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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小米的前世678

    「你是從哪裡得到這些紙人的?」姥爹心中已有不祥的答案。如果只是自己暴露,那麼那些紙人肯定是在自己這邊被澤盛的眼線發現的。如果小米的行蹤也暴露了,那麼那些紙人必定是在小米那邊發現進而自己這邊被發現的。
    果不其然,澤盛邪笑道:「這是小米主動送到我的人手裡來的。有了她的紙人,我們很快就找到你了。」
    姥爹當時不知道小米用紙人跟坐賈交換亡靈棺的事,不清楚小米為什麼要將紙人主動送到澤盛的人那裡去。他聽澤盛這麼說,又確確實實拿到了紙人,心中不禁忐忑起來。在那一刻,他還以為赫連天改變了心思,將小米獻給了澤盛,而不知道那紙人是坐賈給澤盛的。
    「你的腿是怎麼回事?」姥爹看著澤盛完好無損的雙腿問道。
    「哈哈哈,你們都以為我是真的殘廢了吧?」澤盛低頭看了看他的雙腿,然後抬起頭來看著姥爹。
    「難道上次鐵小姐和羅步齋沒有傷到你的腿?」姥爹問道。
    澤盛得意洋洋道:「反正現在你是甕中之鱉,插翅難飛了,那我就不妨告訴你,我是有生靈給我擋災擋煞的!你們對我的傷害,都會轉移到別的生靈上去,而不會傷害我半分!」
    「擋災擋煞?」姥爹迷惑不解。
    「走遍大江南北,熟知天文地理的馬秀才居然也不知道有生靈是可以替人擋災擋煞的嗎?」澤盛揶揄道。黃泉大聖
    姥爹見過用玉石或者法器擋災擋煞的,擋災擋煞的程度有高有低,但從未見過雙腿殘廢了也能擋過去的辦法。他曾見識過用封魂罐裝魂魄,保持肉身即使受到傷害也不會死的人,但是那不屬於擋災擋煞的範疇。
    姥爹冥思苦想,不得其解。
    就在這時,一個聽似熟悉又不太熟悉的聲音響起。
    「你用來擋災擋煞的可是這一對陰陽魚?」
    那聲音彷彿雪花一般從天降落,不知發自哪裡,發自何人。
    澤盛聽到這聲音,打了一個寒戰。
    姥爹不知來者是善是惡,忙向四處去看。
    這時,一個臉特別長的個子特別高的人從飛舞的雪花中走了出來,彷彿他不是從院子外面走進來的,也不是從某個房間走出來的,而是從那雪花之後走出來的,彷彿那飄落的雪花如簾子垂掛,他只消輕輕撥開這雪花簾子,就能從那邊走到這邊來。
    姥爹心中一喜,原來是曾經尋找他父親的、曾經救過他一次的馬臉長袍。
    馬臉長袍手裡托著一個漂亮的白瓷魚缸,缸身上繪有一條黑色鯉魚,擺出一半八卦的形狀。其實青魚的旁邊有一條白色鯉魚相伴,只是夜色朦朧雪花遮擋,不靠近是看不到的。星際醫嬌
    那時候玻璃魚缸非常少見,養魚的大多用瓷缸,而瓷缸上多繪有陰陽魚。講究的人是不會養普普通通的金魚的,大多養鯉魚。更講究的人不會養金色錦鯉,而會養黑白鯉魚。黑白數量也有講究,最少的自然是養一黑一白,代表陰陽兩極。數量雖少,但是比其他數量搭配的都要厲害。
    養這種魚,大多是為了祈求平安多福,廣聚財源。
    澤盛轉頭看那馬臉長袍,臉上的皮肉戰抖,怒喝道:「你是什麼人?我的陰陽魚怎麼在你這裡?」
    幾個凍死骨不知道馬臉長袍來歷,但看出是來救姥爹救他們的,頓時欣喜不已。
    馬臉長袍走近一些,將魚缸放到眼底下看了看,用手撥弄缸裡的水,歎息道:「作孽啊作孽!魚是極好的青龍,可惜為你已經傷痕纍纍。」鯉魚在四大神獸中應青龍。
    澤盛厲聲道:「快將陰陽魚還給我!不然你別想離開這裡!」
    澤盛身後幾個陰兵躍躍欲試,想將馬臉長袍捉住。
    馬臉長袍斜眼看了看澤盛,問道:「管好你的人,倘若我一不小心將魚缸打碎了,你的魚就死了。」冷情總裁巧拐佳麗
    澤盛急忙張開雙臂,不讓陰兵出手。
    姥爹身後的馮老大偷偷問道:「這陰陽魚到底有什麼能耐,對澤盛這麼重要?」
