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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愛恨之間

    白茹性子比我想像之中要潑辣得多。不過想想也正常,在白馬坡這種魚龍雜陳的地方,再柔弱的人,性格也會被歷練出來了。如果還是******溫柔的脾氣,怕是一天都呆不下去的。
    白茹劈頭蓋臉一句,我才覺得自己孟浪。
    我喊軍哥為哥,喊白茹當然是嫂子的,但是她顯然是不清楚此種內情的。我怕再一次挨罵,想著就放棄接著往下面說了。
    我總不能說:「嫂子,你好,我是劉軍派來的。」
    我敢相信,她手裡的空開水瓶照我的臉上砸來,然後惡狠狠地罵一個「滾」字。
    我乾脆沒有答話,提著開水瓶,灰溜溜上到四樓。撕開了今麥郎方便麵,放上作料,倒上開水,插上叉子,就放在桌子上面,把報紙拿了出來,反反覆覆地看了兩邊,沒有一點聯絡的信號。
    我越發斷定自己的孤立無援,大象要找到我,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這一沉思把時間給忘記了,泡麵跑的時間太長,都軟了,但是肚子很餓,把面和麵湯吃得乾乾淨淨的。
    又從開水瓶裡面倒點水到碗裡面,蕩一蕩,把油花也喝乾淨。
    媽的,走到這一路真是不容易啊。
    我怕軍哥半夜發作,跳起來出去咬兩個人回來,給他吃了些豬血,然後畫了一張鬼派東陵子鎮屍符,貼在他的頭上,他暫時不會動彈了。
    我把窗戶打開,盤腿打坐,爭取把體內的屍毒完全化解了,漸漸地閉上了眼睛,不知不覺之中,只覺得雨越來越大,耳邊的聲音嘈雜不已。
    第二天,又是下了大雨。軍哥的鮮血喝完了,我帶軍哥找點血喝。
    白茹因為下雨,兩天沒有出門,只是照看著孩子,送孩子去上學,我出門的時候,天剛剛亮,外面的人很少。
    我給軍哥弄了一個口罩,再加上他臉開始變黑,白茹怕是也很難認出他了。
    軍哥走兩步,跳兩步,幸是下雨天,出門的人沒有注意。
    我和軍哥盡量避開攝像頭,到了屠宰場,買了半桶豬血回來,一路上蹦躂著,回來我又吃泡麵。
    到了中午,奇男留在我身體內的屍毒完全消化乾淨了。我想離開白馬坡了,但軍哥顯然不會離開的。
    他來在這裡,如果這樣就走了,他是不願意的。
    對於這種見面的戲份,我實在是不知道如何安排。軍哥已經沒有人樣,以血維持生命,臉蛋都變黑了。
    也就是說,軍哥已經死了,死已經死了,還能有什麼念想,要軍哥見到嫂子,對軍哥沒有影響,對白茹嫂子的生活還是有影響的,至少她波瀾不驚的生活會被打破了。
    可是關關是軍哥的兒子,父子相認天經地義,即便軍哥已經死了,也有權利讓關關和軍哥相認的。
    我問道:「軍哥,你帶我來這裡,是想見她,還是不想見她?」
    這話說出來,算我白問的。
    軍哥根本不會說話,至於我說話的聲音,就跟外面的風一樣,沒什麼區別。
    我站了起來,把錢包拿出來,將裡面那張照片拿出來,放在口袋裡面,道:「軍哥,這事情做的對不對,咱們暫且不說了。如果錯了,就讓我當一回惡人吧,你別怪我的。」
    我又畫了一張東陵子捕鬼符,貼在了軍哥腦袋上,道:「軍哥,你等一會。」
    我開門把門關好,從四樓下來,到了二樓白茹嫂子的門口。
    我咚咚輕聲敲門,只聽到腳步聲走來,有人靠近了貓眼,隨即喊道:「你是什麼人?你幹什麼,你有病吧,再不走,我就打電話報警了。」
    白茹大聲地說道。
