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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君子·劍

  執短刀的陰兵是小頭目,近日巡察使要來,他被城主大人呼來喚去,累得要死,嘴裡卻不敢有絲毫怨言。之前,他正帶著隊伍在城中巡視,生怕在這關鍵時刻出什麼妖蛾,萬一城主大人怪罪下來,他可擔當不起。
    沒想到,偏偏在這時刻,真的出現了亂子,他接到娘娘腔的通知後,火速帶領著自己的那支小隊趕來過來。
    更沒想到的是,搞出亂子的居然是個生魂!生魂連鬼都不能算,是介與人和鬼之間,若能回到肉體,便能再以生人繼續活命。若是不幸,沒能回到肉體,便會在十二個時辰之內,肉體生機絕盡,生魂變鬼魂。
    但凡生魂,是沒什麼能耐的,而他現在正是氣頭上,也不好隨便找個鬼來發洩。現在有生魂主動送上門來,讓他當出氣筒,他心裡是一陣感激,所以決定好好地折磨這生魂一番,而後把他吞進肚子,增強自己的修為,千萬不能辜負了上天的否則那是曝殄天物,老天都會不滿的。
    陰兵小頭目,拿著刀想要嚇一嚇生魂,他喜歡看到鬼魂在他面前顫慄的樣子,可他才準備把刀架在生魂,刀還沒架生魂的脖子,生魂便說了一句令他驚呆了的話。
    「敗類,天地間從來不缺少你這等害蟲!今日宋某便要大行善舉,為陰間清理清理這害群之馬!」
    他真的驚呆了!
    忽然,一股強烈的危機在他心頭湧起,一瞬間便令他清醒了過來,但一股可怕的力量已朝著他的額頭襲來,剛才的失神讓他失去躲避的機會,那怕他是鬼,挨了這一擊,便也要魂飛魄散。
    「轟!」
    他被震退了幾步,而後回頭看了一眼,自己沒有魂飛魄散,是手下用長刀替自己擋住了,饒是如此,對方也讓他和手下倒退了數步。
    「這是?」他感受到空氣之中有一股未散的陽剛之氣,他震驚地看著宋謙。
    用長刀替小頭目擋了一擊的陰兵,發現自己的長刀的刀刃上,隱隱可見一道道的裂紋。他可知道自己的長刀,是用陽間的金剛石做成,對鬼魂有著莫大的克制力,誰想今天竟被生魂一擊,差點給擊破,這是什麼道理?
    宋謙似乎沒有注意到兩個陰兵的震驚,他一出手便險些傷了小頭目的性命,讓在場的陰兵全都警惕了起來,一下子將圍在了圈中,準備隨時動手。
    宋謙鎮定自若,在陰兵的包圍圈中並不驚慌,他對剛才那一擊並不滿意,那可是他蓄勢已久,準備用來對付花滿樓的。正氣克制陰邪,那一擊蘊含了一股強烈的正氣,沒想到打在陰兵的兵器上,只是出現了不明顯的裂紋而已。
    「浩浩正氣,鎮四方鬼邪!」
    宋謙一聲大喝,首先發難了。
    頓時,一股正氣如火山暴發,噴湧而出,衝擊四面八方,彷彿要掃蕩一切阻礙!
