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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意想不到

    我嚇出一身冷汗。昨晚小寶找到的時候,寶媽衝上來已經破了禁忌。百鬼剋星開了陰陽眼的小黑狗蹲守一晚,應該把小寶給鎮住了。
    冤死的魂魄本來就不願離去,現在還要附身。這不是作死嗎?請神容易送神難。到時候小寶魂魄真的上身,安姨脫不了身,那就糟糕了。
    惡鬼惡靈之中最可怕就是早夭的小孩。比早夭小孩更恐怖的是,懷著身孕死去的絕望女人,我之前遇到一個,那是相當恐怖。這回要對付一個我彈過小弟弟的小寶,我有點難以下手。
    安姨是村裡面靈媒,紮著一個道姑的髮髻,橫插一根木簪子。常年幹農活,皮膚黑黃黑黃的滿是斑點,聲音顯得陰沉。找來小寶的衣物,嘴裡面念叨幾句話。過了五分鐘,安姨忽然張開眼睛,張嘴就咬人。
    小寶媽身上的一塊肉就被咬掉。安姨膀子力氣大,我破門而入,費了好大勁才把安姨拉下來,在嘴裡面放上一塊木塊,用繩子綁住才算安穩,又在額頭啪啪照臉拍了幾巴掌,我張嘴凶神惡煞大罵小寶。
    安姨醒過來之後,嚇得直哆嗦,一分錢不要解開繩子就跑,腫著的臉好幾天都沒有消下來。
    小寶家裡的燈晃悠悠地就暗了下來。
    七月的江南,原本是炎熱的,我一進屋,全身都是涼颼颼的。小寶變成惡靈,我並沒有多大的把握把他完好無缺地收服,要費一番功夫才能把他送走。
    小寶媽媽在哭,屋子裡面本沒有多少人,有幾人已經嚇跑。寶爸的鼾聲傳來,硬漢子扛不住喪子之痛,晚飯喝了一斤白酒沉沉睡去。可詩人說了,借酒消愁愁更愁。喝酒根本不是什麼好辦法。原本啜泣的寶媽忽然沒有了聲音。
    我將接到了牛眼淚擦在了眼上,喝道:「小寶。你莫折了你娘的陽壽。」
    牆角果然站著一個全身濕漉漉的,發著紅煞之氣的小孩子,眼珠子已經不再黑得純粹。
    寶媽道:「小寶。媽不賺錢了,以後就在家裡帶著你。」我怕小寶害人,上前拿出玉尺照出光芒。寶媽忽然上前一把攔腰把我抱住:「小寶。你快走……」
    兩天沒吃飯的寶媽不知道哪來的這麼大的勇氣和力氣。我掙脫不開。小寶被玉尺的藍光嚇到,發出磨牙的聲音:「鬼……三」,發出奇怪的話語,狗小賤狂叫,猛地撲上去,把小寶給趕跑了。
    小寶一跑,燈又亮,才見到牆角流下一團水漬。
    小寶媽媽還死死地抱著我:「我知道龍游水厲害。你不能傷害我的兒子。」我歎道:「你是……害了她……」
    正說著,客廳長虹電視開了,突突的槍聲,一批英雄倒在日本侵略軍的槍口下。
    寶媽道:「小寶最喜歡聽太爺爺講……殺鬼子保家衛國的故事……他愛看這個……可惜再也看不了……」
    寶媽鬆開了手,一臉的自責。我喊寶媽為嬸子,也不好責怪她。全天下母親都愛兒子,跺跺腳帶著黑狗離開。
    我在村子四周找了一段時間的小寶,不見蹤影。想必是被我嚇跑了,躲到深山裡面去。為了以防萬一,我給寶媽一家三口每人一張護身符。沒想到,這次心慈手軟,卻留下了危險。
    小寶嘴裡面說的「鬼三」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說他看到了鬼。還是他被什麼不乾淨的惡靈害的。
    七月三號。
    早上太陽明亮,我在一棵大棗樹下面,找到了太爺爺。
    太爺爺瞎了一隻眼睛,腳邊放著一個玻璃蓋子,上面放著蜂蜜,綿延不絕地螞蟻爬來:「這些螞蟻啊!為了點蜜糖自尋死路。」面前麻將搭子已經準備好。
    我道:「太爺爺。我問你一件事情。」太爺爺一指桌上位置道:「正好三缺一,咱們開局。」另外兩個老頭看著我:「小娃不要緊,我們不會贏你錢的。」坐好之後,我問了太爺爺幾件事情。
    第一件,是修古河道的情況,跑出去的殭屍有沒有名姓。太爺爺丟了一個三餅,說幾百人下河道,把水裡面的石頭泥沙挖出來,就是為了防洪,然後種上楊柳提高蓄水量。
    地宮裡面老怪物出來是天色暗黑之時,並沒有傷人,後來再也沒有見過,當時挖出幾塊石碑寫著字,秀才公說可能是蕭家的祖先,生辰未知,不過好像說有個夫人姓謝。
    我尋思,看來這只殭屍祖先躲遠,再也沒有回來了,連他夫人謝氏也跑了。只是那些石碑過了多年,都找尋不到,不然還可以看到更多的線索。
    第二個問題是太爺爺當年一共殺了幾個鬼子。我丟出一張三條。太爺爺呵呵道,清一色,給錢。
    太爺爺驕傲地說,殺了三個鬼,腦袋砍下來。轉身大喊道,大孫子,把我的刀拿出來看一看。
    五十多歲的孫子很快拿出了一把長刀,破布包著。我站起來,大刀銹跡斑斑,還是感覺有一股肅殺之氣。
