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五章 逝者歸來

　　擂台上雲霧繚繞，有點像人間仙境。
　　然而看見眼前的景象，我卻懷疑自己進入了修羅地獄。
　　隔著不多不少一座擂台，我和范潔四目相對，范潔的眼睛裡閃爍著的是恐怖的光輝，是陰冷的仇恨。
　　她嘴角上揚，用口型對我說了一句話：「楊燁，我要你死。」
　　雖然沒有出聲，但是這句話像被烙鐵按在我的胸口一樣，讓我吃痛，讓我窒息。
　　范潔，或者說曹芳對我的仇恨在這一刻昇華到了一個極高點，而只有我的死亡才能讓曹芳痛快。
　　今天晚上注定是一個詭異的夜晚，因為眼前的情況已經不能在詭異了。
　　被曹芳附身的范潔已經算不上什麼了，因為更恐怖的就站在范潔的面前。
　　范潔派出的厲鬼。
　　當這個身影浮現出來的一剎那，趙鐵柱差點嚇得坐倒在地。
　　背後的熊貓也倒吸了口涼氣，同樣的恐懼也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隔著層層煙霧，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佝僂的後背，枯瘦的模樣，這是一個老人，一個雖然年邁，但是卻氣場不俗的老人。
　　我當然認識他，他就是湯王爺手底下的第一打手：石老翁。
　　清晰的輪廓，鮮紅的雙眼，這的確是石老翁，曾經在蘇城屹立了幾十年不倒的里程碑式的人物。
　　如果不是因為小看我們，如果不是因為遇上了熊貓，石老翁也許並不會倒，更不會落得這個晚節不保的下場。
　　石老翁的死，在整個蘇城來說都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事情發生的一個月的時間裡，甚至街坊四鄰見面偶遇，都會互相問上一句：「聽說了麼？石老翁死了。」
　　時間漸漸流逝，這件事情也終於漸漸被人遺忘。然而誰也不會想到就在今天，在蘇城郊區，在前身為野場子的斗鬼場上，大家居然再度見到了這個叱吒風雲的蘇城前輩，這個用一生的時間來積累自己影響力的老人。
　　雖然已經陰陽兩隔，但是石老翁終究還是再度現身了。
　　「楊燁，這……」熊貓在我背後低聲問道：「是石老翁被殺的那天，曹芳收的？」
　　我輕輕搖頭：「不一定，也有可能是曹芳後來特地去收服的。難怪石老翁死的那麼慘，到最後也沒有化作厲鬼來找咱們麻煩，原來是被曹芳給抓了。」
　　擂台上的趙鐵柱無助的回頭看著我，臉上的冷汗已經涔涔下來了。
　　石老翁那一雙紅眼睛就足以說明這傢伙已經凶煞到了一定境界，趙鐵柱手裡頭的靈童的確有點門道，可是未必就能勝過生前便已經戰力強橫的石老翁。
　　「柱子，冷靜，小雪看著呢！」我低聲說道，算是給趙鐵柱加油打氣。
　　趙鐵柱一聽見「小雪」的名字，臉上果然裝出了一副大無畏的模樣，轉身朝著小雪投去一抹笑容，腰板再度挺了挺。
　　林靜雪作為主持人，解說戰況是她的責任。
　　可是眼看自己的朋友趙鐵柱這邊落於下風，林靜雪很難保持中立態度。
　　「我們可以看到的是……范潔這邊請出來的居然是之前在蘇城裡神秘消失的石老翁！」
　　因為石老翁身份地位不凡，所以林靜雪沒有用「死」這個有點犯忌諱的詞彙，而是用上了「神秘消失」。
　　但是現場的觀眾們已經不在乎了，今天晚上石老翁魂魄的現身已經足夠值回票價了。
　　擂台上的范潔似乎沒有和趙鐵柱耽誤時間的意思，她輕輕舉起白皙的手，打了個響指，低聲對石老翁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後撤一步，靜觀其變。
　　石老翁先前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不動，聽到范潔這幾句話之後瞬間靈動起來，一雙鮮紅鮮紅的眼睛朝著擂台上一掃，最終定位在趙鐵柱面前那個矮小的靈童身上。