    沒人回答他。
    「你到底想幹什麼?只要你將魚缸交還於我,什麼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澤盛緊張地看著馬臉長袍的手,生怕他一失手將魚缸打碎。
    馬臉長袍轉頭看了看姥爹,說道:「很簡單的條件,讓我帶著他們就行。」
    澤盛道:「這可是我的仇人,放虎歸山留後患,你換一個條件吧。除了這個,其他的我都能答應。」馬臉長袍太高,澤盛得仰起頭來跟他說話。
    馬臉長袍眉頭一皺,顯得臉更長了。
    「他不能死。我就這一個條件,你看著辦吧。」馬臉長袍對著魚缸吹氣,彷彿他捧著的不是魚缸,而是一個對他來說大小恰好的湯碗。彷彿他吹的不是魚和水,而是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隨時可能將那碗湯一飲而盡。
    魚缸裡的魚弄出嘩嘩的水聲,似乎被他吹得緊張了。
    澤盛和姥爹都看不到魚缸裡的情景,只能猜測。
    「你跟馬秀才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要救他?」澤盛問道。
    馬臉長袍露出失望的表情,輕聲道:「我看你是不想要這個魚缸了。」
    澤盛立即改口:「好!不管你們之間是什麼關係,我都放了你們!只要你將魚缸交還給我!什麼都好說!」
    馬臉長袍露出一絲笑意,點頭道:「這才對嘛。」
    凍死骨歡欣雀躍。
    澤盛的陰兵讓開一條道來。
    姥爹對著馬臉長袍抱拳道:「多謝!」
    馬臉長袍微微鞠躬,說道:「份內之事,何談感謝。」
    姥爹領著凍死骨從讓出的道中走到了院外。馬臉長袍跟著走了出來。
    澤盛領著陰兵步步緊逼,卻依舊不敢上前搶奪。
    馬臉長袍跨出門,返身對澤盛道:「你們就站在裡面吧。外面台階滑,如果你們跟在後面,我不放心,萬一我回頭看你們的時候滑倒,魚缸摔破,那可不是我故意的。」
    澤盛和陰兵在門內站住,不再往前。
    馬臉長袍將院門關上,用鎖鎖住,然後拿出一張符貼在門上。
    澤盛在裡面著急喊道:「你這是幹什麼?說話可要算話!」
    馬臉長袍將手中的魚缸放在了台階上,回道:「你放心,我從來都遵守諾言的。」
    姥爹身後的凍死骨卻著急起來,拉住姥爹的袖子說道:「你可別讓他放過了澤盛啊!這次放過了他,我們以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到時候到處都會有陰兵找我們的麻煩!」
    姥爹不言不語。
    門後的澤盛見馬臉長袍果然將魚缸放下,頓時放心不少,大喊道:「今日且放過你們!以後絕不會讓你們跑掉的!」
    馬臉長袍眉頭一皺,將手伸進魚缸裡。
    澤盛大叫道:「你要幹什麼!」
    馬臉長袍將他的話置若罔聞,從魚缸裡撈出兩條魚來,然後對門後說道:「我當然會信守諾言!你叫我將魚缸交還於你,沒有說將魚也交還於你。現在魚缸放在這裡,待會兒你自己來取。這兩條魚嘛,我先拿走了。」
    說完,馬臉長袍提著一黑一白兩條魚朝姥爹這邊走來。
    門後響起激烈的撞擊聲。澤盛和陰兵想破門而出。可是門被鎖上,澤盛出不來。門上貼了符,陰兵出不來。
    「翻牆!翻牆!」澤盛在裡面大喊道。
    在澤盛帶著幾個陰兵翻出牆的時候,馬臉長袍已經走到了姥爹身邊。
    馬臉長袍不緊不慢道:「可否借你的聻絲兒一用?」
    姥爹立即將一截聻絲兒給他。姥爹發現這兩條魚渾身是傷,如即將做菜下鍋前被人用刀劃開了一般。姥爹心中訝異,從馬臉長袍出現到現在,沒有人拿刀劃它們,它們怎麼是這般模樣呢?莫非之前就有某個殘忍的人故意一刀一刀切割它們,而又讓它們帶著傷口在水中苟延殘喘?