    圍上宋謙的陰兵們長刀齊齊斬下,斬在金黃色的正氣之上,聽得噹噹噹之聲不絕於耳,他們的虎口疼得要命。
    正氣化形,乃是赫赫金黃的顏色,如金石一般。斬鬼長刀,彷彿砍在陰間的石頭上,刀都差點捲了。
    「轟!」
    陰兵們全被這股力量轟退十數步,花滿樓裡的桌椅、瓜果、盤子、花瓶、香爐等擺置的物品壞了一地。
    陰兵們初次交手,便吃了大虧,馬上感到了對方的可怕,尤其是那股陽剛之氣,映在他們身上難受得緊,十成的力量約莫能發揮一半就不錯了。
    「不好,那是正氣!我們的陰魂之身,根本抵擋不了,一旦兵甲破損,便會被正氣轟得灰飛煙滅!」
    「啊!居然是這樣,快走,這架還怎麼打!老子不幹了!」
    「光我們根本打不過,快出去找人幫忙!」
    陰兵之中畢竟有識貨的,一下認出了宋謙身上的正氣,嚇得連忙跑出去,見有一個跑的,便有更多的往外跑。
    宋謙痛打落水狗,勇追逃寇,一掌打出,虎虎生風,空中登時形成一個金色形狀的大手掌,狠狠拍打在逃在最後的幾個陰兵,打得這幾個陰兵飛出十幾米遠,身上的盔甲差一點損壞。
    這幾個陰兵暗道僥倖,可還沒高興多久,魂魄一陣劇痛,顯然有正氣侵入了他們的盔甲之內,無形之中傷了魂魄。他們連忙亡命飛逃,逃的途中,用自己的道行化解這股正氣。
    …………
    花滿樓走了出來,看著站在門口的宋謙,感歎道:「公子,只怕你有麻煩了。」
    宋謙沒有回頭,但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地傳了過來:「小人常慼慼,若是宋某不出手,便會被他們無休止地纏下去,只怕會更礙事。」沉默了一會,又道:「今日有緣,但宋某要事在身,不能再多耽擱……」
    「等等。」花滿樓來到宋謙的面前,一頭烏黑的秀髮隨風輕擺,說不出的飄逸脫塵,道:「公子在此,人生地不熟,尋覓朋友的事,便讓小女子的人去吧。」
    宋謙看著她,她也看著宋謙。
    兩鬼忽然相視而笑。
    娘娘腔有些不敢相信,剛才還是仇家,怎麼頃刻又成了知己?
    花滿樓輕笑著說:「快去吧,說不準他以後也是你的東家。」
    娘娘腔張大了嘴巴,而後沒了鬼影,他去安排尋找張龍的事了。
    「相逢便是有緣,不如陪小女子喝幾杯吧。」花滿樓笑靨如花,伸出纖纖玉手邀道。
    宋謙笑著道:「宋某倒想,只是有人攪了咱們的興致啊。」
    「哦。」花滿樓秀麗的耳朵一動,似乎聽了什麼,便掩嘴笑了起來,「不管是在哪兒,總有不長眼的東西。」
    宋謙也會心一笑,伸出手道:「借姑娘一樣東西一用。」
    「什麼?」
    「劍。」
    …………
    花滿樓坐在花滿樓二樓樓簷上,把雙手放到嘴邊,作了一個擴音狀,喊道:「宋兄,千萬要小心一點,若是敵不過,記得叫小女子幫忙哦,不要怕羞哦。另外,你手裡的那把劍是小女子貼身之物,軟綿綿的,不知是否用得慣?」
    宋謙抬頭看她一眼,輕抖了一下手中劍,赫然是把軟劍,道:「不管什麼樣劍,到了宋某手裡,都能殺小人,斬鬼邪!」
    此時此刻,他的前後左右盡皆是身執長刀,寒光照鐵衣的陰兵,這些陰兵緊緊地握著手中的長刀,只待一下令下,便要斬殺異端!
    即便對方身懷正氣,但他們自信,光憑自己的人數也能耗光對方的力量,而後捉拿,獻給城主大人。一身正氣的生魂,吞食了好處只怕不小。
    坐在樓上的花滿樓變戲法似的,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拿著杯子,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舉起來,道:「小女子預祝宋兄得勝!」而後,一飲而盡,那姿勢優美,不消多說。
    「殺!」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打破了無聲的平靜,暴風雨頃時來臨!
    殺機席捲四方,平靜的鬼城頓時沸騰了起來。
    無數的長刀帶著刺眼的寒光,同時向宋謙砍來,根本沒有閃躲的餘地,宋謙身子一個優美的旋轉,軟劍如舞女的手中隨風飄搖的帶子一樣動了起來,但這柔軟的力量將所有的長刀都擋了回去。
    而宋謙本人則趁機一躍而起,躍至高空,一劍掃出,無數的劍氣激盪而出,似要蕩盡天下不平事。
    這些劍氣裡面帶著正氣,這不是宋謙刻意注入的,乃是由心而生,他掌劍,不是為了單純的殺生,而是為了掃盡邪惡。
    掃盡邪惡,雖也要殺生流血,但這與賊寇的殺人放火不同。宋謙殺人,殺的都是惡人,此舉乃是順天應道,老天都雙手贊同,不僅不會道理生惡果,反而趨吉。那賊寇殺人放火則全然不同了,是要遭報應,受惡果,即便一時報應不到,那也只能苟活一時,到頭來還得死於惡報。
    一片劍氣激盪而來,聲勢浩大,無可抵擋!
