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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指間春秋

    「笨!」『奶』『奶』頗為自以為是的責罵爺爺道,「你叫幾個小孩子幫你畫一畫不就可以了?一個人畫這麼多相同的東西麻煩不麻煩?」
    『奶』『奶』翻看著爺爺桌上無數的黃『色』符紙,手指染上了許多沒有風乾的墨汁。『奶』『奶』剛剛闖進房間的時候,嚇了一跳。窗戶上,桌子上,凳子上,床上,都是黃澄澄的長紙條。長紙條上爬著長的細的曲的黑『色』蚯蚓。『奶』『奶』使勁『揉』了『揉』眼睛,才知道那些黑『色』的蚯蚓原來是未干的墨水。爺爺的嘴也染成了恐怖的黑『色』。
    「你不知道,我寫這些符咒的時候要面對哪個方向,心裡要想著什麼,嘴裡要念著什麼,都是很有講究的。能叫一些小孩子來糊弄麼?」爺爺回答道,手裡的『毛』筆仍然未停。
    「我看就沒有什麼區別啊。」『奶』『奶』低頭查看一張張的符咒,雖然看不明白,卻禁不住好奇,仔細尋找各個墨跡之間的不同。
    「你『摸』『摸』那張。」爺爺指著床頭一角的符咒說,臉上掩飾不住自得。
    『奶』『奶』聽了他的話,漫不經心的去觸『摸』床頭那張大同小異的符咒。她的手剛接觸那張符咒,立即腳底安了彈簧似的跳了起來。
    「哎呀,哎呀,是不是漏電了?我被麻了一下!岳雲,你快去檢測一下電線,估計家裡太『潮』濕,屋裡漏電了!」『奶』『奶』一手捏住另一手的手指,驚魂未定的喊道。
    「你不是白天說夢話嘛。」爺爺呵呵笑道,頗有喜歡惡劇作的孩子氣。「再有電也不能床上有電啊,電線都沒有經過那裡。」
    「那,你的意思是這些符咒自身就有電?」『奶』『奶』驚訝的伸出綠『色』的指甲問道。『奶』『奶』每天都要出去割豬草,指甲常年保持天然的綠『色』。指甲內常年有用繡花針挑不完的細草絲,彷彿那個地方本來就是一片肥沃的土地,是草絲生生不息的養育地。在我還小的時候,有時『奶』『奶』幹活累了,就喚我過去幫她挑草絲,用極細的繡花針,用極其小心的力度。
    在不同的四季,『奶』『奶』指甲內的草絲也是不同的。春天的草汁『液』豐富,綠『色』總是染到我的手指上來,害得我晚上夢見自己的指甲內也生出青草來,在指甲與肉之間脹得難受。有時,我想著春天的土地是不是也有這種脹的難受,因為有好多好多的草要從地下伸展出來,然後茁壯成長。秋天的草開始乾枯,『奶』『奶』的指甲內多見黃『色』扭卷的黃『色』細絲。原來人的小小的指甲間也可以藏著豐富的春夏秋冬!
    「呵呵,」爺爺朝一臉『迷』『惑』的『奶』『奶』笑笑,又說,「你再『摸』『摸』桌上的那些符咒試試。」這時,一陣風鑽過門縫跑進屋裡,掀起了符咒的一角。
    「我才不笨呢,要我又挨電啊!」『奶』『奶』側頭看了看桌子上的一面黃『色』,不敢靠近。風能掀起黃『色』的紙,卻不能吹動『奶』 『奶』的頭髮。『奶』『奶』老了,頭髮也像到了晚秋的枯草,活躍的風帶動不了它的興奮。
    「哎,這些符咒是沒有電的。」爺爺笑道。
    「我不信。誰知道有點沒電。」『奶』『奶』警覺的說。
    「你不信?那我先『摸』給你看。」說完,爺爺先將手按在了桌面的符咒上。『奶』『奶』蹲下身子抬頭看爺爺的表情,生怕他故意忍著,然後騙得她團團轉。
    爺爺的臉上沒有一絲痛苦,微笑的低頭看看『奶』『奶』,示意她也來試試手感。
    『奶』『奶』站了起來,步步小心的走到爺爺身旁,將信將疑的將手也按在了桌面的符咒上。
    「咦?怎麼涼颼颼的?」『奶』『奶』對視爺爺的眼睛,問道。
    「不電吧?」爺爺故意問。
    「不電,不電。」『奶』『奶』笑呵呵的說。
    「那個椅子上的是不是和這些又不同呢?」『奶』『奶』的興致被調動起來,主動感興趣的問爺爺。一邊說,她一邊將大拇指的指甲掐進食指的指甲裡,摳出了幾條草絲。
    「那當然了。」
    「那椅子上的又是什麼樣的呢?」『奶』『奶』問,搓著一雙因勞作而繭子滿生的厚手掌。
    「你自己試試呀。」爺爺又拿起一張沒有寫符的黃紙,提起『毛』筆畫起來。那只『毛』筆就如奔湧不盡的源頭,將黑『色』『液』體連續的留在紙面。不一會兒,一張符咒便畫好了。
    『奶』『奶』走近擺滿了符咒的椅子,步調輕緩,彷彿過年過節磨刀霍霍走近雞鴨那樣。符咒懶洋洋的掛在椅子上,靜靜等待『奶』『奶』的靠攏。走到椅子旁邊的『奶』『奶』又遲疑了,怯怯的問爺爺:「真能『摸』嗎?你別故意害我哦!」
    「能『摸』!」爺爺乾脆而又不耐煩的回答,「又不是老虎的屁股,怎麼就『摸』不得?」他假裝專注於他的符咒,眼睛的餘光卻關注著『奶』『奶』的一舉一動。
    『奶』『奶』的手朝椅子伸去,身子卻不由自主的往後仰,彷彿是去提一壺燒開了的水,生怕滾燙的水蒸氣噴在了臉上。
    終於碰到了靜靜等待的符咒上,『奶』『奶』迅速收回了手。爺爺的眉『毛』一皺,問道:「燙嗎?」
    『奶』『奶』看了看爺爺,搖搖頭說:「不燙。」
    「不燙你這麼快收回手幹嘛?還真怕我害了你啊?」爺爺皺著眉頭不滿道。
    『奶』『奶』抿了抿嘴,安心的將手按在了符咒上。
    「什麼感覺?」爺爺放下『毛』筆問道。
    「有點熱。」『奶』『奶』說,「溫度跟泡豬食的潲水差不多。」『奶』『奶』的比喻離不開她生活中經常做的那些農活。『奶』『奶』這樣的農『婦』的眼光很難走出這樣的束縛。
    「只是有點熱嗎?」爺爺探著頭問道,似乎他自己從未體會過這些黃『色』的符咒,而『奶』『奶』是他的第一個試驗者。
    「好像比剛才還要熱些。要是豬食是這個溫度,喝著就燙嘴了。」『奶』『奶』誠懇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