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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隱夜要走

    不等我說話,隱夜冗自走到了我們的面前,抽了一下褲子,單腿蹲下。戊戌正怒的要起身,只見隱夜輕輕的拍了兩下他的肩膀,示意他並無惡意,隱夜伸出了黑色的指甲,伸手,剜去了戊戌的傷口處已經有些發黑的肉。
    戊戌死死的擰著眉頭,硬是沒有喊出一聲疼。
    隱夜將剜出來的肉甩到了地上,沉聲說:「不這樣做,傷口是不會癒合的。」
    我站在一邊,極其啞然的看著這一幕,他們什麼時候關係變得這麼好了,這不奇怪嗎?
    果然,隱夜沒有撒謊,戊戌的傷口很快的就癒合了。
    戊戌動了動嘴巴,一聲謝了終沒說出口,隱夜沒有和戊戌有過多的言語,而是徑直的走向了我,他拉住了我的手,大拇指摸了摸中指上的戒指,他的聲音如同清澈的泉水,叮咚動聽:「走吧,我的新娘。」
    「去哪?」我傻傻的問道,被他那剛剛一句話說的又惱又羞,畢竟戊戌現在就在我背後啊,他這不是成心激怒他嗎。
    他的眼睫毛像一閃簾子,襯得他眼神迷離,不真切。
    我有些莫名的傷感,不知到為什麼,一看到隱夜,就想要落淚。
    戊戌當然不會允許隱夜這般輕浮的對我,拍地而起,完全不顧及隱夜方才才救了他,隱夜的表情微變,我立馬害怕的拉住了他那只蠢蠢欲動的手,論功力,戊戌是萬萬比不上隱夜的。
    隱夜眼底帶著笑意,只是看我,那意思好像再說,戊戌是否會在他手上吃虧,得要看我怎麼做了。
    我立馬繞到隱夜的背後,對著戊戌擠眉弄眼,讓他忍忍,但他顯然已經沒有耐心了,不想再在隱夜面前受侮辱。
    隱夜轉過身,對戊戌說:「你沒必要生氣,我馬上就該走了,只是臨行前,有些話要對宋瑤說。」
    「戊戌你趕緊回家,我一會兒就回去。」
    我怕戊戌沉不住氣,趕緊用眼神示意隱夜,叫他快點帶我走。
    戊戌很生氣,因為他知道他打不過隱夜,面對隱夜的強行,他無能為力。
    我也沒辦法安慰他,我越安慰越顯得他無能,可是這就像古代的等級制度一樣,百姓鬥不過皇帝,他們之間是無法越級挑戰的。
    我跟著隱夜下了車,一路上都在不安的回頭看了,戊戌只是渾身僵直的站在原地,目送我和隱夜離開。
    我想起隱夜的話,便問他:「你剛剛說你要走,你要走去哪?」
    隱夜轉動著方向盤,扭頭看我,語氣帶著調侃的說:「怎麼,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我只是笑,沒有說話。
    「當了媽媽以後,果真整個人都變溫柔了。」
    我扭頭看他,發現他只是直視著前方,眼裡有些淺淺的哀傷,我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哀傷。
    我不直覺的摸向自己的小腹,笑著問他:「你怎麼看出來的?」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沒頭沒尾的問道:「宋瑤你真的準備好了嗎?和他在一起,和他孕育後代?」
    我點點頭,語氣難得溫柔:「嗯,我今天來醫院其實是想把孩子打掉的,但是沒有忍下心,我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特別害怕,但是今天看到戊戌不畏陽光的照射也要看著我,我頓時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如果有苦,我就擔著。」
    「想的倒是很寬。」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要走去哪?」
    「走去一個你看不到我的地方。」他停了下來,搖下車窗,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開心嗎?」
    「不開心。」我搖搖頭,吸了一下鼻子,眼淚啪嗒的落了下來。
    隱夜的胳膊肘撐在車窗上,將手放在鼻子下,轉過頭看向窗外,只留給我一個後腦:「哭什麼。」
    「你到底要去什麼地方啊!」我不知中了什麼邪,嚎啕大哭,哭的稀里嘩啦,甚至不停的抽噎,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隱夜這次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要不然,他也不會如此感傷的跟我道別,縱然他沒有說出來,我卻好像跟他的心連在一起似得,我能感受到他的感受。
    「你非要問個明白嗎。」他砸了一下方向盤,把我嚇了一跳,車內的氣氛極其壓抑,過了一會兒之後他轉過頭,直視著我:「我如果告訴你,我要去地府,你信嗎。」
