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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連芝麻都不是的小官

  青天白日,淄川縣縣衙前圍著五個人,他們蹲在那裡,正不斷地把紙錢往火裡投放,一邊投放一邊唸唸有詞。
    宋謙和慕容湘兒相視一眼,俱感到對方的疑惑。
    上前幾步,他們總算聽清了。
    「姑奶奶,我給您燒錢了,大大的、多多的錢,足夠您在陰間風光十輩子了……」這是一個白白淨淨的男子,很是年輕,文文弱弱地像是一個書生。
    除了他外,另外四個人都是一樣裝束的衙役,此時,其中一人哭著嗓子道:「大姐啊,我們都是無辜的,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您該找誰就找誰吧?幹嗎非要捉著我們不放啊?我們幹這一行的也不容易,何況,伸冤這種事我們也做不了主,要找……不如去找縣令大人吧……」
    這時那個文弱的男子抬起頭,斥道:「趙虎,你胡說什麼?大人就能對付得了嗎?」
    那個叫趙虎的男子砸砸嘴,又繼續蹲在那兒燒紙。
    黑色的紙灰,隨風一卷,飄得漫天都是,像一隻隻詭異的蝴蝶,讓站在陽光下的慕容湘兒不由得一寒。
    「這是……」慕容湘兒悅耳的聲音中帶著絲絲的顫抖。
    宋謙笑著搖了搖頭,朗聲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現下,日正中,乾坤朗,又有什麼可懼怕的?」
    那五個燒紙錢的人回頭看了一眼,其中有幾個露出了不屑的神色,倒是年輕的文弱男子站了起來。
    「敢問,公子如何稱呼?」那人來到宋謙身邊,禮貌地拱了拱手。
    宋謙微微一笑,回禮道:「在下宋謙。」
    這人一身白衣,長得眉清目秀,倒有一股文弱書生的氣質,「在下姬忠情。」
    他目光隨意一掃,注意到了宋謙身後的女子,先是一驚,而後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呵呵……」慕容湘兒只是一笑,竟對此毫不介意,心性當真非尋常人可比。
    姬忠情尷尬地收回目光,與宋謙道:「恕忠情斗膽一問,兄台此來何事?說不定忠情正巧幫得上忙。」
    宋謙笑道:「我需要見一見縣令大人,不知能否為在下引見?」
    「呃……」姬忠情先是一愣,而後笑了,「好啊,這事包在我身上。來,快跟我進去吧,縣令大人就在衙中。」說著,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宋謙和慕容湘兒便跟著他一同往衙內走去,邊走宋謙邊問:「縣令大人如何稱呼?」
    姬忠情隨口就道:「孟曉雨。」他話一出口,便停了下來,臉色怪怪的,小聲道:「這是大人的名,但你千萬不要能在他面前提。」說著,還左右看了看,很是心虛的樣子。
    「為什麼啊?」慕容湘兒疑惑地道:「名字,名字,不就是取來讓別人叫的嗎?」
    「不是那樣的……總之,你要叫大人的字,他字剛峰,你們這麼叫就對了。」姬忠情叮囑道。
    宋謙笑了笑,點頭答應。
    「小雨,小雨……」慕容湘兒思忖著,忽然眼睛一亮,伸出纖指在空中打了一個漂亮的響指,道:「這是分明個女孩子的名嘛,難怪……」
    姬忠情不自然地點了點頭,弱弱地道:「記住,千萬不能在大人面前提哦,他會不高興的。」
    一入縣衙,宋謙感到陰寒之氣撲面而來,隨即看了幾眼,不由地皺起了眉頭,心道:「此地不詳啊!」
    …………
    宋謙一行進屋,裡面有一個青衣的男子低頭伏案,在批閱公文。
    那男子聽到腳步聲,抬起了頭,問道:「忠情,這兩人是?」
    他的聲音溫和,透著一種親近感,讓人聽了很是舒服。
    姬忠情走到這男子身邊,輕聲道:「義父,他們分別是宋謙和慕容湘兒,找您一定有事,所以孩兒就把他二人帶來了。」
    那男子撫鬚讚道:「你做得好!」而後站起身,伸手示意宋謙二人坐下,又命姬忠情上茶。
