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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科塔爾綜合症

    坐在我面前的錢彬很斯文,戴著一副方形的無邊眼鏡,個子不高,臉色蒼白,感覺不到他的侷促,彷彿一切都與他無關。我微笑著和他打招呼:「你好,錢彬。」他看著我說:「我不好,你們一直不幫我把心找回來,我已經死了。都是你們,你們把我給害死了。」鄧琨皺起了眉頭,他顯然還不習慣這樣的交流方式,他更不知道應該怎樣和這類人進行溝通。我看了鄧琨一眼,暗示他不管我們說什麼他都不要奇怪,到時候我會好好給他解釋的。
    我繼續對錢彬說:「你並沒有告訴過我你的心丟了,所以害死你的人不是我。如果你願意告訴我你的心什麼時候丟的,丟在哪了,或許我還能幫你找回來。」他聽了我的話,兩個眼睛直直的看著我:「真的?你真能夠幫我?」我點了點頭,他卻搖搖頭:「我對他們說了很多次,他們都不相信,現在你相信我的話了,可是已經太晚了。一個人的心離開身體,用不了多長的時間就會死掉的,它已經死了,所以我也死了。」我說:「那可說不定,凡事都有例外的,也許你的心還沒有死,還在某個地方等著你去找它找回來呢?」他低下頭想了想然後問我:「你也死了吧?」我搖搖頭說:「我還沒死,所以你也還沒死,你死了我們不可能這樣面對面的說話了。」他又看了眼鄧琨:「那他不說話是不是他已經死了?」鄧琨聽到這話眼睛都瞪圓了,我用手拍了拍鄧琨的肩膀,笑著對錢彬說:「他也沒有死,他不說話是因為他不太會說話。」鄧琨聽了我的話哭笑不得,但他還是乖乖地坐著,沒有吭聲。
    我對錢彬說:「你知道這是哪嗎?」他搖搖頭,我說:「這是看守所,你殺了人你知道嗎?」他看著我:「我沒有殺人,我不會殺人,我更不可能殺人。」他的情緒有些激動,他說:「我已經死了,一個死了的人怎麼可能去殺人?」我輕輕地說:「會不會是你的鬼魂殺的人?」他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我道:「這世界上哪有什麼鬼魂?我從來不相信會有鬼魂。」我笑著問道:「你已經死了,而且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麼鬼魂,那現在坐在我面前和我說話的是誰?」聽了我的話,他低下了頭,彷彿陷入了思考,嘴裡喃喃地道:「是啊,現在我的是誰呢?」我感覺到他思想的動搖,接著對他說:「所以你還沒有死,你還活著,你試著掐一下自己,還會不會痛。」他聞言真的往自己的身上掐了一把,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一點反應也沒有,他抬頭說:「不痛,你騙我,我肯定已經死了,你也死了。」我知道一下子無法說服他,我笑著說:「那你願意告訴我你的心什麼時候丟的?丟哪了?」他沒有回答,而是反問我:「我是不是已經死了?你也死了,對嗎?」我無奈的點了點頭:「是的,但你告訴我你是怎麼死的?心什麼時候丟的,丟哪了?」他很正色地道:「我上次就支過一回,是關小姐她們幫我找了回來,那次我差點就死了。」我點點頭,看來我必須要和關心溝通,我要知道她們是採取了什麼療法,讓他接受沒有死的現實。我接著問道:「那你什麼時候又把心弄丟了呢?」他想了很久,才告訴我們說:「十多天前吧。」我心裡一緊,我知道他所說的十多天前一定就是再次病發的時間,也正好是我拿到隱形人留下的儲存卡沒多久。我越發相信這件事情不簡單了,同時也對這個隱形人生出了一些畏懼,他的出手總是讓人無法琢磨,雲裡霧裡的。