    馬臉長袍將聻絲兒纏在那兩條魚身上,轉過身來,對著澤盛一笑。
    澤盛正帶著幾個翻牆而出的陰兵追來,身後還有源源不斷的陰兵從後面湧出,那院子就如被捅了的螞蟻窩一般。
    澤盛見馬臉長袍手提陰陽魚朝他笑,頓時臉色一暗,暗得如剛剛被人吹滅的燈籠。
    馬臉長袍將聻絲兒一拉,兩條魚身首異處,落在了潔白的雪地上,將雪地玷污。
    對這兩條魚來說,或許這才是它們最期盼的下場。與其帶著渾身痛苦在狹小的魚缸裡忍受活著的折磨,還不如痛痛快快地死去。
    魚沒有立即死去,魚嘴還在雪地上用力地張合,魚尾勉強地擺了擺。
    倒是澤盛的反應劇烈,就如是他被聻絲兒切割了一般。他慘叫一聲,邁步往前的步子突然一停,雙膝如被人抽了一棍,跪在了雪地裡。
    緊接著,他的衣服破裂了好幾處,都如被人用刀劃開了一般,從裡面流出血來。每破一處,他就慘叫一聲。他的臉上也驟然出現了好多條傷口,鮮血淋淋。一瞬間,澤盛變成了一個血人。
    縱然是害人無數的凍死骨,看到了這種慘狀也忍不住露出淒切的表情來。
    陰兵見澤盛突然如此,頓時亂了起來。
    姥爹和凍死骨還有馬臉長袍趁亂逃脫。
    「那兩條魚到底是怎麼回事?」逃到相對安全的地方後,姥爹忍不住問馬臉長袍。
    馬臉長袍告訴了姥爹其中緣由。
    原來那兩條魚都是認了主的鯉魚。鯉魚應青龍,認主之後可以給主人擋災擋煞。鯉魚品種有高有低,品種越好,擋災擋煞的效果越好。其中普通鯉魚最低,金色鯉魚較好,全黑或者全白的鯉魚是為極品。而綜合起來說,養魚最佳的是黑白配的陰陽魚。主人的一切痛苦和劫難都會由它們承擔。
    第二百一十六章 小米的前世7
    澤盛每次受傷,過幾天就會痊癒。小說網無彈窗他身上每消失一個傷口,陰陽魚的身上就會多一個傷口。澤盛歷無數危險而安然無恙,那對陰陽魚則傷痕纍纍。所以當姥爹看到那對魚的時候,魚身上有無數類似刀劃的傷口。
    即使鐵小姐和羅步齋曾使他雙腿殘廢,但過不多久他便痊癒,而這一切痛苦都承載在陰陽魚的身上。
    澤盛裝作殘廢是故意讓姥爹及其他對手造成錯覺,掉以輕心。
    凍死骨也湊在一旁聽這陰陽魚的事情,馮老大聽完不禁咋舌道:「這陰陽魚居然這麼厲害!我以後也養一對,藏在隱蔽的地方,豈不是後枕無憂?」
    馬臉長袍道:「這陰陽魚哪裡這麼容易弄到?澤盛那兩條陰陽魚可以說已不是魚了。它們已變成了青龍。」
    馮老大質疑道:「青龍?我倒是聽說過鯉魚躍龍門,據說躍過龍門就可以化身為龍。但是那兩條魚還是魚的形態,怎麼會是青龍呢?」
    旁邊一凍死骨也說:「龍是多麼兇猛的神獸,怎麼可能是這副模樣?」
    我聽外公講到這段往事的時候也提出質疑。從小到大,我看過的龍都是魚鱗蛇身,騰雲駕霧,也聽說過鯉魚躍龍門的傳說,看過鯉魚躍龍門的傳統畫,想到龍便是一條在雲中穿梭蜿蜒的神獸形象,從未想過龍會是一條鯉魚的模樣。
    馬臉長袍見他們不信,扯長了馬臉,像私塾的呆板教書先生一樣說道:「既然你們知道鯉魚躍龍門,那就好說了。鯉魚躍龍門實際上說的不是鯉魚要跳過龍門峽。鯉魚有龍相,卻無龍形,龍門其實說的是鯉魚的腦門。鯉魚年深月久之後腦門會凸出來。腦門凸出來之後便是龍了。雖然它依然沒有龍形,但實際已是龍了。澤盛的陰陽魚腦門已凸出,所以才有這麼強大的擋災擋煞的能力。不過我剛才殺死了陰陽魚,以前一切的傷痛劫難都回到了澤盛身上,所以他剛才身上到處出血,將以前沒有承受的都彌補回來了。」
