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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洗淨鬼血

    我問爺爺那個宛箕鬼為什麼要害馬屠夫。
    爺爺告訴我,那是馬屠夫的第一個死去的兒子。那個兒子是患病死的,不像後面幾個死去的兒子都是莫名其妙就死了。那個兒子死後,馬屠夫把他埋在化鬼窩以後再也沒有去看過他。馬屠夫的第一個兒子死後,他媳『婦』不久又生了一胎,馬屠夫就特別溺愛來之不易的第二個兒子,甚至去肉攤賣肉都抱著。也許是某次抱著兒子經過化鬼窩去肉攤的時候被他的第一個兒子看見了,於是第一個兒子覺得對他不公平,起了害人的心思,一連害死了馬屠夫的三個兒子。但是馬屠夫不信邪,直到他親耳聽到兩個宛箕鬼的談話。
    我倒有些同情那個宛箕鬼來,但是一想起它的樣子不敢閉上眼睛,生怕一睜開眼睛它就出現在面前。
    回到家裡,爺爺從雞籠裡捉出一隻公雞。雞籠裡有四隻養了半年的土雞,它們睡得很踏實,爺爺抓住其中一隻的時候其他的雞咕咕哼了兩聲,表示對打擾它們的睡眠不滿,然後又閉上眼睛睡了。那只不幸被抓出來的公雞並不知道危險將至,不驚不叫,只是小小的腦袋轉來轉去的看,不知道主人為什麼這個睡覺的時間把它提出來。
    爺爺用細繩捆住公雞的腳,從廚房拿出菜刀,在公雞的脖子上一拉。公雞還沒有叫出聲來喉嚨裡的血就噴湧而出,被一個大瓷碗接住。公雞在爺爺的手裡不停的抽搐,雞爪憑空使勁抓了幾下,便軟了下來。爺爺將雞頭反過來包在翅膀裡。我不明白爺爺為什麼要將雞頭包在公雞自己的翅膀裡,好像它在用尖嘴在腋下撓癢。
    爺爺說:「它正在過山呢。」
    我問:「什麼過山?」
    爺爺說:「它的靈魂過了山我們再燒開水拔『毛』。現在它的靈魂還沒有走過山去呢。靈魂走過了山就真正死了。」於是,我又浮想聯翩,眼前出現一隻公雞的靈魂飄飄『蕩』『蕩』的走過陰陽分界的山的情景。
    爺爺說:「人死了要喝孟婆湯,要過奈何橋。畜生死了也要過山才到陰間。」他一邊說一邊拿著筷子在大瓷碗裡攪動,雞血隨著筷子旋轉成漩渦。「過來。」爺爺向我招手。
    我走過去,爺爺撕下一塊抹布,蘸了雞血塗在我的手臂上。我的手臂上有黑『色』的血跡,是宛箕鬼的鬼血。爺爺在塗了雞血的地方用力的『揉』捏,要把鬼血搓下來,弄得我骨頭疼,幾乎掉下眼淚。爺爺說:「忍一下啊!如果不把它洗乾淨,你就會變呆變傻,將來成不了大學生。」我現在能好好的上大學,還要感謝爺爺那雙曾經力氣大到可以擰斷扁擔的手。
    而他自己的手上的鬼血沒有洗乾淨,以致後來他的手靜脈冒起,並且像蚯蚓一樣彎彎曲曲,點煙的時候有點哆嗦。
    當時我抬起另一隻手,聞了聞濺落在手上的鬼血,比狗屎還要臭。我連打了三個噴嚏。爺爺笑了,說:「屎臭三分香,人臭無抵擋。」那鬼血 確實比大糞還要臭。
    用雞血洗了,又找來出去時沒有喝完的酒,再在手臂上擦了一陣,終於沒有臭味了。爺爺打了個呵欠說:「去睡吧,明天還有事呢。那宛箕鬼還要處理呢。」
    那個晚上我沒有睡好,夢裡還隱隱約約聞到鬼血的臭味,總擔心剛才沒有洗乾淨。夜間幾次醒來,聽見爺爺在隔壁的木床上打響呼嚕,牆角的蟈蟈給他伴奏。那個第一次捉鬼的夜晚到現在還歷歷在目,記憶猶新。自從爺爺不再捉鬼後,我再也沒有聽到爺爺睡覺打呼嚕。
    第二天爺爺叫我去化鬼窩的時候,我還懶在床上不願意起來。我『迷』『迷』糊糊的聽見爺爺的呼喚,懶懶的回答了繼續睡覺。爺爺把冰涼的手伸進我的被窩,在我的胳肢窩一捏,一陣被電擊的麻酥酥的感覺傳遍全身,頓時我的睡意全消。
    爺爺笑瞇瞇的看著驚奇的我,說:「你的魂魄昨晚可能出了竅,見了那些宛箕鬼逗起了玩心,所以早上起不來。」
    我一驚,問:「我的魂魄走了嗎?」
    爺爺說:「剛被我一捏就回來啦。活著的人的心臟可以牽住魂魄,心一死人的魂魄就會散了。你還小,魂魄也愛玩,難免有時候心也守不住魂魄。」
    我說:「爺爺你怎麼知道的?」
    爺爺說:「你是不是能聽見我說話,還能回答,就是身子動不了?」
    我點頭,剛才確實是這樣。
    爺爺笑著說:「這就對了。好了,起來吧,你還要幫我拿東西呢。」爺爺笑的時候臉上的皺紋擠到一起,笑容就分散在溝溝壑壑的皺紋裡,讓人覺得很舒服。
    我們馬馬虎虎嚥了幾口飯就出發。爺爺提了一小袋白米,肩上扛了一把開山斧。我幫爺爺抱了一把竹子。就這樣我們爺孫倆踏著霧水走向化鬼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