    陰兵們大喝一聲,齊力用長刀擋住,這劍氣裡面含有深厚的正氣,他們不敢小覷。他們奮力地抵著,但那劍氣如真實存在的兵刃一樣,遲遲不肯散去。
    隨後,只得嗆嗆嗆的聲響,這些陰兵手中的長刀齊聲斷裂開來了,斷裂的刀片受力被拋向了遠方,而他們則被震得退出老遠,最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招得手,宋謙只覺心神暢快,境界也一下提高不少,這些陰兵是非不分,為惡為匪,手中有了一點丁權利,便不把別人平等對待,個個以為自己高人一等,可以隨意呼喝。
    這就是小人之心,他們身為陰兵,應恪守秩序,維護一方安寧,但他們卻連這最基本的也沒做到。
    宋謙從空中降下,長劍開道,劍花紛飛,漫天飄舞,美麗的劍花之中,殺機重重,一不小心就會身首異處!
    「嗆!嗆!嗆!……」
    劍鳴之聲,不絕於耳,有的陰兵身上的甲冑,再也承受不住劍氣和正氣的雙重攻擊,崩的一響,破損脫落,而這時正氣又發,一下擊在沒了甲冑護體的陰兵魂魄上,立時魂飛魄散。
    「啊!啊!啊!……」
    一聲聲慘叫傳來,有第一個陰兵隕落,就有第二個陰兵隕落,接著,就是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陰兵們終於感到了膽寒,心中的自信與得意,在宋謙的利劍下正一點點的消失。
    君子不是被欺負了,不敢還手,不敢吭聲的人,如此便不是君子,而是窩囊廢。君子也要保護自己,如果無人相助,那便自己保護自己。
    如何自保?
    執兵器!
    所以,自古以來,君子常佩劍。這劍不只是裝飾,更是維護正義,保護自身安危的手段!
    誰有不平事,把劍與他示,這才是君子手中之劍。
    「看你一身正氣,為師便教你劍法吧,因為劍乃百兵之君,專打不平,又以你正氣,附以劍中,萬邪避之,鬼神驚退,可斬昏君,可殺外道……」師傅無德老人的話,時刻記在宋謙的心中。
    他的劍,是打不平,是殺外道的。
    現在這些陰兵是非不辨,就是惡鬼,就是惡魔,就是外道,打殺他們,乃是替天行道,上天都會降下種種吉祥於宋謙!
    「君子執劍,蕩賊寇,斬鬼魅,安天下!」
    宋謙的身子也彷彿化成了劍,進入了一種玄妙的境界,所過之處,劍氣縱橫,無陰兵能阻。
    「撲哧!撲哧!」
    「撲哧!撲哧!」
    「撲哧!撲哧!」
    ……
    一個又一個的陰兵長刀斷裂,甲冑崩碎,而後魂魄被劍氣和正氣斬得灰飛煙滅,永遠而徹底地消失在三界六道之中!
    宋謙身形如龍,迅捷無匹,在他的身後隱隱顯出一個人影,那人影並不十分清晰,但見,那人一身長衣,一手握書卷,一手放在腰間的佩劍上。此時,那人影的佩劍,卻是發著濛濛的光亮。
    「這是……這是……古聖賢的身影……」花滿樓看得目瞪口呆,美目一眨不眨,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啊!」她痛呼一聲,連忙用手摀住了自己的眼睛,當她把鬆開時,她那明眸深處流出一道道的血,觸目驚心,令人無限憐惜。不僅如此,她的視線模糊,一時之間根本看不清遠處的事物。
    「太可怕了,我只是看了幾眼那聖賢的身影,眼都差點廢了,估計得耗上半個多月的時間才恢復如常吧。」她心裡一陣後怕,而後下意識地往下面看去,倏然覺得心跳慢了好幾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