    凍死骨們瞠口結舌。姥爹也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在馬臉長袍說到這裡的時候,姥爹想起赫連天說過的貓應白虎,想起小米的白夜,貓和鯉魚之間竟然有許多共同之處,只是不知道小米的白夜是什麼品種。
    「很多傳說或者俗語,其實不是表面說的那樣,它有更深的更隱晦的意義。很多修煉的奧秘也隱藏在平常的傳說或者俗語之中,需要有心有悟性的人去揣摩。靈通者可以得到信息,不靈通者永遠無法得知其中真正意義。」馬臉長袍說道。
    馮老大問道:「既然是修煉之法,為什麼不用淺白易懂的話來告訴人們呢?而非得要人挖空心思去猜去想?不是多此一舉嗎?」
    馬臉長袍道:「這就跟算八字一樣,許多東西是不能說透的。洩露天機的話,洩露的人會受到懲罰。所以即使洞曉天機的人,也要用隱晦的方式說出來,說得似是而非,似真似假,任由他人去揣摩。得與不得,全靠自己了。」
    馮老大急忙問道:「有沒有什麼俗語隱藏了適合我們修煉的奧秘?」
    馬臉長袍道:「這就只能你們自己去揣摩了。」
    「你是怎麼知道我在撫順的?又是如何找到他的陰陽魚的?」姥爹問道。
    馬臉長袍神秘一笑,似是而非地回答道:「一切生靈,或人或獸或禽或蟲或蜉蝣,沒有我找不到的。」
    馮老大又問道:「你把澤盛的陰陽魚殺死,澤盛會不會因此命喪黃泉?他不會再來找我們麻煩吧?」
    馬臉長袍道:「一切都有定數。他是死是活,全看他自己命大還是不大,這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命大者,墜下千尺之懸崖而不死;命小者,一根繡花針也能奪去性命。」這個答案依然似是而非。
    馮老大見澤盛的生死沒有定論,便央求姥爹道:「求馬秀才您收下我們兄弟幾個吧,萬一澤盛沒有死,我們兄弟幾個恐怕就沒有安身之地了。」
    馬臉長袍打斷他,說道:「你們幾個害人無數,也該是得到報應的時候了。這次看在你沒有助紂為虐的份兒上,我且饒過你們。不過你們是不能繼續禍害人間了,不論你們願不願意,我都要將你們帶走。」
    馮老大聽馬臉長袍說要帶他們走,驚訝道:「莫非你是牛頭馬面中的馬面?」
    「我是馬面羅剎。」他終於說出一句肯定的回答。
    「馬面羅剎?我怎麼沒有聽說過這種名字?」馮老大迷惑道。
    姥爹倒是記得《楞嚴》中提及過「馬面羅剎」,文中稱:「亡者神識,見大鐵城,火蛇火狗,虎狼獅子,牛頭獄卒,馬面羅剎,手持槍矛,驅入城內,向無間獄。」
    照《楞嚴》的說法,馬面羅剎應該是一種冥間獄卒。可是馬面羅剎具體做些什麼,姥爹卻無從得知。
    又走了一截路之後,馬臉長袍道:「馬秀才,你現在安全了。我們就此別過吧。馮老大,你們兄弟幾個跟著我走吧,你們在人世間已逗留夠久,現在是轉世投胎重新做人的時候了。不過,就算你們不想跟我走,我也會讓你們跟我走的。」說完,馬臉長袍將姥爹先前借給他的聻絲兒一甩,聻絲兒套住了馮老大的手。
    馬臉長袍對姥爹說道:「看來聻絲兒暫時不能還給你了,以後有機會再還給你吧。」
    姥爹點點頭。
    於是,姥爹和馬臉長袍分道揚鑣。姥爹一個人繼續往前,馬臉長袍領著凍死骨們走上了另一條岔道。
    雖然姥爹很想早點回到保定去,但他還是偷偷折返,去了澤盛藏身的地方。
    到了地方一看,到處亂糟糟,如同遭了劫匪一樣。這裡已沒有人或陰兵了,空空蕩蕩。澤盛跪倒的地方血跡還在,但沒有看到澤盛的屍體。
    姥爹不清楚是澤盛死了之後樹倒猢猻散,還是澤盛並沒有死,他是不是帶著陰兵躲藏到其他地方去了。
