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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孝鄉

  一個月後,宋謙幾人來到一個天和鄉的地方,這裡屬於江南水鄉的邊緣區域。說起天和鄉也許沒多少人知道,但提起孝鄉,幾乎是個讀書人都知道,因為這裡是孝子的「製造廠」,歷朝歷代有名的孝子這裡都會佔上一兩個。
    儘管宋謙幾人簡裝而行,但還是被該地的里長注意,把他們安排到了鄉里最好的一個地方。
    里長讓人上了茶後,問道:「大人如何稱呼?」
    「宋謙。」宋謙也不隱瞞,直接說道。
    里長一聽,差點喝嗆了茶,他可是聽到了宋謙一跳的事跡,很是震驚,伏下身便要跪,被宋謙制止了,「帶本官四處走走吧,好讓本官瞭解一下孝鄉。」
    天和鄉並不十分繁華,但人們的行為舉止有禮,顯然這裡的人重視禮節,孝鄉這個名號果然不是白叫的。
    里長一邊走一邊介紹道:「我們這裡的孝子多不勝數,我隨意拿幾個人的經歷說一說吧。曾有一個叫楊敬的人,母親死後靈柩停在家裡,夜裡鄰居失火,烈焰甚迫,眼看火要燒到自己的家,楊敬心裡悲哀,母親死後竟不得安寧,居然要被無情的火燒了屍身,於是撫柩哀號。異事就在這時發生,忽然來了一陣大風,轉眼將火吹滅。
    石鼐的父親死了,在墓旁搭蓋小屋居住服喪,廬墓蓋好沒幾日,天下大雨,洪水驟漲。石鼐仰天號哭,水快到父親的墓時,忽分開兩道流去,墳墓保全。
    周敖,也是我們這兒的人,聽聞英宗被擄,大哭,絕食七日而死。他的兒子周鷺在外地讀書,聽說父親死了,一路慟哭跑回了家中,回去之後撞在父親的棺材上也死了。他們父子的事跡被鄉人互傳,傳到知州的耳朵裡,知州便帶著糧食和金銀,躬臨他們的家。周鷺的妻子方氏,厲志守節,撫子成長,後來兒子有出息做了知縣。
    沈德四的祖母不幸染了重疾,他不知從哪裡聽說了一種方法,竟刲下大腿為祖母治病,並且治癒了。後來他的祖父也得了病,又割肝作湯讓祖父喝,也治癒了。朝廷知道了他的善舉後,授為太常贊禮郎。
    丘鐸,字文振,他的父親是儒學提舉,有一天全家出行,結果遇到剪徑的賊人,母親被殺,他哀慟幾絕。安葬之後,結廬墓側,朝夕送上食物於母親墓前,對待母親就像在世的時候一樣。每當寒夜月黑,悲風蕭瑟,就會有豺狼虎豹嚎叫,他怕母親受到驚嚇,便大聲叫道:『兒在斯!兒在斯!』山深中的那些猛獸聽到,便遠遠地避去,不忍心傷害他。當時的人們都稱真丘鐸是真孝子!」
    尤山安也跟著宋謙,聽到里長講的事,明顯表現出不信的樣子,以為里長是在吹牛。然而,宋謙和慕容湘兒兩人卻知道,這是真的,孝子賢孫正義所在,膽氣所在,老虎邪物懼怕,上天也會冥冥之中保佑他們不受欺負!
    他們一行出了鄉村,路過一個山岡時,裡正指著說道:「以前有個賢人,去數十里外授徒,途中遇虎,老虎銜著他的衣服,將之帶入林中,最後把它丟在地上。賢人拜下身懇切地說:『我要是被吃了,這是我的命,但我的父母誰來供養?』老虎聽了立即離開。後人名把這裡稱為拜虎岡。」
    里長提到自己鄉里的孝子賢孫,真是滿面紅光,侃侃而談,正在他談得盡興,忽然一個村民慌慌張張跑了過來,焦急地道:「不好了,不好了,禍事,禍事!」
    里長不滿地瞪了來人一眼,而後問道:「冷靜一點,說,到底遇到了什麼?」
    來人說:「孔美要殺親兒子,治老娘的病,我們勸也勸不住,只好趕緊過來找您。」
    「什麼?!」里長以為了自己沒有聽清,來人又確認了一次,里長氣得罵了一聲:「胡鬧!」
    宋謙見此,說:「人命頭天,咱們還是快去看一看吧。」
    …………
    一個不大的院子裡,圍了許多的人,把院子幾乎都塞滿了,宋謙他們進去的時候幸好有村民讓道,否則擠不擠得進去也是個問題,饒是如此,還有聽到消息後趕來看熱鬧的人。
    宋謙對於人們愛看熱鬧的狂熱,表示無可奈何。
    孔美長得一點不美,甚至有點醜,也不個讀書人,乃是地地道道的農民。此時,他的手上拿著一把菜刀,上面還滴著血,臉上也染了鮮血,看上去猙獰得很。
    一看這情景,宋謙便知道不好,果然,他在屋裡見到了小孩子的屍體,這孩子的喉嚨被割破,流了一地的血。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宋謙厲聲問道。
    孔美沒有說話,雙目失神,怔怔地看著菜刀上不斷滴下的鮮血,顯然孩子的死,對他這個父親造成了巨大的打擊。
    「來啊,將這個殺人兇手給我帶走!」宋謙怒吼一聲。
    很快,一個寬敞的屋子成了簡易的衙門,外面同樣圍了許多看熱鬧的人。
    宋謙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地拍了拍木頭,以作驚堂的效果,「說,為什麼要殺自己的孩子?」
    孔美聞言,露出了悲傷的神色,過一會兒才回過神,斷斷續續地說出了事情的原委:「老母舊疾復發,我割肋肉給她治療,仍然不愈,便向山神祈禱。回來的途中有人告訴我,殺掉自己的親生兒子祭祀山神,山神便會感動,到時一定會實現你的願望。為了救母,我回到家中把兒子殺了,我還記得他臨死那種目光……我不是一個好父親!」說到這裡,孔美的眼淚控制不住地流出來。
    他的妻子孟氏跪在丈夫身邊,悲痛欲絕,幾乎要暈厥過去。
    「荒謬,荒謬!」宋謙把木塊拍得響亮,指著下面的孔美斥道:「割肉治病,殺親治病,這簡直是妖術,你與妖魔鬼怪何異?」
    孔美啪啪打自己的耳光,痛苦地道:「小人是魔鬼,小人是惡魔,只求大人一刀斬了我吧……」
    宋謙望著他,冷冷地說道:「你放心好了,自古以來殺人償命,你也不會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