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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單面銀幣

    「你這些古幣是哪裡來的?」媽媽拿起其中一枚上下翻看。三枚銅幣下面壓著一枚銀幣。銅幣都是清朝時期的,圓形方孔,象徵著天圓地方,上面寫著「嘉慶通寶」,「康熙通寶」等等。銀幣比銅幣稍小,中間沒有孔,正面刻有一個美麗的女子,髮髻高挽,滿面笑意,胸部豐滿。這是一個半身像。反面則是光滑的平板,沒有任何雕飾,也沒有任何字。這也是我覺得奇怪的一方面,做這個銀幣的人把前面雕刻這麼精細,為什麼就不能花點時間將背面也修飾一下呢?不過這並不影響它的美觀,是送給心愛的人的好禮物。
    而媽媽拿的那枚正是銀幣,是我想要送給我喜歡的那個女孩的禮物。
    我支吾支吾沒有回答。媽媽又問道:「你這些古幣是哪裡來的?」
    我翻弄書包,假裝沒有聽到。
    媽媽放下銀幣,煞有其事的問道:「這個古幣是不是從爺爺家裡拿來的?」說「拿」其實是為了讓我聽起來覺得舒服一點,因為我是在沒有詢問爺爺的情況下私自將它拿出來的。它原來放在衣櫃頂上的一個花彫桃木盒子裡。
    我小的時候,村子裡到處都是各種銅錢。有的掛在鑰匙鏈上作裝飾,有的頂在房樑上保吉利,有的甚至作墊片墊在擰緊的螺母下。那時人們不稀罕這玩意。後來這些東西越來越少,才開始有人覺得有收藏的意義。於是有心的人將已經少之又少的剩餘古幣從鑰匙鏈上卸下來,從房樑上翹下來,從螺母下擰出來。甚至有的人願意用紙幣來換了。
    就像門前的兩個石墩一樣,爺爺是不願意將家裡的有歷史的東西換成紙幣的,他寧願自己留在家裡,寧願被我拿去玩然後遺失也不賣。
    「這是從爺爺家拿來的嗎?」媽媽再三問道。
    我點點頭。我不敢回答並不是因為沒有經過爺爺的允許將古幣拿來了,因為如果詢問爺爺的話爺爺百分百會答應,我不敢回答是因為擔心媽媽知道我要把它送給別人,特別是送給我喜歡的女孩子。
    換做現在,我根本不用擔心媽媽知道,因為我從來沒有跟她說過我已經喜歡上了一個同校的女孩子,她不可能知道。但是那時年少的我就是喜歡擔心一些沒有必要擔心的東西。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你面對它的時候,老覺得這個事情很嚴峻。一旦你經歷後,過了一段時間再回頭想想,才知道那件事情不過如此。
    「這些都是些古老的東西,都是有靈『性』的,你要好好保管。知道嗎?」看來媽媽沒有責備我的意思,只是對我隨意放置這些古幣有些意見。我連忙點頭,將散落的古幣重新放回書包。
    古幣背後隱藏著一個世人所不知道的故事,甚至連爺爺也不知道。當然,媽媽和我更無從知道。有些東西,人們一定要等到它出了大事之後才會關注,比如常山頂上的金礦洞。過了幾乎半個世紀,從來沒有人認為應該對常山上的金礦洞怎麼樣,一定要等到兩個孩子掉進去一死一傷,才有人認為應該填埋這些潛在的危險。
    第二天就要到學校去了,一個月之後才能回來跟爺爺再次會面。我看著斑駁的牆壁,陷入了無際的遐想。小時候,我看著石灰塊塊剝落的牆壁,總會把條條裂痕想像成一棵棵乾枯接近死亡的老樹,把石灰缺失的地方想像成一個人頭或者山或者動物。那時候的我看著牆壁就能這樣無邊無際的想像一個下午,心情無比快樂。而現在的我,看著那些東西再也發揮不了我的想像。
    我們的感覺被這個世界漸漸鈍化磨損,最後對所有事物後知後覺。
    當時的我就這樣看著牆壁,漸漸進入了夢鄉。
    剋孢鬼從縫紉機上跳下來。我已經打算把它帶在身邊,帶到學校去,所以把月季從窗台上搬到了媽媽的縫紉機上,準備明天抱在懷裡帶走。
    剋孢鬼抱怨我將它放在縫紉機上。
    我知道我在夢裡,我笑問道:「怎麼了?你害怕縫紉機嗎?你可別告訴我剋孢鬼害怕縫紉機。」我注意到,剋孢鬼長得越發漂亮了,它甚至像一個開始發育的妙齡少女。皮膚發出微微的白光,眼睛水靈靈。她換了套藍『色』的衣服,衣服開始遮掩不住它的身材。
    「不,我害怕縫紉機上的縫紉剪。」它聲音細細的回答。縫紉剪和一般的剪刀不同,縫紉剪的一邊把手是「S」形的手柄,而一般的剪刀兩邊手柄都是「D」形。我使用縫紉剪總是不對勁,而媽媽可以使用它熟練的裁布剪線。在媽媽的手裡,縫紉剪像一隻春歸的燕子,繞著縫紉機翻飛縈繞。
    「害怕剪刀?」我擰眉問道。四姥姥總是不允許人家將剪刀托放在她家,難道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不過鬼怕剪刀的話,放再多的剪刀在家裡也不見得是壞事啊。
    「不對。」漂亮的剋孢鬼嘴角一歪,『露』出個純淨的笑,「我害怕的是縫紉剪,一般的剪刀倒是不怕的,反而容易勾起我用它傷人的慾望。」
    「哦。」我恍然大悟。
    剋孢鬼收起笑容,對我說:「我最近感覺到一股極寒的陰氣『逼』近, 可能有什麼東西要經過這裡,或者它的目的地就是這裡。」
    「你能感覺到鬼的陰氣?」我驚訝道。
    「不是。其他的鬼的陰氣我感覺不到,但對跟自己的陰氣差不多的可以很敏感。」剋孢鬼說,「這兩天我總感覺到這股陰氣,並且越來越寒。」
    我捏著下巴想像著越來越重的鬼氣像秋天的濃霧一樣漸漸『逼』近這個村莊。
    剋孢鬼說:「它正在慢慢『逼』近這個村子。」
    我一驚,凝視面前的剋孢鬼半天,然後吐出幾個字:「你指的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