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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傻子雖傻

時間退回到幾年前,酒鬼就會記得這句話他是說第二遍了。不過,那次擺在他面前的不是生著毛髮的人皮,而是一條四角形的內褲。

「難道是馬傳香的不成?」酒鬼凶神惡煞地對著買來的女人喝道。他用漆黑的火鉗夾住內褲的一角,將泛著一股臊味的內褲伸到女人面前。內褲的襠處開始落色,斑駁得如軍人穿的迷彩服。

女人的鼻子離那條散發難聞氣味的內褲只有幾厘米的距離,但她沒有用手去掩住鼻子,而是眼淚婆娑地抽泣,一對瘦弱的肩膀一聳一聳,如受了傷的老鼠。

因為,那條內褲不是丈夫從外面的田野裡或者地坪上撿來的,而是丈夫的弟弟從衣櫃裡翻出來的。

她丈夫的弟弟站在一旁看熱鬧,雙手互握,有一掛清涕從鼻孔裡掛了出來。正是她對丈夫說馬傳香之前來過這裡,她丈夫才質問這條內褲的主人是不是馬傳香。

馬傳香之前確實來過。在酒鬼沒有回來之前,馬傳香幾乎每天都要過來,跟她扯些國家大事,說些和平與戰爭,唱段不倫不類的戲文。她對這些沒有任何興趣,但是時時刻刻提心吊膽,生怕門外有誰經過,或者生怕門外沒有一個人經過。怕有人經過,就是擔心村裡的長舌婦長舌男在丈夫耳邊胡說;怕沒人經過,就是擔心馬傳香肆無忌憚。

因為馬傳香在扯過國家大事,說完和平與戰爭,唱不出戲文的下一句之後,都要用那張鬼爪一樣的手在她身上碰碰這裡、蹭蹭那裡。

而丈夫常年在外,獨守空房的她感覺自己像根經過無數次暴曬的乾柴,只要挨著點兒火苗,便會無可救藥地燎燃。

馬傳香的那隻手,顯然是帶著火苗來的。

可惜那次審問沒有結果就結束了。因為門外的大客車就要出發了,客車裡坐著一群一起在城裡打工的兄弟和帶隊的包工頭。包工頭將油光滿面的腦袋從車窗裡伸出來,大聲催促酒鬼快點兒上車。

酒鬼憤憤地將那條棉布內褲扔在地上,瞄準襠部狠狠地跺了一腳,似乎那樣做就會使內褲的主人突然劇痛不已,然後走到門口提起一個化肥袋就上了客車。

那個化肥袋是買來的女人扎的口,她用細麻繩勒住袋口,然後還用縫紉線將細麻繩的兩頭縫到了一起。她找不到合適的行李袋,只翻出了蛇皮一樣的化肥袋。袋裡裝的是丈夫工作時要穿的帆布衣服和帆布手套,還有幾塊今天早上才烙好的糯米糍粑。

丈夫的弟弟就是在幫忙找行李袋的時候從衣櫃裡翻出那條來歷不明的內褲的。

酒鬼說,他上了客車之後,透過棕色玻璃看了看愣在門口的女人,沒來由地覺得這是最後一次看見她。沒想到等他再從城裡回來,那個女人果然跑了!

後來他見馬傳香還在家裡,見了面還是客客氣氣地寒暄,便以為當時猜測錯了。

對於馬傳香來說,生活像回到了酒鬼沒有買女人之前一樣無聊。唯一的改變是他要避著酒鬼的弟弟。因為那個傻子自那以後每次見了他都要俯身去撿石頭。雖然傻子撿起石頭不一定是想要扔他,但是馬傳香做賊心虛,覺得還是避得越遠越安全。

傻子雖傻,但也知道砸傷了人要他哥哥賠醫藥費,所以也不敢真向馬傳香扔石頭。他只是將石頭攥在手心裡,緊緊地跟著馬傳香。馬傳香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

可是馬傳香比他精靈得多,在巷子裡多拐幾道彎就把他甩了。再者,如果半路上遇到漂亮姑娘,傻子便會將石頭一扔,朝姑娘流口水摸褲襠,將馬傳香忘得一乾二淨。

令馬傳香意想不到的是,某個晚上正當他伏在那個女人身上賣力的時候,那個傻子卻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朝他傻傻地笑。他先是嚇了一跳,想到要殺人滅口,可是低頭一看傻子的褲襠裡拱起一片賬篷,便有了更好的辦法。

這個辦法,不但使得他的秘密不會洩露,還使得傻子從此以後見了他不再俯身去找石頭。

「現在好了,他們不會懷疑你了。」馬中楚將上次沒有燃盡的紅蠟燭點上。一顆豆大的火苗便從火柴梗轉移到燭芯上,顫顫的,將地上的影子也弄得凌亂。「不過,你不應該騙我。當初你就說你長了一條尾巴,我也不見得會看不起你。」

「他們懷疑我都沒有關係,只要你不懷疑我就可以。」美麗的女人挽起了秀髮,擰出了一線細細的水。

男人臉上立刻泛出一片羞赧的紅色。

「我把那塊人皮送回去了。我就說他們還是會認為是我藏了那塊人皮的,果不其然!」女人將男人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裡,卻漫不經心地說道,「頭髮也打濕了。」

「是誰先前藏了人皮還要栽贓給你呢?」男人思索道。

「管他是誰,只要讓你知道這個人不是我就好。」女人柔柔地說道。

「雨還不停呢。」男人聽了女人的話,感覺心裡塞了一團棉花,棉花裡還帶著刺。於是,他假裝看起了外面的雨。天色已經晚了,外面其實漆黑一片,只能聽見滴滴答答的雨聲,看不到牛毛一般的雨線。

「天色晚了,我們睡覺吧。」女人一面說,一面將被子鋪開來。「被子有點兒潮。什麼時候出太陽啊,家裡的東西都要曬一曬。最好能把房頂掀開,這樣就簡便多了。」說完,她自覺好笑,摀住嘴巴笑了半天。

男人看著女人笑得花枝亂顫,頓時心柔了,燭光也柔了。他低聲問道:「今天晚上不分開睡嗎?」

女人鋪被子的手停了下來,而後轉過身定定地看著男人,問道:「你不想一起睡嗎?因為我有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