    我輕聲道:「嫂子,我來這裡,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情,能把門打開嗎?」
    這話一完,屋裡面就沉穩了。
    白茹又是說道:「小子,再喊嫂子,我讓你吃不了兜著,白馬坡茹姐的名號,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是你可以****的嗎?」
    我歎道:「好了,我把一張照片從門縫塞進去,開不開門是你的事情,你不要後悔……」
    白茹道:「小王八蛋,你當老娘是吃素的,你再胡咧咧,我菜刀可不是只能切菜的。」
    我幾乎聽到白茹身子在發抖,畢竟我身形不矮,一個男人若要闖進去,並不是什麼好事。
    想來這麼多年,她一定過了不少擔驚受怕的日子。
    我把照片從門縫下面伸了進去,這張加塑防水的照片,在軍哥身上放了很多年,裡面的少女,那一瞬間美被捕捉了。
    青絲不斷,人就無法超脫。
    照片緩緩地推了進去,我往門後面退了一步,把手舉起來,表明我是空手來的,沒有帶鐵錘子,也沒有帶板磚來的。
    匡當,菜刀落地。
    隨即,一聲如泣如訴的哭聲,忽地傳來。
    平靜多年的心湖蕩起了漣漪,白茹的情感湧現出來。
    隔著一層防盜門,我看不清楚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大概過了兩分鐘,防盜門轉動聲傳來。
    白茹眼睛已經沒有淚水,手上只拿著一張照片,她問道:「拿著照片就想讓我原諒他嗎,你讓他滾的越遠越好,越遠越好。」
    白茹的話起初很平靜,說第二遍的時候,情感控制不住。
    關關從裡面跑出來,問道:「媽媽,你怎麼了……叔叔,你怎麼來了,那個怪叔叔呢,皮膚黑黑的,我還想找他玩……」
    「這是軍哥的兒子吧……」我問道。
    白茹喝住了我:「你走,你走,不要跟我提起那個人,我一輩子都不想見到他。」
    我猶豫了一下,道:「不管如何,嫂子,我來這裡,只想告訴你,他已經死了。」
    白茹身子一晃,左手往門框撐住,並沒有摔倒。
    就在這一瞬間,淚眼朦朧,淚水從眼眶不由控制地落下來了。關關拉了拉白茹的手,道:「媽,你怎麼了?」
    我知道這是殘忍的,道:「嫂子,人我已經帶來,就在我的房間,他死前,只求你能原諒他,只求你可以原諒他的。」
    白茹忽然跑了起來,走廊濕滑,跑出三米,一腳落空,摔倒在地上,膝蓋摔破皮了。
    我說道:「四樓,你等等,我給你去開門。」沒等我說完,白茹已經站起來,一瘸一跛地跑了起來,咚咚地跑了起來,邊跑邊哭。
    包租婆聞到動靜,喊道:「茹姐,怎麼了?」
    我把關關抱起來,隨即追了上去。從二樓跑到四樓,只需要十多秒鐘。
    我追過來的時候,白茹已經站在我的門口了。
    我把關關放下來,把鑰匙拿了出來,白茹把眼淚擦乾淨,把衣領整了整,用力咬了咬嘴唇,想讓嘴唇看起來紅潤,也年輕些,伸手將額頭的頭髮順了順。
    讓自己看起來,精神整齊一點。
    白馬坡雨下得不小,萬家燈火,寂靜無聲。
    我把門打開,一束光芒慢慢地照過來。門轉動很慢,慢慢地露出了軍哥半邊的身子,他坐在床邊,腰桿挺直,只是對於白茹的出現,沒有反應,一動不動的。
    我道:「嫂子,他已經死了,但是屍變,沒有思維,不能說話了,是他帶我來的,我說的這些話,你不要覺得不可思議,我是個風水師,才能他帶來的。」
    我進門之前,把一切都說得清清楚楚的。