    「我……」我啞言「你要死嗎?怎麼可能!」
    我有些激動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只覺得嗓子干的厲害,有一天隱夜會從這個世界消失,是我想都沒想過的事。
    「那你能不能在我死之前,想起些什麼?」他的手反扣住我的手,眼神特別的期待。
    我手足無措,直到後面的喇叭充斥著這個狹小的空間,我才有借口轉移隱夜的話題:「後面有人在催了,我們去別的地方再說吧。」
    我用手隨便的抹了一下眼淚,覺得太丟人了。
    隱夜突然笑了一下,把他的手機扔給了我:「把臉好好擦擦,妝都花了。」
    「你是騙我的吧。」我聲音極小的向他說道,特別的沒有底氣。
    他裝作不知道,雲淡風輕的說:「騙你什麼了?」
    「隱夜,你能不能別死。」我低著頭,扣著他的手機,眼淚又不爭氣的在眼裡打轉,連我都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對隱夜有這麼深的感情,只是感到難過還可以理解,可我為什麼會總是哭呢。
    「我死了不好嗎,才清淨,我要是不死,就一定要拆散你跟戊戌。」
    「為什麼?」我聲音小小的問他。
    「因為我們兩個以前是一對兒。」他半開玩笑的,半說道,可我卻不像他的語氣這般輕鬆,因為我知道,隱夜他的不會撒謊的。
    車廂裡只是沉默,我不知道隱夜要將我帶到哪裡去,車子開到了一個狹隘的地方,我一看便明白了,這是我跟隱夜第二次見面的地方,當時杜梓霜綁架了我,他附了張楚燁的身,救了我。
    我跟隱夜坐在陰影中的石板上,寒意一下子從皮膚滲到了骨骼,天色有些陰沉沉的,看起來像是要下雪。
    隱夜讓我起來,然後脫下了自己的外套,疊了幾下放在了我坐的那塊地方。
    他一直抬頭看這天,我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便跟著他的目光往上看,可天還是如此,灰濛濛的,並沒有因為我們的注視而變得有些色彩。
    「宋瑤,陪我在這坐到晚上吧。」
    「嗯?」
    「看看今天晚上天空中有沒有星星。」
    我不知他哪來的閒情逸致,為什麼突然要看星星,他看出了我的疑惑,問:「不知道自己對我說過什麼嗎?」
    我看著他,茫然的搖了搖頭,他突然執拗的扳過我的肩,幼稚的非要讓我看他的眼睛,我不好意思看,他卻一點也不讓步。
    「看我眼睛裡有什麼。」
    我這才明白過來,他為麼要跟我一起看星星,因為當初我告訴過他,我說他的眼睛裡星星。
    我不確定的說:「有……星星?」
    「不。」他輕笑了一聲:「有你。」
    此刻氣氛特別的微妙,隱夜在我面前如同一個飄渺的畫像,我覺得自己快要抓不到他。
    也許,他從來就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他的生命,早在許久之前就結束了。
    「隱夜,你真的要走嗎?」我再次不確信的追問道。
    他無奈的瞥了我一眼,說了一聲你好煩。
    「你不是要看星星嗎?我陪你看。」我笑著說道:「我們聊會兒天吧。」
    他點點頭,我問:「你什麼時候死的。」
    他轉頭看了我一眼,神情看起來對我這個問題極其不滿意:「一上來就問我什麼時候死的嗎?」
    我點了點頭,也不管禮貌什麼的,反正他都死這麼多年了,提起來也不會有什麼傷心吧。
    「沒死過。」
    「沒死怎麼會變殭屍呢?」
    「我一出生的時候,就有兩顆尖牙,我的母親是有錢人家的丫鬟,卻不知道為什麼懷孕了,被府裡的下人活活打死,屍體被扔到了亂葬崗,而我卻沒有死,仍然在她的肚子裡生長,最後我自己從她的肚子裡鑽了出來,我撕破了她的肚皮,我一出生就具有意識,我的母親由於被我吸收養分,已經幾乎成了一張人皮。」
    我被嚇到了,立馬聯想到了自己,擔心我肚子裡的孩子也會像隱夜一般。
    他繼續說:「我在深山裡隱匿了七年,之後替我的母親報了仇,那時,我儼然一個殺人魔頭,各方的道士都來抓我,為了那一份賞金。我一個人能躲就躲,專吸惡人的血,後來我模樣就停到了現在,無論過多少年都不變。我找不到跟我一樣的人,覺得特別孤獨,活著特別沒有意思,所以變得越來越嗜血。」
    「再後來呢?」
    他賣了個關子,說:「我遇見了一個人。」
    「誰?」
    「她,我的同類,她的名字很好聽,叫冷瑤。」
    「誰!」
    「冷瑤。」
    我如同被人插了一刀,心被猛地揪了一下,這個名字如此的耳熟,為什麼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頭皮抽著疼。
    為什麼我感覺——
    冷瑤就是我,我就是冷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