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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日記

    鄧琨抽著煙說:「這幾天的調查幾乎毫無進展,她的家庭背景,社會背景都不算複雜,他丈夫在市文管局工作,好像是個什麼科長,夫妻關係非常緊張,正在鬧離婚,他們沒有小孩。阮墨欣畢業於華東某師大心理學系,心理學碩士學位,對犯罪心理和兒童教育心理有很深的研究,畢業後回到貴陽,分配到師範大學。她的生活很簡單,白天就上課,晚上一般在家,再不然就會找些酒吧去做調酒師,據她丈夫說調酒是她最大的樂趣,每週大概會去那麼兩三次。」我點點頭:「她的社會關係和我的有交集嗎?」這是我最關心的,如果我們有共同都熟識的人,那這個人的嫌疑就會很大。鄧琨搖搖頭說:「按說也奇怪,都是心理學領域的,但她和你們都沒什麼聯繫,她丈夫說她這個人很孤僻,不太喜歡與人交流溝通,也沒什麼朋友。」我看著鄧琨說:「不對,還記得那次我告訴你的嗎?安雅打電話讓我過去,就是說看到了阮墨欽和朋友一起出現在酒吧,一起到酒吧喝酒的朋友應該關係不會差到哪去吧?」鄧琨笑笑道:「看來你比我仔細。當時我也覺得如她丈夫所說,但後來我在她的書房裡發現一樣東西,我才改變了這樣的看法。」
    我問道:「什麼東西?」他看著我說:「一本日記。直到我在電腦桌的抽屜裡找到這本日記之前,他丈夫並不知道這本日記的存在。我拿走了日記,回到隊裡仔細地讀了一遍,我終於發現一個秘密。你猜猜她是什麼樣的人?」我看到鄧琨臉上的笑容,很促狹,也很齷齪。我淡淡地說:「她是百合。」這下輪到鄧琨驚呆了:「你怎麼知道?」我白了他一眼:「你照照鏡子,你那一臉的死相都已經告訴我了。」他接著說:「我不僅發現了她居然是百合,還發現她參加了一個叫星期五的百合俱樂部,這個俱樂部在她們的圈子裡面很出名。」我想到一個人,那個喜歡關心的歐小璐,她是不是也是俱樂部的成員?鄧琨並不知道我在想什麼,他又說道:「而這個俱樂部則是她最多去的地方,在那裡她也兼著調酒師。她有個固定的玩伴,叫薛媛。薛媛是一個平面設計師,在一家廣告公司工作。」我打斷了他的說話:「你幫我查查這個俱樂部裡有沒有一個叫歐小璐的女人。」他記下了名字,他說:「好的。日記裡還記載了她和丈夫的夫妻關係,他丈夫不知道由於什麼問題,結婚不到一年,就無法進行正常的夫妻生活,也就是說阮墨欽近六年的時間裡一直都過著。他丈夫也因此性格變得暴躁,而長期這樣也使得阮墨欽選擇了這個群體,她在日記裡描述,她認為沒有男人,女人自己也一樣能夠過得很好,而且她的日記裡更多的寫了她和薛媛之間的那種情愛的體驗。」他頓了下說:「寫得很香艷的,看來有文人的人就是不一樣。」然後扔給我一支煙,我點上,對他說道:「其實現在這種現象很普遍,記得我們在大理處理的那個案件嗎?」他說:「是啊,不過我還是喜歡女人。」
    我說:「你只喜歡自己的工作,你要真喜歡女人就不會和張麗離婚了。」我無意中說出了這句話,大家都沉默了。我輕輕地對鄧琨說:「對不起。」他苦笑著說:「沒事,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說我也很感激你,為了她們的事,一直都沒有放棄。」我搖搖頭說:「感激我什麼?就算我想放棄也不行,他不會放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針對我來的,而死去的這些,才是真正的無辜者。」
    鄧琨的發現,讓我找到了方向,我很快把目光集中到了歐小璐身上,因為在我的圈子裡,歐小璐是有百合傾向的人,如果她真的也是那個俱樂部的成員,她應該是認識阮墨欽的。
    鄧琨走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老婆問我是不是案子有什麼新進展了,我說算是吧,有了點資料,但還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對案子有用。
