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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寄生鬼4

    謝小姐的屍體急忙擋開毛殼香囊,以手捂鼻。
    「我不喜歡香味的東西。」她脫口而出。
    她這話一出口,連謝家父親都驚訝。
    「閨女,你以前不是很喜歡有香味的東西嗎?」謝家父親詫異地問道。
    姥爹心中瞭然。這臭味的屍氣果然害怕香味衝突,更何況是毛殼香囊的怪異香味。臭與香的不相容,就如水與火的不相容。要是將毛殼香囊長期掛在謝小姐的屍體上,估計要不了多久,她那體內儲存的屍氣會被全部消耗。
    「香味太俗。我喜歡自然的味道。」謝小姐的屍體掩飾道。那些來不及退回的蜈蚣紛紛在毛殼香囊的香氣下碎掉。來得及退回的蜈蚣爭先恐後地回到謝小姐的臉上,從七竅中鑽入。只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黑色的蜈蚣一條都不剩。
    「可是我剛才聞到了一股臭味,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羅步齋後知後覺說道。
    謝家父親見氛圍不太對,於是揮手道:「人也見了,生辰也取了。咱們回大廳裡休息吧。」
    姥爹擔心她再使其他陰招,聽了謝家父親的話,簡直求之不得。
    幾人回到大廳之後,謝家父親又叫人拿來一些點心。那些挑擔子的下人立即一擁而上,手在衣服上擦兩下便拿起點心來嘗。
    謝家父親走到姥爹身邊,說道:「馬秀才,今天就在寒舍歇息一晚吧。明天早上吃完飯再趕路回去也不遲。都快是一家人了,你也不用拘束。」
    迷失橋到畫眉村的路程比較遠,走路的話一天剛好兩個來回的樣子。姥爹從畫眉村出發的時候不早,路上挑擔子的人走得不快,在謝家大廳又坐了許久,如果現在就趕回去確實有點著急。再說挑擔子的人好不容易來一次迷失橋,都想著給家裡買點什麼東西回去。那時候的人絕大部分都在一個很小的範圍裡生活一輩子,別說迷失橋,就是去離畫眉村只有三四里之遙,只有五六家店舖的龍灣橋,對他們來說也是要梳妝打扮了一番才慎重地去的。
    姥爹來之前,父親跟他說了,按照習俗,取生辰的新姑爺是要在娘家那邊住一晚的。
    因此,進入謝家大門之前,姥爹是打算住一晚。可是見了謝小姐是一具屍體之後,姥爹不想在這是非之地多作逗留。
    姥爹剛想拒絕,羅步齋又湊了過來,對謝家父親拱手作揖道:「那就勞煩謝老爺了。我們出門之前我家老爺就說了,要我們在這裡住一晚,切莫把謝家老爺當外人,切莫客氣生分了。」
    謝家老爺笑道:「是是是。我這就去安排你們的房間。」
    等謝家老爺一走,姥爹就將羅步齋拉到角落裡憤憤地責備:「虧得你以前還是專門跟鬼靈打交道的阿爸許呢!剛才你沒發現謝小姐的異常嗎?在這裡多住一晚,就多一晚的危險!」
    沒想到羅步齋不驚不訝,他說道:「我稱了她的骨重,才二兩一錢,是最輕的骨重。」
    姥爹訝道:「最輕的骨重?」
    羅步齋點頭道:「這種骨重的人是最淒苦的。如果是男的,這就是大凶的八字,平生災難重重,事出不斷,即使有幸躲過所有凶禍,他一輩子也是困頓,一事無成。如果是女的,也好不了多少。生身此命運不通,烏雲蓋月黑朦朧,莫向故園載花木,可來幽地種青松。」
    姥爹見他念出一串似懂非懂的口訣,忙問到底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命不長,要想命長,必須出家。」
    「要出家?」
    羅步齋點頭道:「是的。骨重太重的人不一定好,因為可能載不住,就像船中珠寶太多,船不好的話會沉船。骨重太輕的人肯定不好,因為船中沒有任何重物,來一點風起一點浪,船就會定不住,會翻掉。她這船實在太輕。如果剛才我見她是病殃殃的,多病多難,活到現在那都是稀奇了。可剛才她精神抖擻,甚至咄咄逼人,可見她這人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姥爹見羅步齋已經發現了蛛絲馬跡,反倒不急於告訴他真相了。姥爹猜測,身為阿爸許的羅步齋這次沒有憑自己的感覺嗅到危險氣息,可能是因為他自身已經不是正常人,所以以前積累的經驗不再實用了。但好在他因禍得福,領悟了之前不懂的稱骨法。姥爹想看看他的稱骨法能靈驗到什麼程度。如果十分靈驗,那麼他說父親時日不多的話更加可信。如果不太靈驗,那麼他之前說的話的可信度也會大打折扣。