　　這並不是趙鐵柱靈童的處子秀了。
　　這小傢伙雖然上一次面對阿航的時候沒能出手，但是在後來的時間裡碰過不少敵手。
　　以蘇城現在的情勢，頂尖兒的選手們往往混跡在蘇浙的「往生匯」，黃泉南路這邊的戰鬥力相對偏弱，所以趙鐵柱這一隻靈童幾乎橫掃全部敵手，當然，這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因為趙鐵柱沒有遇上強人。
　　眼下的石老翁明顯就是一位強人，當他的目光停留在靈童身上的時候，我看到靈童和趙鐵柱兩人同時一抖！
　　司令和兵居然同時慫了！這一仗還怎麼能打？
　　說時遲那時快，沒等趙鐵柱想出對策，賽場上陰風驟起，之前瀰漫在擂台中央的煙霧漸漸朝著四面吹散。
　　石老翁屹立如山的身影忽然晃動，之後閃電一般朝著靈童身上衝了過去。
　　沒等兩人交手，我已經聽到靈童開始散發出尖銳淒厲的慘叫聲，這小傢伙欺軟怕硬，看到石老翁只怕是已經嚇得尿了褲兜子。
　　煙霧之中趙鐵柱絕望回頭看著我：「小楊兄弟，你柱子哥這次只怕是要給你丟人了！」
　　眼看著石老翁已經朝著趙鐵柱這邊衝來，我連忙喊道：「丟人不怕，別丟了命！」
　　趙鐵柱被我這一句話喊明白過來，對方可是石老翁啊，可是被我們害死的冤魂啊！這根本就不止是一場斗鬼打擂，這分明是一次冤魂索命啊！
　　當趙鐵柱轉過身的時候，石老翁已經將小小靈童按倒在地。
　　這靈童好歹也是我們辛辛苦苦捕捉過來，誰都不願意讓他就這麼損失在這裡。
　　靈童一雙小短手在空中不停翻騰，似乎想要抵擋住石老翁近乎瘋狂的進攻，然而這只是徒勞罷了。變成厲鬼的石老翁雖然打鬥起來再也沒有生前的套路，可是速度和力量都有了突飛猛進的變化，這只靈童根本不是石老翁的對手。
　　眼看著靈童的眼耳口鼻中漸漸被石老翁按出鮮血，趙鐵柱著急得很。這好歹也是他培育出來的心血！
　　「石老翁，你還記得我嗎？」
　　沒等石老翁對擂台上的靈童痛下殺手，趙鐵柱忽然嘶聲吼道。
　　一句話，打亂了整個擂台上的節奏。
　　石老翁猛地收手，按住靈童卻不再繼續攻擊，而是抬頭隔著擂台上的煙霧看著擂台邊上的趙鐵柱。
　　他的眸子依然是深紅色的，看上去像是無邊地獄冒著火的大門，他的嘴巴輕輕咧著，裡面隱約能夠看到白色的尖牙。
　　石老翁當然還記得趙鐵柱，這是他仇恨的根源。
　　那天晚上，我、趙鐵柱、熊貓，我們三個人，三個在他看來不過是小蝦米小雜魚的角色，讓這位蘇城鼎鼎大名的泰山北斗陰溝裡翻船，死在了自己人的弓箭之下。
　　70磅復合弓洞穿身體，這滋味絕對不算好受，更何況慘遭射死的還是年邁的石老翁。
　　在趙鐵柱的挑釁下，石老翁輕輕放下手中虛弱的靈童，抬頭看著趙鐵柱，忽然開始一步一步朝著趙鐵柱緊逼過去。
　　「柱子，快走！」我連忙命令道，活人斗厲鬼並不是不可能，但是那也要看這活人有什麼樣的手段，有什麼樣的法器。
　　趙鐵柱現在的斤兩我很清楚，對付靈童那樣的小鬼暫且沒有任何問題，但是對付石老翁這樣的厲鬼根本毫無勝算。
　　他要是被石老翁纏上了，那就只有慘死的下場了。
　　「柱子，撤下來！」我已經在命令他了。
　　可是趙鐵柱卻絲毫沒有離開擂台的意思，他的一雙眼睛甚至都沒有盯著石老翁，而是隔著石老翁看著擂台對面的范潔。
　　我忽然發現眼前的趙鐵柱跟剛才慌亂的他完全不同，像是變了個人。
　　難道趙鐵柱想到了什麼好法子？
　　臨危不亂，趙鐵柱只是輕輕一笑，便朗聲說道：「范潔，你可能初入行當，還有一些規矩不瞭解。沒關係，哥哥教教你。擂台之上如果你的厲鬼攻擊選手，那麼你是要被取消資格，並且永遠打入黑名單的。因為擂台上決不允許選手使用自己控制不住的厲鬼，所以一旦石老翁對我下手，這一場你不僅要輸，從今往後你還要失去斗鬼賭鬼的資格！」
　　我被趙鐵柱說的冷汗直流，這小子是要用自己的命去豪賭一場勝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