    週一的早上,我照例參加著中心的例會,這時電話響了,我忙對大家道歉後走到會議室外邊接通了電話,是關心打來的,她在電話裡有些抽泣:「錢彬自殺了。」我並不感到奇怪,我知道他遲早有一天會受不了這樣的折磨的,只是可憐他的老母親了。我安慰她說:「別哭,這樣對他也許是最好的解脫。」關心說:「他死得好慘,居然用磨尖的牙刷剜開自己的胸膛,掏出了自己的心臟。」我聽得後背發麻,太殘忍也太血腥了。我問關心:「通知他母親了嗎?」「通知了,我親自去通知的,老人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那種悲哀,我開始以為她會嚎啕大哭,或者是悲痛欲絕,但她很平靜,就像聽一件別人的事情,她淡淡地對我說:『姑娘,麻煩你們代我處理一下他的後事吧,我老了折騰不動了。』哪有這樣當娘的?」她始終還是個孩子,她不能理解一個做母親的悲痛,我知道,錢彬的母親心在流血,哀莫大於心死,從這一刻起,她的心已經死了,這個世界也沒什麼可以牽掛可以留戀的了。而這樣的活著,對她會成為一個煎熬,我擔心的是老人家根本無法承受這種傷痛。
    我對關心說:「就依他母親的吧,幫他把後事辦了。這樣吧,下午我過來,看看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接連兩天的時間,我們都在忙於錢彬的後事,在我的要求下,關心又陪同我去看望了錢彬的母親,老人家看上去很憔悴,眼神空洞,雖然勉強和我們打了招呼,但我感覺得到她的心已經不在了。我問她錢彬的骨灰是送回家裡來還是下葬的時候,她說:「隨便在哪裡灑掉了吧,拿回來做什麼?這個討債的,這輩子我已經還清他了。」我和關心對望了一眼,我還是對老人家說道:「阿姨,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您儘管說。」老人家搖搖頭:「沒事,孩子,已經很麻煩你們了。放心,阿姨沒事,日子還得繼續,對不?」我點點頭說:「您要多保重身體,我們會經常來看您的。」她接過我和關心的手說:「讓你們費心了,謝謝你們了。」說完,竟然哭出聲來。我放心了,我知道她的悲痛,她的壓抑是需要釋放的,不然她或許會走上和兒子一樣的道路。告別了錢彬的母親,我和關心離開了。我對關心說:「你欠缺冷靜,你知道一個老人在失去孩子後的那種痛苦嗎?錢彬的母親表現得越冷淡,說明心裡的傷就越重。這個時候你應該引導她,把心裡壓抑著的苦楚給宣洩出來,不然老人家很容易想不開的。」她吐了吐舌頭,說:「我也是感到傷心嘛。」我憐愛的敲了一下她的頭說:「你的心理學碩士是怎麼混到的?」
    最後我們並沒有聽錢彬母親的,錢彬的骨灰我們還是給安葬了,沒有隨處灑掉。這是關心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我們把他也葬在了「居德園」,以後來看張麗的時候也可以順便讓他受一些人間的香火。錢彬下葬的那天只有我,關心,鄧琨和絕塵四個人,絕塵是我專門叫來給他做法事的,我們聽著絕塵念著「往生咒」,回想到與錢彬相識的種種,竟然有一種悲涼的感覺。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脆弱到無法承受一些看上去輕得不能再輕的東西。鄧琨點了支煙喃喃地道:「錢彬,你小子算是解脫了。你走的時候能夠有我們幾個來送你,也不枉然了。」
    阮墨欣死了,錢彬也死了。錢彬用這樣的一個方式為自己的罪行贖罪,但真正的原罪還躲藏在陰暗中。
    離開「居德園」公墓,大家並沒有聚一塊吃飯,而是各自散了,彼此的心情都很沉重,雖然我們和錢彬並沒什麼交情,但對於生命的理解,我們都有非常深刻的認識。
    回到家,老婆還沒回來,我躲上了床,想先睡一覺,但電話卻響了,電話那邊是個很甜的女人的聲音:「朱毅嗎?」「是的,你是?」她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我的腦海中突然閃出一個人來,我說道:「李曼玲?」她笑著說:「算你夠朋友,怎麼樣,有時間嗎?來我家吃飯,我爸找你有點事情。」我很納悶,但還是很禮貌的答應了,畢竟她父親有事找我,做晚輩的能夠幫忙當仁不讓。我曾經分析過她一定成長於官宦之家,這次去她家見她父親,不由讓我有一點不自在來,說真的,我還沒有和官場上的人打過什麼交道。
    打了個車,就往省軍區奔去,心裡一直在想,李曼玲的父親找我能有什麼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