    如果澤盛已死,那就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如果澤盛沒死,那就是打草驚蛇,以後要找到機會就更難了。
    姥爹知道,不論澤盛已死還是未死,自己呆在這裡都已沒有意義了。於是,他找了個地方休息一晚,第二天便往保定方向趕路。
    而在保定的小米早就望眼欲穿,盼著馬秀才早日回來。
    與此同時,她也更加迫切地希望知道自己在成為寄生草之前跟「馬秀才」有怎樣的前世糾葛,更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前世糾葛導致今生今世屢屢與他擦肩而過。
    她在第三次去坐賈店裡的時候,終於有了一些頭緒。
    坐賈依然點了一根香後留下了她一人。
    在香火閃耀的地方,她再次看到了煉丹爐的火焰。煉丹爐旁邊坐了一個閉目養神的人,那是「馬秀才」。
    這雖然是前世的記憶,但在今生不過是夢境一般的存在,所以她能在看到前世情景的同時知曉今生的情況。她已知道「馬秀才」是她和子非的師父。
    她張開口,差點將「馬秀才」三個字喊出口,費了好大勁兒,她才喊出「師父」二字來。
    「師父。」她的脖子似乎被人捏住了一般發音非常困難。
    她師父睜開眼,眼睛裡的火焰跟著煉丹爐裡的火焰跳躍不止。
    「子非呢?」她問道。此時屋裡並不見子非的蹤影。她想知道前世發生了什麼,最好的方式便是問前世的人。但是在今生裡問前世,這跟前世已發生的事情有衝突。那麼,此時的夢境到底還是前世的重複,還是已推翻了前世記憶?
    有人說,人之所以不能回到過去,是因為回到過去後會做與過去不一樣的事情。這樣的話,過去就不是既定的了。過去不是既定的,那麼導致後面的結果也不一樣。如此一來,現在也不一樣了。於是,世界會陷入一片混亂,有無數不確定的過去,無數不確定的未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小米的前世8
    但是,小米轉而一想,或許現在她問的話就是她前世問過的。前世並沒有改變,即使今生去問,依然是按照同樣的話去問,只是她心裡的感受跟前世不一樣罷了。
    她師父神情落寞,回答道:「子非加入了徐福的五百童男。」
    小米一驚。
    「他不知道我已經暗地裡將你的名字從五百童女的名單裡除去了。我想把他再換出來已經不可能,一則徐福已經發現我做了名單的手腳,木已成舟,他也沒有辦法再把你加進去,但他會加倍防範我再次動他的名單;二則徐福他們明天就啟程,我即使能故技重施,可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她師父說道。
    小米不知該如何應答。
    「但願他能找到長生不老之法,算是一點補償吧。」她師父又閉上了眼睛。
    小米心裡稍稍清楚了前世的來龍去脈。子非為了幫她而誤跟了徐福,卻不知師父已經將她從徐福的名單裡剔除。徐福一去東海而不復回,子非自然也沒再回來。雖然她心裡一直以來喜歡的是師父,但子非為了她而一去不返,她不禁覺得有些愧疚。
    而子非在時隔千年來這裡尋找她,這又讓她非常感動。不過此生的她依然心中只有馬秀才一個人,再沒有位置容下其他人。
    「師父,子非能找到長生不老之法嗎?」她問道。她心想,在有人指引之前,自己和馬秀才都已經將前世忘得乾乾淨淨,即使有了指引,前世的記憶依然難以記起,彷彿被什麼東西封鎖了起來。但子非還一直記得。莫非子非在跟隨徐福去東海之上之後得到了什麼修煉之法?
