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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殺人者下地獄

    折大彪喝道:「不懂事的孩子……呱呱……」村支書連忙喊道:「孩子領回去。」
    太爺爺蕭振邦聞聲坐在獨輪車上,被大孫子推來。他身邊放著一把銹跡斑斑的大刀片子,目光凶狠,看著一根頭髮也沒有的老人。
    折大彪道:「這是日本來我縣投資的國際友人。苟縣長讓好好招待的。」我沒親歷抗日,能夠聽到的故事多半是電視,但太爺爺蕭振邦的眼神可以看出,和老椅子上面的人有深仇大恨。
    我冷道:「關我什麼事情。」翻譯官走上來,客氣道:「當年龜田四兄弟來中國。後來……那個有三個腦袋找不到……前段時間龜田四郎老先生夢到,幾個大哥說自己頭骨沒有拿回來。知道你是厲害的風水師,想讓你幫忙找到。」
    我心想,那三個頭骨被我丟到深山去,找回來還是很容易的。
    我冷笑道:「為什麼要幫你?」折大彪臉色不好看,苟縣長說招待好龜田老先生是政治任務的,推了一把村支書。村支書原本是要幫襯,但太爺爺拿著破刀片子死死地盯著。村支書低了輩分,愣是不敢出頭。
    四十歲上下日本人道:「那個……報酬……好說……」蕭振邦忽然道:「錢不要。跟我打一架。輸了,那鬼子手裡面破刀丟茅坑去。你們輸了,我乖孫也帶你們去找。」太爺爺說話,我附議:「就這麼辦!」
    翻譯官猶豫了一下,還是照著翻譯。龜田四郎嘴巴翕動,眼角抽搐。身子搖晃,從輪椅上站起來,一把黑色刀鞘慢慢地拔下來。
    蕭振邦叫道:「磨刀石!清水。」很快有人端上來。蕭振邦一澆水,刀片子磨得很快,露出白光。身子一挺,腿腳不便從車子下來,舒展筋骨:「龜田四郎。你三個哥哥死在中國,那是活該。」
    一輪夕陽照下來落在太爺爺背後,形成了一個獨特的光暈。兩人皆是百歲有餘,猛地動手,動作緩慢。
    太爺爺吃了兵器上的虧,才一個回合,手上的刀片就被劈開。龜田四郎叫道:「日本皇軍萬歲。」一刀砍下來,太爺爺左手單手一接握住了刀片,手上開了口子,流出了鮮血。
    我的心跟著一揪,幾個阿姨都不忍心看。太爺爺右手刀片丟地上,掄起砂鍋般的拳頭罵道:「去你媽的日本皇軍。」拳頭打下來,龜田四郎跌跌撞撞,撲通坐在地上,大口出氣。
    太爺爺笑道:「乖孫子,把三個腦殼給他們找到。這叫仁義。」
    我喊道:「妥了。」龜田四郎倒在地上站不起來,被扶起來,嘴裡面叫著。我見他身邊站著的中年人,瘦削顴骨,陰鷙的眼神,環視著四周,眼神狡黠,目光看過來,我的心中一迷茫。狗小賤汪汪地叫了一聲,我才算安穩過來。
    王帆從公用古井挑著水回來,撞見了這麼一群人。中年人看著王帆,差點摔倒。折大彪扶住,問道:「賀茂先生,您沒事吧。」中年人掩飾一笑:「沒事。沒事。踩到小石頭。」
    這一幕,卻被我看著眼裡面,心中暗暗生疑,或許真是天不藏奸。默默記在心中,暫且不做聲。如果運氣好,或許阿峰和阿銅的陰氣還能送走。天一抹黑,我敲響了周****的門,問了個問題,要了王蒼出事時候穿的衣服。
    所幸,周****對先夫情深意重,遺物保存很好。
    我又找了一把長刀,別在身後,換上王蒼的衣服,小賤也不帶,悄悄地溜上了山。彼時,山間涼風習習,蟋蟀叫聲此起彼伏。
    連日上山尋蟲,我已是極為熟悉山裡面的環境。
    而周****所說,王蒼摔死的地方,竟是發現方口罈子的地方。
    於是我便想起,方口罈子發現時候,油紙上面畫著人物,手上拿著小蛇,耳朵也勾著小蛇,那是雨神雨師妾的圖案,埋方口罈子的地方,潮濕有泉眼,用的是水源來滋潤蟲子,絕不是土性蟲師譚爺埋下來的。
    如果不是譚爺埋下來,那會是什麼人!
