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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救命菩薩

    可是我沒有開口問他,因為我知道爺爺的答案。他的答案不過是一個溫和的笑,笑而不語。
    年輕『婦』女說:「當地沒有賣洋水的,老人的子女們立刻跑了三十多里的路程,去縣城買來了洋水。老人喝了之後,打了個嗝,終於祥和的閉了眼。」
    爺爺喃喃道:「那個老人臨終前喝到了牽掛一生的洋水,可是七姑娘呢,一生都沒有嘗過一口雞湯。雖然那時候洋水很難買到,但是總比不過雞湯難以嘗到吧。他們總想著怎麼趕走偷雞的七姑娘,卻從來沒想過好心讓它喝碗雞湯。」
    老太太和文撒子聽了爺爺的話,感歎不已。
    我突然靈光一閃:「爺爺,您的意思是,如果煮碗好雞湯給七姑娘喝,它就不會再來偷雞了,它就會安心離開陽間嗎?」
    爺爺一愣,繼而喜笑顏開:「你這娃子挺聰明啊,我只是隨便說說,你居然想到解決的辦法了。」
    文撒子也突然開竅:「對呀,要不我們煮一隻雞給七姑娘供上,這樣,它的心裡便不會再因為掛牽一口雞湯而眷戀世上了。」文撒子拍了響亮的巴掌,立即屁顛屁顛跑到散架的雞籠旁邊,撿起那只被扭斷脖子的雞。
    「你幹什麼?」老太太問道。
    文撒子狡黠笑道:「老人家,我是為您省一隻雞呢。反正這隻雞已經被弄成這樣了,相信你們也不放心吃了。不如把這隻雞將就煮了供奉給七姑娘。」
    老太太頓時怒了,她一巴掌打掉文撒子手裡的死雞,唾沫橫飛的罵道:「人都不敢吃了,你還要供給亡人吃麼?雖然我老人家養雞也不容易,但是既然供奉,就要選好的雞。家裡來個客人我都要殺隻雞呢,供奉給魂靈我就連一隻雞都捨不得了?」
    這一番話罵得文撒子低頭垂眉,不敢有一句反駁。
    老太太轉頭吩咐兒媳『婦』:「你去挑一隻好雞,壯一點的,精神一點的。殺了敬給七姑娘。」
    爺爺連忙阻止:「我外甥也只是隨便說說,有效沒效我也不知道呢。要是殺了雞供奉了沒有起作用呢?我可不敢打包票哦。您老人家別這麼急忙火忙嘛。」
    老太太對爺爺說的話語氣要好多了:「馬師傅,既然有個辦法,我們就試個辦法。殺了雞再看效果嘛。要是萬一可以呢?你不知道,我兒子十歲的時候,在山上誤吃了有毒的果子,面『色』變紫,神志不清,口裡直吐白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村裡的百十號人圍在旁邊,就是不知道怎麼救他。剛好一個瘋子經過這裡,從懷裡掏出一團黑漆漆油膩膩的東西給我,叫我塞到兒子的嘴裡。別人都勸我別聽瘋子的,說孩子已經這樣了,受不起更多折騰。要是在平時,我怎麼也不會相信瘋子的話。但是當時我就腦筋不轉彎,偏偏把那黑漆漆油膩膩的東西 塞進了兒子的嘴裡,死馬當做活馬醫。沒想到,幾分鐘以後,我兒子臉『色』轉紅,竟然恢復了神志。要不是那個瘋子,我現在哪裡有兒子養哦,哪裡有孫子可以抱哦。」
    文撒子假惺惺拱手道:「那個瘋子是菩薩呢。」
    老太太呸了文撒子一口,說:「救命的就是菩薩。你幫別人忙,你也是菩薩。等我兒子好了,我再去找那個瘋子時,那個瘋子已經走了。我找遍了附近幾個鄉鎮,就是沒有找到當初那個瘋子。於是,我想也許我的兒子不死,就是因為我有善心,我幫的人多了,積了德。那些積的德平時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但是遇到事的時候就會起作用,我認定是這個救了我兒子的命。」
    文撒子連連說是。老太太的兒媳『婦』也不是小氣的人,早已捉了一隻雞在手裡。不知那隻雞是經過了剛才的驚嚇變得有些癡呆了,還是聽了老太太的話認為有道理,它在年輕『婦』女的手裡一動不動,乖乖就範。
    老太太轉身走到兒媳『婦』身邊,『摸』了『摸』那只安靜的雞的頭,慈祥說道:「雞呀雞呀,你被人宰被人殺也別有怨言,誰叫你是雞呢?這是你的命。等你下世投好胎不做雞就好了。」
    在這一點上,老太太和爺爺有些相似之處。爺爺殺雞後,總要把雞的翅膀張開,然後把雞頭藏進翅膀裡,說是等雞過山。而我的父親這一輩人,殺了雞後直接丟進開水裡泡,然後開始拔雞『毛』。相對來說,爺爺這一輩的人似乎對雞鴨鵝這一類的生靈也有一種特殊的感情。
    老太太的兒媳『婦』辦事很麻利,很快便把雞煮熟了。香氣立刻充盈了整間房屋。
    因為老太太要爺爺幫忙做供奉的儀式,所以我們一時半會還是不能走。
    在老太太的兒媳『婦』煮雞的空閒時間裡,爺爺和老太太拉了一些家常。我們五個人圍在火堆旁,等雞完全熟透。火堆是由幾塊大青磚圍繞而成,煮飯,炒菜便都在這幾塊青磚中間進行。因為燒的是稻草,草灰便特別多。掛飯鍋的吊鉤由一根結實的麻繩繫住,麻繩的另一端繫在房樑上。飯鍋,吊鉤,麻繩,還有房梁,都被草灰熏成了黑『色』。這是那時農村的一個典型景象,也是我記憶中的一個最深刻的印象。
    那時的農村印象有很多,這只是其中之一。其他的還有:牆上用米湯粘的報紙,八仙桌底的陶罐裡醃製的酸菜,堂屋對著大門的那面牆上懸掛的『毛』『主席』畫像,還有用稀牛屎刷了一層的大曬穀場。
    這些印象不是連貫的,都是零零散散的存在我的記憶中。並且,這些記憶隨著時間的推移離我越來越遠,遠到我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它原來的模樣。每當回想的時候,既溫馨又傷感。讓我這種情愫變得更加劇烈的,是爺爺那張慈祥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