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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誰的花紋

    這時,一陣風吹過來。山上的樹林像綠『色』的波濤一樣湧動,發出沙沙的聲音。那個損壞的燈籠也隨風搖擺,如同活了一樣。
     我感到風有些涼,立即收了心思跟爺爺一起離開這裡。
    易師傅在路上還有說有笑,但是一進金大爺家臥室的門就啞口無言了。他的臉『色』突然發生很明顯的變化,先變成蒼白『色』,然後變成死灰『色』,額頭也出了一層虛汗。他忽然覺得雙腳有些軟,站不住。他伸出手來想抓住門框,可是手也變得棉花糖一般軟綿綿。
    金大爺連忙扶住易師傅,問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這不是……」易師傅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接著說,「不是我做出來的。」
    金大爺輕鬆的說道:「當然不是你做的啦。你天天在我家椅子上打呼嚕,你就是魯班再世也不可能邊做夢邊做出一個木床來吧!」他忙喚老伴搬來一把椅子讓易師傅坐下,然後說:「這是你學徒做的。這我們都知道。」
    金大爺的老伴還不忘誇道:「哎呀,易師傅,你可是收了一個勤快又能幹的好徒弟呢。我看他天天忙得汗水直流,就是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句。這都不算,最讓我驚訝的是他的手藝不見得比你差到哪裡去呢。」金大爺的老伴一面指著那個新床上的雕紋一面說:「你看,這個花紋雕得多好!多漂亮!易師傅,真要恭喜你,你的手藝不怕失傳啦!」
    爺爺在旁什麼話也不說,只是一雙眼睛像鷹眼一樣看著額頭不斷冒汗的易師傅。
    易師傅兩眼空洞的看著金大爺,嘴巴蠕動了半天,終於憋出幾個字來:「我……我沒有……收學徒呀……」易師傅說這話的時候如一個重病彌留之際的人,不但嘴巴顫動,臉上的幾塊肌肉也往一個地方縮。
    易師傅斷斷續續的話一說出口,金大爺就呆了,金大爺的老伴也呆了。也許爺爺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但是爺爺也忍不住乾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驚訝。
    幾個人在這個房間裡,但是好一會兒沒有一個人發出一點聲音。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這,這不是你的手藝嗎?」彷彿易師傅的恐懼可以傳染,金大爺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也開始抽搐,額頭冒虛汗。「這花紋我認識的,跟你給別人做木匠時刻的花紋差不多呀。」
    易師傅癱坐在椅子上,頭耷拉下去,看都不看那花紋一眼,說:「我自己的手藝我還不知道嗎?這肯定不是我做的。」
    這時候金大爺有些急了,他低沉著聲音吼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是你學徒做的!要我說多少遍?這是你學徒做的!」
    易師傅也坐不住了,對著金大爺歇斯底里的吼道:「我也要給你說多少遍?我沒有學徒!我從來沒有收過學徒!」易師傅的臉紅脹了起來,像是喝多了酒的瘋子。
    「但是我看見了!我看見你學徒一點一點幫我做好的木床!」金大爺不甘示弱。金大爺的老伴生怕他們倆打起來,急忙跑到金大爺身邊,半扶半推的拉開他們倆的距離。金大爺揮舞著手吼道:「我付了錢的!請了你吃了飯喝了酒的!」
    這時,就連金大爺的老伴都看不過去了,邊推搡著金大爺邊埋怨道:「你真是!就連這時候都還惦記著那點錢!」
    爺爺也走上前去勸解他們倆。
    「我沒有學徒。」易師傅看了爺爺一眼,似乎要爺爺相信他的話。
    爺爺點點頭:「有沒有我不知道。你跟金大爺好好商量一下,看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別兩個人都這麼大火氣,這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金大爺卻還在那邊嘮嘮叨叨:「我工錢都付完了,難道還要我重新花錢再買木料做一個木床不成?」
    金大爺的老伴嘟囔道:「你得了吧你!早說晚上有動靜你還偏不信我的話,要不也不會拖到現在。」
    「來來來,先喝點茶,等你們氣消了再說吧。」爺爺把泡好的茶分別遞到他們倆的面前。他們不好跟爺爺生氣,便接了茶,向爺爺道謝。
    爺爺見他們態度好了些,便問道:「你們倆說吧,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易師傅你真帶了徒弟沒有?金大爺你確定他帶了學徒來做木匠?」
    他們兩個人同時點了點頭。
    「那就有問題啦,做木匠的說沒有帶學徒,請木匠的說看見了木匠的學徒,並且木床還是學徒做的。」爺爺皺眉道。
    他們兩個人都不說話,都看著爺爺。
    爺爺愣了一下,說:「都看著我幹什麼?我現在身體還很不舒服,如果跟著易師傅來的那個是鬼的話,我也幫不上忙了。」
    他們兩個人也知道爺爺被嚴重反噬的事情,他們搖搖頭,同時長長的歎出一口氣。
    爺爺見他們這樣,又勸道:「別灰心啊。神靠一爐香,人靠一口氣。我是七老八十的人了,都從來不輕易歎氣。你們都比我小,歎什麼氣呢?」
    易師傅還是軟綿綿的癱坐在椅子上,將四肢盡量展開,像被獵人破了肚又用竹片撐開的兔子。我家隔壁的隔壁就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獵人,以前在常山周圍打狼打野豬打獐子,後來就只能打野兔了。他經常在清晨將打回來的兔子破開,掏出內臟,用筷子長短的竹片在野兔的肚子裡撐住,然後掛在門前的晾衣桿上讓太陽曬乾。再後來山上連野兔都打不到了,他只好把獵槍掛起來。獵槍很快就銹成了一塊爛鐵,人也得了奇怪的病,怎麼治療也沒用效。爺爺說,那個獵人也生銹了。我笑爺爺道,人怎麼會生銹呢?爺爺一貫『性』的笑而不答。
    在易師傅像被殺的野兔一樣躺在椅子上時,金大爺突發奇想:「馬師傅,你說,是不是我得罪哪個鬼了?它故意要來整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