    她師父閉著眼睛回答道:「人生如夢,夢如人生。長生不長生,無非是夢做得長不長罷了。我在做夢,子非在做夢,徐福在做夢。」
    小米聽到師父的聲音如同洪鐘,震得她的耳朵嗡嗡作響。
    師父突然睜開眼睛,眼睛裡的火焰跳躍,就像閉著眼睛也能在眼皮裡面跳躍一般。那簡直不是一雙眼睛,而是另外一對煉丹爐!煉丹爐將世間精華提煉,眼睛則將世間迷霧看穿。
    師父表情苦澀地說道:「你,也在做夢!」
    小米聽師父這麼說,驚得一身冷汗。她清楚自己確實在坐賈提供的夢境之中,而不是身處實實在在的前世。師父說這句話,似乎是知道了她從來世看到了前生,似乎早已預測到她會忘記前世,尋找前世,得到前世,會遺忘他,尋找他,然後詢問他。
    如果真是這樣,他是如何做到的?
    莫非他洞察前世今生來世?莫非對他來說所有人都是在做夢,而只有他能保持清醒?
    小米不覺雙膝一軟,跪倒在師父面前,如受傷的小鹿一般戰抖不已。
    面前的火焰縮小至一個紅點,師父的幻象消失,世界重新滑入一片黑暗之中。
    坐在椅子上的小米仍然戰抖不已,淚水滿眶。
    「怎麼了?怎麼了?你怎麼哭了?」坐賈見小米這番模樣,非常驚訝。
    白夜也迷茫地看著小米。
    小米不回答,只是一個勁兒地哭。
    坐賈站在旁邊,任她哭泣。「哭吧,把能流的淚水都流乾就好了。」他說道。
    許久之後,小米終於安靜下來,然後輕聲道:「我想起來了。我把所有的夢都想起來了。」
    坐賈提醒道:「你想起的不是夢,是前世。」
    「對於今生的我來說,前世就是夢。對於來世的我來說,今生我還在夢中。」小米用袖子整了整臉頰上的淚。
    坐賈無言以對。
    小米緩和了情緒,對坐賈說道:「我明天還來這裡。你告訴一下子非,叫他明晚在這裡等我吧。我想起他了。」
    坐賈露出欣喜之情。這是他又一次做成功的生意。
    姥爹從撫順回保定的路上,又經過了那個滿族人聚居的小鎮,又在那個旅店裡落腳歇息。
    旅店老闆見姥爹回來,非常高興,備下好酒好菜款待。
    姥爹關心豬妖現在怎樣,便問旅店老闆。
    老闆說女兒依舊容不下它,他便偷偷將豬妖送給附近一戶農家了。
    姥爹道:「如此一來,它還是要淪為刀下鬼,成為盤中菜了。不過也好,它本命就該如此。」
    多少年後,我見媽媽每次殺雞的時候都會念叨一句話:「雞呀雞呀你莫怪,你本是人間一盤菜。」只有說出這樣的話之後,媽媽心裡才舒服一些。
    旅店老闆忽然想起一件事,對姥爹說道:「你走了沒兩天,鎮上就有一個名叫劉柯的男子來到我這裡找你。我問他有什麼事情,他卻不說。我便跟他說,如果你回來,我就告訴他一聲。」
    姥爹問道:「這個劉柯是外地來的,還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老闆道:「本地人。」
    「那我不認識啊,會有什麼事情找我呢?」
    老闆道:「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待會兒叫他來?這劉柯今年剛滿二十歲,性格內向靦腆,很少跟人說話。他那天來找我,我還覺得奇怪呢。」
    姥爹道:「既然他是內向靦腆的人,那來找我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你問他他卻不說,這事情也許難以啟齒。嗯,等我們吃完,麻煩你去告訴他我來了。」
    「好的。」老闆說道。
    姥爹以為這個劉柯的事情三言兩語就可對付過去,沒想到等劉柯來了之後發現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姥爹和老闆吃過飯已經過了午時。外面的雪已經停了,但隨時有可能又下起來。