    太爺爺接著說道:「不瞞你說。當年我們鎮上住了八個日本兵,還有三十個狗腿子。我蕭振邦、還有你爺爺蕭定天、白水村張大膽的爺爺張三木一起,幹了一番大事業。」
    「你們叔侄是好漢。」一旁八爺爺讚道。
    太爺爺蕭振邦和爺爺蕭定天雖然輩分相差,卻是年紀相若,自小玩在一起。我問道:「一個用刀,一個用劍,一個用的是殺豬刀?」張大膽我見過,沒想到是英傑之後,不禁佩服。
    太爺爺忍不住鼓掌叫道:「對了。對了。」說道興奮地方,唾沫橫飛,口乾舌燥的時候將****螞蟻混上涼茶,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蕭振邦太爺爺說道最後,居然流下眼淚,英雄遲暮啊!讓我沒想到的是,這三人有一次差點遇難,卻是被外公龍游水的師父葉孤衣搭救。後來因為這一層原因,我父親就娶了龍游水的養女,也就是我的母親風青魚。
    蕭振邦打出一張一萬,正好沖了我清一色。我想一想,還是不讓他放沖。
    第三個問題,便是把銹跡斑斑的刀片借我用一天。這把砍下三個日本兵腦袋的鍘刀。
    至此我明白,小寶最後說「鬼三」意思。是有鬼子。三隻。害了他。
    岸邊地宮屍去墓空不可能害人,只有三個日本兵。
    太爺爺蕭振邦剛才也講過,為了給一位被糟蹋的姑娘報仇,要把日本兵的腦袋帶到姑娘的墳頭上,後來被狗腿子追來,在河邊遺失了三個頭骨。
    三個日本鬼很可能就躲在掩埋的地宮之中,把小寶給拉下水。
    為什麼小寶的屍身會出現在水裡面。小寶自幼喜歡太爺爺講保家衛國的故事,或許三天前下午在水邊玩起打擊侵略者的遊戲。
    這也是我為什麼借了這把銹跡斑斑的寶刀的原因。
    真相大白,想必我腳下的黑手印也是這三個狗東西留下來的。
    我準備了三條豬腿,用酸菜罈子的泔水,還找路邊乘涼的幹了一天活的叔伯要了點腳垢。泡了兩個小時,撈起來的時候,怪味熏死人。母親眉頭一皺:「誰要是吃了這豬腿,保準不想活了!」
    我找了干蜜蜂、屎螂殼、干蠶子、月經條。門口跑過兩個小孩,我一人給了五毛錢,接了幾瓶童子尿。收集齊備了,已經是天黑的時候。
    吃過晚飯,母親吊著西瓜放進院裡水井。我說出門辦點事,一會就回來吃。我踢了一腳小賤:「接著給你治憂鬱症。」
    我做了一個引魂的燈籠,走在鄉村小路。
    這個時候禾花已經落了,稻穀抽出青青的穗子。月明星稀,惠風和暢,青蛙鳴叫。稻田里幾個電筒搖晃晃,應該是抓泥鰍的、青蛙的和抓蛇的。
    到了深水灣,我把豬腿拿出來,用繩子綁住,往水裡面連丟了三隻,就是要把這三隻東洋日本鬼釣起來。
    鬼派風水術古靈精怪,荒誕不羈,我第一回從鬼派的傳下來的《古今捕鬼**集成》看到各種招數的時候,也是大叫:「這也可以捕鬼。」
    不過這酸菜罈子加腳垢泡豬腿吊水鬼水猴子,卻是我自創的絕招。
    看客不要走開,屏住呼吸。
    三隻豬腿落入水中,沒過一會,原本黑摸摸的水面上似乎有了動靜。我用力一拉繩子,三條全身發青的水鬼被拉上來,只是腦袋不見,直接從脖子把豬腿吞進去的,全身烏青臃腫,身上披著是日本帝國時期的軍裝,耷拉著身子。
    咕咕嘟嘟地叫著。想像一下,腦袋不見,脖子的氣管和食管還在,塞著一條豬腿在裡面,月光找來,燈籠搖晃,此情此景,沖淡了噁心感。
    我媽說過:「誰也是吃了這樣的豬腿,保準不想活了。」
    狗小賤一躍而已,落在其中一隻身上,張開嘴巴叫著。我把銹跡斑斑的長刀丟出去,插在了三隻鬼中間,暴喝一聲:「可知這把大刀。」
    我上前將破片子大刀握住,上前惡鬼給劈死,我朝天喊道:「小寶。我替你報仇。」
    在柳樹林子裡面,找出了三個白色的頭骨。後來我把它們丟到深山裡去了。
    就在我以為一切事情都解決可以回家吃西瓜之時。
    忽然全身一麻,背後涼颼颼骨頭都冰住了一樣的,好像有什麼東西背在我的身上。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額頭的冷汗落下來,我站在河邊一動不動,手裡用來引魂的燈籠火苗噗呲噗呲,隨時都要熄掉。
    一隻毛毛的手順著我脖子,慢慢地往前走,一隻摸到了我的臉上,感覺是那樣的清晰和驚悚。
    憂鬱症的小賤左眼變紅,卻不敢叫出來,低叫了兩聲,居然蹲在地上,兩隻前爪將河沙翻起來,把自己腦袋蓋住。
    千算萬算,漏掉了一點。
    三個小鬼子腦袋已經砍掉,腦袋已經掉了,根本不會有眼睛,我跳下水看到那一雙魚白一樣眼睛,根本不是他們的。
    此刻,耳邊又響起了送葬的嗩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