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陰陽路

　　一條漫無邊際的路，大約只能容一輛馬車行駛，宋謙隻身一人行走在這條荒寂的路上，途中不見一人。
    這是陰間的路。
    沒有源頭，亦無終結，像是一個放逐之地，讓人徹底地絕望，從而永久地沉淪。
    路的兩邊是一片片灰暗的植被，沒有絲毫色彩，同樣的看不到希望。
    這裡沒有日月，沒有聲音，連鬼也沒有。
    宋謙蹣跚地走著，他知道自己迷路了，在陰間迷路可不是好玩的，完全不同於陽間。在陽間迷路了，無非多走一段時間，總會找到人的居所，而陰間則不然，一旦迷路可能永遠也找不見路了，將會徹底迷失，成為三界之外的遺失者。
    「不行，我必須打到正確的路，不然魂魄長時間離開陽間的身體，便直接成了孤魂野鬼，再無還陽的可能！」宋謙一邊走一邊觀察，努力找尋出路。
    與惡鬼韓大交戰，宋謙的魂魄被小鬼咬傷好幾處，痛苦無比，雖然不是肉體，但比咬在肉體上更難受。若是魂魄回到陽間，也必須休息一段時日才能完全恢復，不然肉體會處於羸弱狀態。最後，那一聲「誅」字，更是含著他的大半精神氣，現在感覺魂魄疲憊無力，每走一步都艱難無比。
    宋謙淒然笑道：「壯志未酬，竟淪落之此。唉！命也。」
    感歎一聲之後，宋謙並沒有自暴自棄，仍然拼盡氣力尋找出路。
    …………
    人間。
    一處茅草屋。
    華發蒼顏的老婦徒然睜開了眼睛，扶著枴杖站起身，抬頭目視遠方，在這一瞬間，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無數遙遠的距離，道：「宋謙徒兒遇到危險，看來很難過去啊，為師這就相助於他。」
    「九娘。」這老婦叫了一聲，聲音蒼老，飽含著一股無盡的滄桑，這是見證了無數人間事的智者才會有。
    「師傅，怎麼了？」一個貌美的年輕的女子從院外跑進來。
    老婦平淡地說道：「宋謙遇險了，我要幫他一把。」
    「什麼？宋謙師弟遇險？他在哪裡遇到了危險？他以前可從來不需要您動手幫助的……」這叫九娘的女子一聽消息，立即著急了。
    「瞧你，關心則亂，還不快去準備。」老婦微有不滿地道。
    九娘應了一聲，連忙準備去了，心裡卻想，為什麼師傅在我和宋謙的事上，表現的如此不滿。
    …………
    桌案上有序地擺放著香爐、蠟燭、香、符紙等物，這些物品的陣列皆是有所講究，前後左右絕不可亂上分毫。
    「筆來。」老婦道。
    九娘立即恭敬地遞上一支毛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這一動作完全透露了她的擔憂。
    那老婦顯然瞧見了，心裡暗自歎息一聲，也不點破。她握著筆，在硯台上快速地沾了幾下，揮墨便寫，筆法蒼勁有力，絲毫不弱於少年，簡直不像一個年老之人。
    不時，字成，龍行蛇走，骨氣洞達，有如書法大家。
    符紙正面寫下的是宋謙二字，背面則是宋謙的生辰八字。
    這老婦旋即抓起桌上的一個稻草小人，快速地將寫有宋謙信息的符紙貼了上去。
    「火。」
    九娘把火折子遞上。
    「呼！」
    老婦握著一把香，幾下便一同燃著，而後，只一揮灑，那些香彷彿長了眼睛，瞬間落入距離相近的香爐之中。
    「四極八荒，引我神力，打破阻隔，接通陰陽……」
    玄妙的聲音剛落，老婦的手在桌案的一盆清水上劃過，那清水上頓時出現了一幕場景，荒涼無盡的灰色天地，一個神色疲憊的年輕男子孤獨地走著。
    「是宋謙師弟！」那貌美女子失叫出聲，眼裡儘是焦急。
    不錯，這男子正是宋謙！
    …………
    「宋謙徒兒……」
    一個聲音在宋謙的腦海突然響起，宋謙目光一震，這聲音他太熟悉了，教導了他十多年，就是他的師傅——無德。
    也稱無德老人，這個叫法是老人自己提出的。
    為什麼叫無德，老人只說自己罪孽深重，無賢無德。其他的，不再多言。
    在宋謙看來，自己的師傅很是神秘，十年前一幅垂垂老矣模樣，十年後還是這般模樣，沒有再老下去，從來沒有生過病，身體健壯勝過年輕人，頭腦清晰，從不糊塗。另外，知曉許多世間的秘聞，精通種種技藝，修為高深不可測，師兄的異術和自己的劍術都是師傅授的。
    「半仙的存在」，宋謙師兄姐三人一致這樣認為。而無德老人表現出現的種種神秘，的確當得起。
    「師傅。」宋謙在心底應答，他知道師傅無德老人預測到了自己身處險境，這是在施展某種神通幫助自己脫身。
    「按照我說的去做，要快，你的魂魄離開身體已有十個多時辰，而且又受了傷，若不能在十二個時辰內及時回歸肉身，那你就完了。」
    「是的師傅，請師傅指點迷津。」宋謙連忙道。
    無德老人的聲音透過陰陽的阻隔，在宋謙的心底響起，「東南七里，有一處土丘，看到後拜三拜，那是宋帝王一匹愛馬葬身之所在。你若拜了，宋帝王念你的好，會縮短路的長度。而後，你繼續往前走，十里處有……」
    …………
    一個時辰之後。
    宋謙提著劍，氣喘吁吁地來到一座城前，這城燈火通明，熱鬧繁華，往來陰魂數不勝數，一改路上的死寂，好似人間的鬧市。
    南華城。
    城門樓上提著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終於到了，通往陽間的道路就在這城裡。」宋謙擦了擦身上的汗珠，魂魄也會感到疲憊和勞累。
    不時，宋謙來到了無德老人指給他的地方，他左右看了看，沒有什麼陰魂活動，立即在心底傳音道：「師傅，我來到你指定的位置了。」
    「好，為師這就是以香火的煙氣指引你，屆時，你要依著煙氣流動的方向走，這樣就能看到陽間的路了，然後，你快速地往這條路上跑，直到看見你的肉身為止。」
    「還有一點你需要注意，南華城的陰魂們也會看到這煙氣，他們一定能感應到屬於陽間的氣息。陽間，對於他們來說絕對是朝思暮想的地方，所以他們會跟你搶奪，你一定不要被他們擠出去，不然，連為師也無能為力了。」無德老人的聲音傳來。
    聞言，宋謙吃了一驚，原以為可以直接返回人間，不想，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好，徒兒記住了！」宋謙絕不怕考驗，握緊了手中的劍，等待指引的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