    老闆踩著積雪出去了,過了半個時辰,帶來一個靦腆羞澀的年輕男子。這男子長相俊秀,身材也高,就是兩眼躲躲閃閃,神氣不足。
    劉柯進門之後看到姥爹,一臉崇拜地問道:「您就是捉拿豬妖的那位高人?」此話一出,他眼神閃爍地看了看身邊的旅店老闆,露出羞澀的表情。
    老闆也臉色一變。看來他沒想到豬妖的事情已經讓鎮上其他人知道了。不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也能理解。
    老闆覺得尷尬,畢竟女兒跟豬妖的事情是家醜,於是,他說:「劉柯,你跟馬先生聊,我先去忙點其他事。」
    劉柯點點頭,就連點頭的動作都如女人那般輕柔含蓄。
    姥爹讓他坐下,然後開門見山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姥爹當時心想,這劉柯雖然眼睛缺點神氣,但氣色還好,從面相上看也不是有大劫大難的人,即使遇到了什麼事,也不會是大事。
    劉柯坐在椅子上,敦促不安,身子不停地挪動,但雙手一直安靜地放在膝蓋上。
    「你不說的話,我是沒有辦法幫到你的。我上次是去撫順辦事,這次是原路返回,以後可能不會再來這裡。如果你今天不說,以後或許就沒有機會了。」姥爹說道。
    劉柯驚恐地看了姥爹一樣,好像害怕他突然消失一般。
    「我……我不知道該如何說起……這事情……這事情……說出來會讓人笑話……」劉柯支支吾吾,顯得更加不安。
    姥爹道:「這屋裡只有你我兩人,我還不是你們鎮上的人,說不定明天就離開了。你不用有什麼顧慮。」
    劉柯似乎吃了一顆定心丸,眼睛眨了好多下,鼓起勇氣說道:「馬先生,我讓一個女鬼懷孕了。」
    姥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你讓女鬼懷孕了?」
    劉柯咬住嘴唇點點頭。
    姥爹問道:「女鬼是從哪裡來的?你是怎麼遇到女鬼的?」
    劉柯說:「說出來你肯定不信。這女鬼是我偷來的。」
    姥爹將信將疑。他不信這麼靦腆的男子還敢大膽地去將鬼偷來,偷來之後還會跟鬼發生那男女之事。姥爹認為他可能是將夢當做真實經歷了。有些夢太真,真得以為自己確實做過那些事情。
    「從哪裡偷來的?」姥爹決定不管信不信,先將事情問清楚。
    劉柯回頭看了看老闆離去的方向,似乎擔心老闆聽到。見老闆確實不在這裡了,他回過頭來小聲說道:「千萬不要告訴他,我是在這裡偷的。」
    「你在老闆這裡偷了東西?」姥爹吃驚道。
    「是啊。我是情不自禁的。不過那東西本來也不值什麼錢。」劉柯說道。
    「偷的是什麼東西?」姥爹心想,這老闆家裡來了一隻豬妖就足夠讓他頭疼的了,難道這旅店裡還有其他精靈鬼怪?而這精靈鬼怪又恰好被鎮上的劉柯偷走了?劉柯為什麼要偷它呢?
    劉柯臉頰一紅,又說不出話了。
    姥爹又問道:「既然不值什麼錢,那你偷它是因為自己特別喜歡吧?難道你喜歡鬼靈之類的東西?」
    劉柯連忙擺手道:「我一開始並不知道那東西還會有鬼怪依附在上面。我完全是無心的。我更想不到那女鬼會懷孕。她告訴我她有了我的孩子時,我嚇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也很想……但是她是鬼我是人……萬一生下來,生的到底是人還是鬼?」
    姥爹見他語無倫次,打斷他說道:「你可以把你偷的東西給我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