    關關道:「怪叔叔,原來你在這裡,我請你吃棒棒糖……不好意思,我今天沒帶來,明天我來請你吃棒棒糖吧。」
    我進門後,把面桶給收拾了,房間太小,根本做不下來。
    白茹起初不相信我的話,她輕輕地走進來,沒有任何動作,她是有傲性的,不然這麼多年,也不會躲在白馬坡,不和軍哥相見。
    白茹把手放在軍哥的心口處,呆呆地放了很長時間,都沒有聽到心跳聲。
    「你還是死了。」白茹平淡說道。
    這話無奈之中散發著蒼涼,悲痛中好似無所謂。
    越發平淡話,反而像一塊刀片猛地刺著白茹的心,連我這個旁人,被這刀片割傷了。
    我道:「嫂子,額頭上面這張白紙黑符,你撕下來後他可以動了,你不撕下來,他就不能動。」
    我說完這話,悄悄地退了出去。
    只聽到關關說道:「怪叔叔為什麼不動?」
    白茹說:「關關,你不是問我爸爸在哪裡嗎,這個怪叔叔就是爸爸的。」
    我不忍卒聽,走到一旁,包租婆拿著個電燈跑來,問道:「小子,你對茹姐怎麼了?」
    我道:「包租婆,沒你事,人家一家三口見面了,我把關關爸爸帶來了。」
    包租婆狐疑地看著我:「你小子昨天試探我,是不是想聽聽阿茹是不是個好女人,你們這些臭男人,自己快活完事,然後把苦難丟給女人,我非要進去,罵罵這個臭不要臉的男人。」
    「包租婆,沒事了,我很好。」白茹的聲音從屋裡面傳來。
    包租婆拉不住,被白茹這句話給擋住了,壓低聲音道:「女人啊,你為何這麼心軟!」
    包租婆飽經風霜,站在走廊,歎了兩口氣,汲著拖鞋回去了。
    這一家三口說什麼話,我沒有必要聽下去,但有擔心軍哥忽然發狂,要是咬傷了這母子二人,那我就做下大惡了。
    我只能守在門外,聽著屋裡面的說話。
    白茹說:「關關,你姓劉,排到你這一輩子,你是漢字輩的,你叫做劉漢關,這個怪叔叔是你爸爸,他累了,坐在這裡睡覺,你過來給他磕九個頭。」
    白茹知書達理,通曉情理,兒子給老子磕頭,天經地義。
    劉漢關對於怪叔叔變成爸爸,一時之間不能接受,聽了媽媽的話,伸手搖了搖,道:「怪叔叔,你醒過來,我問你你是不是我爸爸!」
    劉軍身上冰冷,早已死去,魂魄被閻王勾走了,任憑劉漢關搖動,劉軍永遠都不會醒過來的。
    白茹喝道:「跪下來,磕頭,媽媽是不會騙你的。」
    劉漢關雖然不服氣,但是媽媽下了命令,只能跪在劉軍面前,不太甘心地給劉軍磕了九個頭。
    我又聽白茹說道:「你放心,你有兒子了。」
    我心中鬆了一口氣,軍哥有了兒子了,這真是太好了,看來白茹嫂子是原諒了軍哥了。
    忽地,白茹的口氣變重,道:「劉軍,你放心,你死前遺憾我不能原諒你,沒錯,你現在也放心,現在我還是不能原諒你的。你是我的愛人,是我孩子的爸,但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我心中一震,為何會這樣呢?
    我想推門進去質問白茹,人都死了,為什麼不能原諒,我放在門把上的手慢慢地收了回來。
    愛越深,恨越深,愛恨之間的界限本來就很模糊。
    這種刻骨銘心的恨,定是源於始終不渝的愛。
    過了十分鐘,白茹拉著劉漢關出來,道:「不管你是誰,請你別讓他這樣痛苦地活著,把他送走,送去火葬場火化掉吧。」
    白茹帶著劉漢關走了。
    開門的瞬間,一陣風吹來,將劉軍額頭上的鎮屍符吹掉了,他緩緩轉過頭,兩行清淚,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