候的事情!他答應幫那些鬼戲子遷墳,而鬼戲子答應如果遇到謝小米就幫他帶一句話,那句話是「感君纏綿意,繫在紅羅褥」。
    「你是鬼戲子?」姥爹驚訝問道。
    那鬼魂點頭道:「是啊,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