    「問題很簡單。她已經死了。」羅步齋自信地說道。
    姥爹輕歎一口氣,說道:「原來你跟我想的一樣。」
    「你已經發現了?」羅步齋愣了一下。
    姥爹點點頭。
    「那你打算怎麼辦?」
    「你都已經決定了,還問我打算怎麼辦幹什麼?」姥爹說道。
    姥爹清楚,羅步齋既然發現謝小姐是一具行屍走肉還要故意留下來住,必定是想跟謝小姐的屍體一較高下。可是他忘記了,這裡不是蘿蔔寨,他不再是以前的阿爸許,沒有鬼靈暗中幫忙,他的實力已經大不如從前。不過這些話姥爹不能說給羅步齋聽。
    而姥爹從謝小姐的閨房回到大廳之後,眼睛那種奇異的能力就消失了,看人的時候再也沒有熱氣。剛才虧得在琉璃瓦下吸食了陽光才得以看清屍氣的形態,因此破解了謝小姐的詭術。現在連這種眼睛的能力也沒有了,倘若跟謝小姐的屍體再做一次較量,恐怕自己還沒有反抗就屍氣中毒,倒地身亡了。
    羅步齋一笑,說道:「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掌握她的弱點了。」說完,他從兜裡掏出一根繡花針。
    「你越來越像女人了,隨身帶著一個手帕不說,還帶著繡花針?」姥爹哭笑不得。
    羅步齋將繡花針藏起來,說道:「這繡花針不是我帶來的,剛才看見謝家一個老媽子在納鞋底兒,我找老媽子討來的。」
    「一個繡花針能有什麼作用?」姥爹還是將信將疑。
    羅步齋湊到姥爹耳邊,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他的計劃。
    姥爹聽完說道:「事已至此,那就試試看吧。」
    當天吃晚飯的時候,謝家的人和姥爹還有羅步齋坐了一桌,姥爹帶來的下人坐了一桌,姥爹這桌的菜比下人那桌要好上一個檔次。姥爹於心不忍,從這桌端了幾碗到下人那桌。
    謝小姐的屍體看見了姥爹的一舉一動,似乎有些欣賞姥爹的所作所為。
    羅步齋專選偏冷的菜吃,滾燙的湯一口也不喝。他吃了過熱的東西就會拉肚子,跟正常人吃了冷食容易拉肚子剛好相反。姥爹知道他的變化是因為身外身溫度較低,不適應太熱的食物。而羅步齋認為自己上了年紀,腸胃不行了。
    姥爹轉眼去看謝小姐的屍體吃飯,她似乎非常討厭桌上的所有食物,每次下筷子只夾一丁點,放到嘴裡後不咀嚼就嚥了下去,好像喝藥一樣難受。在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她還故意將碗中的飯粒撥到地上。
    姥爹心中詫異,你不吃也就算了,幹嗎要糟蹋糧食?
    在別人才吃一半飯的時候,謝小姐的屍體就放下了筷子,禮節性地淡淡說道:「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
    謝家母親憂愁地望了女兒一眼,說道:「你這樣老不吃飯,身體會跨掉的!為了你我都換了十多個廚師了,天南海北的特色做了個遍,難道天底下就沒有你喜歡吃的菜嗎?」
    做父親的比做母親的寬心,謝家父親說道:「你念什麼念?她一直吃這麼點,也沒見怎樣,你就由著她吧。」
    謝小姐站了起來,用手摀住了嘴,然後迅速離開了飯桌,向屋後的小門跑去。
    其他人繼續吃飯,說說笑笑。
    姥爹看了看地面的飯,心中疑惑,於是也放下了筷子,說道:「我也吃完了。」
    謝家父母客氣地勸他再吃點,姥爹堅持不用了。謝家父母便叫下人去給姥爹泡茶喝。
    姥爹急忙跟著去了謝小姐的方向。走過一段走廊,姥爹來到謝小姐的閨房門外。才走到窗邊,姥爹就聽見謝小姐歇斯底里的乾嘔聲,彷彿要將肚子裡的腸子都吐出來。姥爹沒急著進去,而是偷偷在門框邊上朝裡看。
    此時謝小姐的屍體正抱著一個痰盂,臉色非常差。在姥爹的眼睛恢復平常之後,他再看謝小姐的屍體時還是感覺這個女人面容姣好,顧盼生情。可此時的謝小姐臉色又變成了青白色,彷彿發了霉的豆腐。
    她的嘴角還粘著幾顆飯粒,看來她將剛才吃的一丁點兒食物也吐了個乾乾淨淨。
    在她的腳邊,蜷縮有五六隻黑色的貓。貓的眼睛有藍色,琥珀色,紫銅色等等,彷彿是一顆顆異域引進的寶石。當姥爹站到門檻前的時候,那幾隻貓都警覺地將眼睛對向姥爹,竟然瞬間有了老虎那種虎虎生威的感覺。有的貓甚至呲起了牙,彷彿即將展開一場饕餮盛宴。
    看來這裡的貓都被她馴化了。
    姥爹害怕她再放出屍氣,也擔心那群瘋狂的貓亂撓亂咬,於是停在門檻前看著她手裡的痰盂,輕聲問道:「你吐得這麼厲害,是不是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