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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狐的遺傳

    只要不是傻瓜或者是瞌睡蟲在半途打瞌睡了,在選婆講到那個使窮秀才復活的銀幣的時候,自然而然想到我送給我心愛的她的那塊銀幣。
    當然,我也想到了。不過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塊銀幣,或者是不同的兩塊銀幣。難道我送給她銀幣後所做的夢是要給我一個預示嗎?
    我的思緒飄遠了,選婆的故事卻還在繼續。
    選婆說,羅敷試圖說服兒子,面前身著破衣裳、面『露』菜『色』的人就是他的親生父親。復 活過來的窮秀才一口否決。
    羅敷掀開樓層夾板後指著屍體說話的時候,怎麼也沒有料到「死無對證」的屍體居然會開口反駁她。
    驚恐無需贅言,羅敷在那一刻是驚恐到了極點。她的第一個想法是帶著兒子飛奔出這個給了她生命又毀了她一生的繡花樓。她在這棟樓裡出生,又在這棟樓裡失身,侵佔她的居然還是一隻狐狸!從搬出這裡開始,她便不願再看見這裡的一切,想都不願意想。然而,兒子身上的狐臭味時時提醒著她的痛苦過去,令那段難堪的回憶時不時從心底翻騰上來。
    她還記得那個和尚給她的一塊銀幣,說一定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遇到自己的姻緣。
    當想起多年前那個和尚的話時,她突然明白。
    羅敷冷靜的轉過身來,看著瘦骨嶙峋,顴骨突出的窮秀才,冥冥之中感覺到,和尚預言的男人應該就是他了。
    再看看兒子的反應,居然不是害怕,而是用特別仇恨的眼光看著這個瘦成一把骨頭的「父親」。面前的「父親」如一隻剛剛躲過大雪掩埋,剛從冬眠中醒過來的青蛙,幾根骨頭撐起一片薄薄的青皮,形同葬禮上即將焚燒的紙人,彷彿一把火就可以把他點燃。
    羅敷不能理解兒子的眼光。那不是常人應該有的反應。
    而我卻可以理解。爺爺說過,我們常人做夢,往往是先人們經歷過的東西。人要在複雜的環境中生存下來,僅僅靠自己一步一步的學習是很難應付變化的環境的。而夢可以交給我們看似「與生俱來」的東西,比如恐懼,比如高興。說到底,夢的根源就是遺傳,是先人經驗『性』意識作用在我們身上的結果。
    這也是為什麼很多人信奉「先人保佑」的原因。有時遇到突發的危險,先人在我們身體裡的遺傳經驗可以使我們做出我們自己也想不到的舉動,藉以躲避危險。
    所以,當羅敷的官兒子初次見到復活的窮秀才時,不但沒有常人的害怕,反而是匪夷所思的仇恨,這也許就是那隻狐狸的遺傳結果。
    如果在其他的事情裡,羅敷的官兒子從來沒有表現過異於常人的狐狸『性』格,當然狐臭除外,那麼,在此刻,他的狐狸『性』格暴『露』無遺。羅敷在此刻應該深深體會到後面會有無窮的危險,但是後知後覺的她沒有。
    是和尚的話,促使她冷靜下來,她迅速撲向兒子,抱住他,不讓他衝動。而她的官兒子的拳頭早已經攥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緊。
    「你爹呢?他把我打暈了。」顯然,窮秀才雖然有很多疑『惑』,比如樓房的窗欞已經破破爛爛了,屋子裡也積了厚厚的灰,櫃子上的銅皮銹了,空氣裡漂浮著一股腐味,這些都是很明顯的感覺。面前的美人此時依然風采不減當年,甚至比當年還要閉月羞花。當然,他不知道是「當年」的美人,他還以為是昨天的美人和今天的美人對比。他根本不知道數十年已經流逝。
    他的最大疑『惑』就是,剛剛還有羅敷她爹和一幫兇狠的家丁拚命揍他,他吐了口血倒地。等他爬起來,這些揍他的人突然消失了,無影無蹤。
    他看了看旁邊的立柱,血濺的地方已經不見了,多了一隻慵懶的大蜘蛛安靜的趴在厚重的網中間。
    後面的故事跟瑰道士講的又彙集到了一起。
    「我爹?我爹十幾年前就死啦!」羅敷眼眶裡都是淚水,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驚恐,抑或是兩者都有之。她的官兒子晃了晃腦袋,似乎剛從昏『迷』的狀態回復過來,將嘴巴張的比剛才更大,呆成了一尊雕塑。他恢復了常人的狀態,畢竟他有一半是人的血『液』。
    「死啦?十幾年前就死啦?」窮秀才不解的問道,仍在原地不敢多動,彷彿當年打死他的那個老頭子還躲在這個繡花樓的某處角落,一不小心就會跳出來將他打個落花流水屁滾『尿』流。「還是十幾年前?你不是騙我吧?你騙我。你騙我!」
    羅敷仰頭對天,雙手捂面,淚水從她的指間流出來。
    「你,你哭什麼?我哪裡說錯了嗎?」窮秀才拖著疲軟的步子來到羅敷面前,抓住羅敷的雙手使勁的搖,「出了什麼事嗎?你爹怎樣啦?他剛才不還在這裡嗎?你別哭啊!」由於多年的掩埋,窮秀才的身體非常虛弱,搖晃羅敷的力氣比螞蟻還小。羅敷感覺到一股涼氣從窮秀才的手指透出,鑽入她的皮膚,冷得她打了個顫。
    這時,窮秀才發現羅敷背後還有一個人,年齡比他稍大,相貌與他的朋友如同一個模子倒出來的。屍體一愣,指著那個衣冠楚楚一副官人打扮的男人問羅敷道:「這個人是誰?他來這裡幹什麼?」說完上上下下打量,眼睛裡充滿了『迷』『惑』。
    「他是誰?你怎麼說他是我的兒子?我們還沒有肌膚之親啊。怎麼回事?我是不是在做夢?是不是剛才你爹進來也是我在做夢?我是不是在做夢?」剛剛復活的屍體搖晃著羅敷,發出一連串的問號。而羅敷已經泣不成聲,根本回答不了他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