    錢彬並不理會我的反應:「怎麼丟的?好像那天我坐公交車,在延安中路下車,準備回家,突然好像聽見車上有人喊我:『喂,你的心掉車上了。』我一驚,準備重新上車把它撿回來,可車子開走了。」他狠狠地點了點頭自語地說:「那一定是我的心,從那時起,我就覺得我的心又不在了,所以我一定會死,那麼長的時間,我肯定已經死了。」我問他:「叫你那人是男人女人?」他搖了搖頭:「那時候我只想要回我的心,我根本沒有注意那個聲音是男人女人。」我點了點頭說:「是的,如果是我,我也不會記得。」我回頭看了看鄧琨,他沒有說話。我對錢彬說:「那好吧,今天我們先聊到這,明天我再來看你。」我們站起身準備要離開的時候他卻一把拉住了我:「我是誰?你還沒告訴我現在的我是誰?」我笑了,我拿下他的手對他說:「我也不知道,我回去好好想想,你也想想,明天我們見面的時候你告訴我答案,好嗎?」他木訥地點了點頭,又用手扶了扶眼睛,對我們說:「明天你一定要來,我怕我想不起來,如果你想起來一定要記得來告訴我。」我說放心吧,我們一定會來的。
    出了看守所,上了車,鄧琨無奈的笑笑,他說:「你看見了,這樣一個人我們怎麼審?想要破案太難了。」我說:「還不簡單,直接找相關機構做個精神鑒定,如果真的有問題,就直接送精神病院,你也不用再折騰了。」他說:「嗯,我們已經和醫學院精神疾病鑒定中心取得了聯繫,準備下周給他做。」「為什麼要等下周?」他看了我一眼:「我哪知道,當然得將就他們的時間了。」鄧琨問我去哪,我說送我去精神病醫院,我要去找關心,並見見那幾位和關心一起為錢彬出具康復證明的專家,希望能夠得到一些提示。
    走進關心的辦公室,她抬頭看到我,興奮地說:「什麼風把你吹來的啊?」我笑著道:「妖風。」她說:「青天白日哪來的妖啊?」我刮了下她的鼻子說:「你不就是個迷死人不賠錢的小妖精嗎?」我突然感覺到這個動作有些曖昧,果然,關心的臉紅了,她拉了下我的手說:「你要死啊,這是辦公室。」她讓我在沙發上坐下,給我倒了杯茶:「我這可比不得你那裡講究,你就將就著喝吧。」我端起茶看了看說:「不錯了,好茶葉,湄潭翠片。」她嗔道:「喝就喝吧,看你顯擺的樣子,就你識貨啊?說,找我什麼事?」
    我把今天去見錢彬的事告訴了她。
    關心聽了以後有一些激動,她說:「我就知道他一定是遇到了什麼刺激嘛,是誰那麼缺德啊,好好的一個人讓他搞成這樣。」關心發現我在看著她,有些不好意思,她說:「對不起啊,失態了,那個告訴他心掉了的人怎麼會知道他有這個問題?能夠給他那樣的一個強烈的心理暗示,使他的精神再度崩潰?」我笑了笑對關心說:「還記得我給你說的隱形人嗎?」她張大了嘴:「你不會告訴我這件事也和隱形人有關吧?」我說:「我想不把它們聯繫到一起都難。」隨後我把隱形人對我的挑釁,給我的暗示都一一細說給了她聽,她聽完後說:「雖然沒有什麼直接的語氣表明這件事和他相關,但我相信你的判斷,我也有這樣的感覺,這個事情太奇怪,也太突然了。不管怎麼樣,這次既然和我的病人有關,我一定會追查的。」我問關心:「知道錢彬有這個心理問題的人多嗎?」她說當然多啊,錢彬是精神病,不僅親人朋友知道,單位的同事也知道,甚至他們住的小區大多數人也都知道。我苦笑,是的,在中國好事沒多少人會這樣關心這樣起勁,但對別人說三道四卻永遠不會缺人的。
    我說:「這樣一來我們就無法從心理暗示這條線索查了,知道的人太多。就算真的找到那個人,他也只會承認是開個玩笑。頂多是一些道德的譴責,所以我們一定要從新找到線索,早點讓這個案子水落石出,我更希望能夠在這個案子上把隱形人揪出來。」我的眼中有著恨意,關心看著我道:「你在害怕?」我點點頭說:「是有一點,我怕我身邊的人再因為他的變態和瘋狂而出事。」關心笑著問:「包括我嗎?」我說:「是的,包括你。」她笑得很開心,一下就坐到了我的身邊,雙唇在我臉上輕輕一點便站了起來,她說:「你知道嗎?聽到你緊張我我真的很開心,很久都沒有這樣有人緊張我了。」我尷尬地笑了,不過我很享受這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