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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墓碑勿動

    飯鍋底下的稻草發出辟辟啪啪的輕微爆裂聲。濃烈的煙從稻草的間隙冒出來,像墨魚吐出的墨汁,直往外竄。吊繩,房梁就在濃烈的煙中忽隱忽現。
    文撒子打趣道:「這樣的煙最好熏臘肉了。」接著故意用力的咳嗽了幾聲。
    「裡面有青東西,應該把這些草再曬曬的。燒了青東西會瞎眼睛的。」年輕『婦』女一邊撥弄火堆裡的稻草一邊說。
    「人要忠心,火要空心。」老太太說,一邊把年輕『婦』女手裡的火鉗接過來,親自在稻草燃燒的那頭撥了撥。很快,爆裂聲沒有了。「你得把燒燃的那頭撥成空心的,像你那樣直接塞到鍋底下,煙也多,火也不大。你們年輕人都燒煤燒氣,圖方便。這樣的稻草你們是燒不好的。」
    年輕『婦』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爺爺見老太太佝僂著身子,燒火的時候非常吃力,便說:「讓我來燒吧。」爺爺拿過火鉗,把正在燃燒的稻草夾了一半往稻草灰裡一塞。稻草燃著的那頭立即熄滅了。
    文撒子揮手道:「馬師傅,火本來就不大,您再減少一半稻草,這雞就要煮到明天早上了。」
    爺爺不答他的話,把剩下的一半稻草聚集起來,然後用火鉗夾住,把燃著的那頭稍稍一提。「崩」的一聲,火苗一下竄了起來,嚇得文撒子往後一仰,差點從椅子上翻下來。
    年輕『婦』女和老太太都笑了。
    火不但沒有減小,反而燒得更加熱烈,更加順暢。
    文撒子自我找台階下,說道:「馬師傅逗我玩呢。」
    爺爺沒有搭理文撒子,轉頭對老太太說:「老人家您捨得一隻雞給七姑娘吃,那我也不妨給您說點東西。說得不好,還請您老人家多多包涵。」
    老太太笑道:「看您把話說得!我不過捨得一隻雞罷了,您可是費力氣幫人家置肇這置肇那的,要是在以前,這實實在在的工分呢。」
    爺爺點點頭,說:「其實我一進門就看到您駝背成這樣,就有些懷疑了。」
    聽爺爺這樣一說,老太太和她的年輕兒媳立即把目光聚集到爺爺身上。紅『色』的火光在爺爺的臉上跳躍,造成一種神秘的『色』彩。
    「哦?」老太太簡單的回應了一聲。
    爺爺撥了撥火堆裡的稻草,火苗又竄了兩尺多高。爺爺把火鉗在青磚上敲了敲,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然後,爺爺抬起頭,詢問道:「您的背是不是今年才駝成這麼厲害的?」
    年輕『婦』女搶答道:「我媽原來就駝背,不過不瞞您說,她原來可沒有這麼駝背。我嫁到這邊來的時候,她也駝背得很,不過也沒有駝背到現在這麼厲害。您看,現在她的手自然垂下就可以碰到腳背了。」
    老太太點頭道:「我以前確實駝背,但是今年駝得更嚴重了。」
    爺爺問道:「不光背更加駝了,背上是不是感覺沉甸甸的,好像壓了一塊石板?」爺爺一面說,一面繼續假裝漫不經心的撥弄火堆裡的稻草。我知道,爺爺是怕聽他話的人緊張,故意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咦?您還真說中了。我也嘗試努力挺直身子,以前駝背的時候,自己用力挺挺身子還是可以稍微好點的。可是今年開春以來,我不但挺不起身子,反而覺得背上壓著一塊沉沉的石板。它使我只好順從的更加駝下來。」老太太雙手掐在腰間,模仿背石板的動作。
    文撒子用他習慣『性』的嘲諷口氣說:「老太太,您也真是會拍馬師傅的馬屁呢。他說你背著一塊石板,你就真以為背著石板呢?就算您老人家真覺得背上有壓力,但是您可以說是像一袋稻穀壓在背上,也可以說像打穀機的箱桶壓在背上,怎麼偏偏就說像塊石板呢?」
    雖然我不喜歡文撒子揶揄的口氣,但是覺得他的話不無道理。
    老太太指手畫腳道:「我沒有拍馬屁。真的。我不但覺得背上有壓力,還覺得背上有一陣陣清涼的寒氣侵到皮膚裡。如果是背稻穀的話,會有谷芒扎人的感覺;如果是打穀機的箱桶的話,會有咯人的感覺。我年輕的時候什麼農活沒有做過?當年給地主做房子,我也背過石板呢。現在還真是馬師傅說的那種感覺,像被了塊石板。」
    年輕『婦』女聽婆婆這麼一說,連忙從爺爺手裡搶過火鉗,緊張問道:「難道有什麼怪事?是不是有什麼東西附到我媽的身上了?她還天天給我帶孩子呢,孩子不會受影響吧?」
    文撒子斜眼看了看年輕『婦』女,不屑道:「你這就不對了,現在馬師傅說的你婆婆,你卻只問你的孩子。太自私了吧。」
    還沒等文撒子把話說完,老太太吞吞吐吐的問爺爺道:「我抱孫子次數最多了,會不會對我孫子造成影響啊?」聽了老太太的話,文撒子抿了抿嘴,馬上噤了口。
    爺爺揮揮手道:「沒事的。您孫子沒事,您也沒有事。只要把拜石恢復到原來的地方就可以了。」
    「拜石?」老太太的聲調突然升高了許多。「拜石那東西誰敢隨便動?」
    爺爺眉『毛』一擰,說:「是啊。照道理說,誰也不會『亂』動那種東西。」
    年輕『婦』女『迷』『惑』道:「拜石是什麼東西?」
    文撒子笑呵呵解釋道:「你是外地人,不知道我們這裡的話跟你娘家的話有些差別吧?拜石就是墓碑,上面刻故先考某某大人之墓,或者故先妣某某大人之 墓的石板。」
    年輕『婦』女一邊燒火一邊問道:「拜石就是墓碑?」
    文撒子說:「因為過年過節後輩的人要跪下祭拜,所以我們這裡的人又叫它為拜石。」
    「哦。」年輕『婦』女點點頭,轉而問老太太,「您老人家怎麼可以隨便動人家的墓碑呢?」
    「我,我,我沒有呀。我最忌諱『亂』動亡人的墓碑了。」老太太把『迷』『惑』不解的目光投向爺爺。爺爺正低頭掐著手指算著什麼,嘴巴裡念著聽不清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