    這位縣令大人一系列舉動一下打動了宋謙,為官樸實,親近百姓,來人先不談何事,而是禮貌地待客。此人不是偽善的大貪官,就是大義凜然的清官。
    縣令大人相貌平平,個頭不是很高,臉圓圓的,身體微微發胖,穿著一件洗舊了的袍子,上面還有幾個補丁。但,他的一舉一動,有著很強的親和力。
    宋謙與這位孟曉雨縣令寒暄了幾句,便直接道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我是來上任的……」
    孟曉雨縣令聞言一驚,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明亮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宋謙。
    姬忠情同樣露出了吃驚的面容,但還有一點點怪異之色。
    宋謙將這二人的表現收入眼中,很是不解,但手卻沒有閒著,直接拿出一個金黃色的卷軸。
    孟曉雨和他的養子定睛一看,先是一怔,而後齊刷刷地跪倒在了地上,誠惶誠恐地喊道:「臣(草民)孟曉雨(姬忠情)迎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宋謙想要制止已來不及,連忙道:「唉,你們快點起來,這裡沒有外人在,不必要這麼鄭重的。」
    「不敢,不敢,還請宋公子宣出聖上的旨意吧。」孟曉雨額上都見汗了,聖旨,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見到聖旨。這該說是榮幸,還是不幸?唉,一切聽天由命吧。
    宋謙臉色有點怪異,慕容湘兒在旁掩著嘴撲哧撲哧地笑著,她可知道聖旨上的內容。
    跪在地上的孟曉雨聽到了女子的笑聲,驚異地看了一眼,這女子竟然見聖旨不跪。不過,他可不敢多說,現在一個年輕的公子帶著當今皇上的聖旨前來,背景可能不淺,他一個偏僻小縣的縣令哪敢指指點點。
    他孟曉雨是何人?一個有些家財的書生的而已,空有一腔報國熱血,可考了半輩子都沒考上進士。能來這淄川當縣令,那是因為此地太過邪乎,死了一茬又一茬的縣令,他幾乎花盡了銀錢才能當了這麼一個縣令。
    來到淄川,他還沒干夠一個月,就有當今皇上的聖旨過來,看來是要讓人接替自己吧?不甘啊,不說那些花盡的錢財,更重要的是,他還沒有實現自己一腔熱血報家國的願望,怎能心甘?
    宋謙顯然不知道縣令的想法,他歎了口氣,振起精神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當今探花才學非淺,任山東行省淄川縣典史之位足矣!望其成就大業,不負朕之期望……」
    孟曉雨聽到聖旨上的內容,既鬆了一口氣,又深覺詭異,堂堂天子竟為一個連芝麻都不是的小小典史,而寫了一份聖旨,這……雖說典史也屬於「朝廷命官」,但這未免太小了吧?罷了,罷了,聖上的意思,那是我一個小小縣令能夠揣摩。
    姬忠情扶起義父,孟曉雨笑道:「好,以後你就是在這裡任典史吧,以後遇到什麼困難可以隨時找我。」
    姬忠情拉拉了孟曉雨的衣角,小聲道:「咱們昨天下午才招了一個典史啊……」
    孟曉雨在他的腦袋上拍了一把,而後對宋謙笑道:「不要見怪,不要見怪,這孩子腦袋有點笨。」
    「有點笨……」慕容湘兒在旁呵呵笑著。
    姬忠情鬱悶地抬起頭,正好看到慕容湘兒的笑容,一下看得癡了,原來她竟如此動人!
    幾人又寒暄了一陣,宋謙想起了縣衙門前那詭異的一幕,於是開口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孟曉雨苦笑一聲,看了看姬忠情。
    姬忠情明白義父的意思,義父他身為一個讀書人,又是縣令,這種事自然不好意思開口,何況,說出來別人也不一定相信,說不準還會被人笑話。但,他一個年輕小子,怎麼說都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