    只有一個可能,也就是王蒼不是摔死的,入夜下兔子夾時,撞見了兇手在埋罈子。兇手起了殺意,將王蒼順著陡坡推下去,造成了意外死亡的假象。埋方口罈子的人,就是殺人兇手。王蒼就死在他的手下。
    今日下午。王帆挑水回家,跟來的日本人幾乎失控。便是因為王帆的樣貌,和他父親王蒼幾乎是一個輪廓出來。也就是說,在山裡面埋下土卵,殺死王蒼的人,也就是下午入村年過四十的賀茂先生。
    而且,從折大彪對賀茂先生的態度。也解開了我心中的疑問:我一直好奇折大彪被蛤蟆爬過,要變成土蛤蟆,卻遲遲不來找我。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蛤蟆蠱是中年人賀茂先生給他解開的。
    由此可見,將土卵埋在這裡的人,不是譚爺,而是這個賀茂先生。他更是一個殺人兇手。很有可能是個蟲師。而且賀茂這個姓氏,也有些古怪。
    冥冥之中天數在此,周****一連數日得王蒼托夢,便是因為殺人兇手已經在來我們村子的路上。
    我已下定決心,做一件大事。想通了這個問題,我甚至覺得阿峰和阿銅遲遲不肯離去的原因也找到了。
    到了當初埋罈子的地方。我在原坑位子挖開,把譚爺兩隻蠱蟲放了進去。我和它們交流過兩回,客氣說道:「今日挖開你們的人,是大惡人。當死。今日之事若成,我放你們當野道。」(野道是野遊蠱蟲,是蠱蟲的一種。)
    埋好恢復原樣,便悄悄地躲在幾米外的茅草中。拉一跟籐條,將西邊一棵小樹綁住……
    月光西斜,時間滴答滴答地過去。我的心也開始加快跳動,忽然,我全身雞皮疙瘩炸起來。我嚥下口水,將額頭的汗水擦掉。
    從山坡下,走來一個黑衣人,步子輕盈,警覺得很,丟出一把粉末,很快迎風吹開,飛出了很小很小的毒蚊子,扑打扑打看來是把四周的人畜趕走。我蟲尺帶著,毒蚊子不敢近身。
    黑衣人挖了一會,我捏著鼻子喊道:「還我命來……我死的好冤……」黑衣人道:「什麼人,少跟我裝神弄鬼。」手上動作並沒有停下來,我有扯了籐條,小樹嘩嘩作響。黑衣人興許是怕了,罵道:「你是什麼人……」
    我道:「八年前……血債血償……」黑衣人喉結動了一下道:「你是那個該死的打兔人!」我桀桀地笑道,不斷地拉著籐條,跳上大石頭。黑衣人笑道:「你活著我都不怕,還會怕一個死人!正好用你幽魂來餵我的蟲子。」
    黑衣人放出一隻幽游之蟲。我心中大喊:「著……」黑衣人不料背後淺埋土壤,猛地彈出兩條烏黑的蛇蠱,躲閃不過。脖子和手上面都蛇蠱。蛇蠱爬得快,從耳朵和****鑽了進去。
    黑衣人大驚。
    幽游之蟲以吸魂魄為關係。放出哪一瞬間,我的心口便有感應。原來是這個原因了。我鬆了一口氣。幽游蟲是《蟲經》所載,以魂魄為食物。不少野道士和賊人就養這種蟲子,專門吸食魂魄,用來延年益壽。
    幽游蟲撲來,我用蟲尺一打,幽游蟲隨即一轉,掉頭回去去救自己主人。
    黑衣人被蛇蠱鑽進身子,見幽游蟲沒有吃掉我,驚道:「你不是鬼魂。」我道:「我今日便要你命。」那人道:「你不能殺我。」我道:「為何?你害人命,便想著有一天有人會要你命。」
    那人道:「殺人犯法。剛才我以為是遇到冤死的鬼魂,才承認的,事實上我是個好人,從不殺生,喜歡吃素。」
    我冷笑兩聲,走過去,將那人臉上的黑紗布摘下來,果然就是白天賀茂先生。
    「是你……是那個風水師……」
    我問道:「你來這裡幹什麼?叫什麼名字?」
    賀茂被蛇蠱上身,半邊身子已經癱瘓,幽游蟲落在他肩膀上,似乎要把蛇蠱趕出來,便道:「我叫賀茂空。來把罈子挖出來。八年前,我埋下罈子,便是等土卵成蟲出來的。」
    我將刀拿出來罵道:「老實交代。」賀茂空道:「八年前來這裡,算好位置,將土卵埋在這裡。」我問道:「為什麼埋在這裡?」賀茂空道:「你是五行蟲師,你應該知道。」賀茂空頓了一會,說道:「你殺了我吧。」我冷冷道:「你便不要再說話了!」
    蛇蠱發作。賀茂空全身臃腫,發出了痛苦的叫聲,站了起來,往山下跑去,腳下一滑,順著山坡滾下去,撞在了石頭上面,一命嗚呼。
    幽游蟲主人一死,我伸手將幽游蟲死死抓住。幽游蟲被捏碎,兩道藍光飛出來,我心口一鬆,阿峰和阿銅也鑽出來,跟兩道藍光連在一起。原來在八年前,阿峰和阿銅被幽游蟲給吸了部分魂魄,如今兩人魂魄得以附和完整
    鬆開這蟲子,只見撲騰飛去,將還賀茂空存在身體裡的魂魄吃掉。轉身離開。
    兩人手牽手,往西邊走去,便是冥府地獄所在。走出一百米,忽然回頭看我。各種情感,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我淚水再次落下,今夜我是個殺人者。死時也是要奔地獄而去的。
    月光傾瀉下來,黑夜恍如白晝一般。回憶半個月發生的一切,好像都連在一起。
    而這都和狗爺有莫大的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