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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乖朵朵,好東西想好姐妹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覺渾身乏力,筋骨酥軟得不行。

    這一晚上的經歷,實在是太讓人心驚膽顫了,特別是那個來歷不明的惡鬼。它的出現,讓我對鬼魂之物,額外地產生了一些敬畏:以前有虎皮貓大人在身側,又有金蠶蠱與朵朵護身,我便對這些聚散無常的能量化產物,視若土雞瓦狗,竟有些瞧不在它們。

    然而它卻讓我數次在生死邊緣徘徊,倘若一個不小心,必然魂歸幽府。

    雜毛小道沒有趴下,他拄著自家的雷擊桃木棍,擺了一個帥氣的姿勢,不斷地念叨著,說要不是他這桃木劍沒有煉製成功,殺這跳牆小丑,何須費這多般勁?我躺在草地上哈哈大笑,卻沒有力氣跟他鬥嘴。往日雜毛小道可沒有這麼囉嗦,他之所以說出這一番話,無外乎是覺得萬三爺「搶怪」了,讓這位道長在往後吹噓的時候,又少了些許底氣十足的談資。

    萬三爺並不在意,畢竟從一開始最艱難的時候,把那傢伙給拖延住的就是我們。他是個實用主義者,故而並不在意這些,哈哈大笑,並沒停歇,雙手不斷像揉面一樣在空中晃動,最後平攤雙手,右掌上面有三滴滾圓不相容的銀色水珠,滴溜溜轉動,裡面蘊含的冰寒之氣,讓人動容。

    萬三爺把這銀色水珠遞到我的面前,笑吟吟地說:「此乃鬼魂在與陰風洗滌的鬥爭過程中,凝結出來的清靈之氣,對於同性屬陰的靈體來說,是大補的材料。我見你養了一隻可愛的小鬼,便給你吧?」

    既然是對朵朵有利之物,我自然不會拒絕,一邊說這怎麼好意思呢,一邊趕緊將朵朵呼喚出來,讓她吸收,生怕萬三爺後悔。

    朵朵出來之後,先是規規矩矩地叫了一聲「爺爺好」,然後用肥嘟嘟的小手接過那銀色水珠,伸出粉嫩的舌頭舔了舔,彷彿嘗到了莫大的美味,眼睛都瞇成了月芽兒。她小心翼翼地將一滴喝掉,整個靈體都散發出一種淡白色的氤氳光澤。望著手心處剩餘的兩粒銀色水滴,朵朵突然抬起頭來,問我可不可以幫她收起來?

    我說可以,不過為什麼呢?

    朵朵的笑顏如花,臉上流露出一種幸福的滿足感,眼睛璀璨若星辰。她說這水滴太好吃了,剩下的,一滴留給小肥肥,一滴留給小妖姐姐……

    我的心中一酸,這小傢伙——小妖朵朵已經離開了我們,然而在朵朵小小的心靈世界裡,卻從未有離開過,但凡有什麼好東西,都會想念。突然間,我莫名地懷念起了那個倔強、但是有心地善良的小狐媚子,想到她得意洋洋的笑容、不屑一顧、意氣風發以及懷帶有醋意的橫眼一瞪……

    小妖朵朵,你在哪裡?

    我心中苦澀,從懷中把上次蚩麗妹送的粗瓷瓶掏出,然後將朵朵手心上的銀色水滴給收起來,臉上擠出了些笑容,說好的,到時候給他們一起吃。

    當我收起銀色水滴的時候,李湯成等人已經從山洞裡跑了過來,見到地上分成兩半的狐狸,都感覺到極度的意外。李湯成老成持重,倒還好些,只是渾身顫抖,小俊瞧見了,不由得悲從中來,跪在地上大聲哭泣著,喊著叔,你怎麼就這樣死了……

    這是一個以親情為紐帶的家族式盜墓團伙,成員皆是同鄉的親戚好友,故而感情十分深厚,並沒有我們所想像的那麼淡薄——壞人也是人,是活生生、真實的人,而不是如同電視劇裡的臉譜人物一樣,冷血無情,只以利益為重。除了平日的盜墓行為外,他們有著自己的歡樂、自己的痛苦、自己的小心思。

    兩人悲慟一會兒,我們卻早已收拾妥當,在剛才的爭鬥過程中,作為主力的四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一些傷,特別是突前的我和雜毛小道,更是傷痕「纍纍」,雜毛小道隨身攜帶的百寶囊中有些備用的膏藥,而萬三爺本身也懂醫道,自然隨身也帶了一些,於是彼此交換,開始給對方上藥。

    我之前被那猴孩兒劃拉的一刀,草草處理,後來又被陰兵那陰氣凝聚的兵刃割裂四道口子,分別在左胳膊、左大腿、背部兩處,胸口還中了好幾拳,內傷倒是有金蠶蠱幫我抵禦,外傷肥蟲子一時間也照顧不來,到處流竄。那陰氣侵蝕的刀傷十分險惡,竟然還有防止傷口凝結的古怪功效,讓人鬱悶。

    要不是有肥蟲子在體內做救火隊,我估計我早就流血而亡了。

    萬三爺、趙中華和雜毛小道都雙腿盤地,用意念將那陰氣給逼出體內,敷好藥,但是效果並不佳,萬三爺說他過來的時候,曾經在不遠的路上見到幾味藥草,對治療這種陰氣侵蝕的傷口十分有效,他去採摘一些過來,給大家煮碗中藥喝。

    我們勸說不用了,差不多可以了,用不著那麼麻煩。萬三爺不肯,執意要去,說大傢伙都受了傷,他心裡過意不去,再說那幾味藥是特效藥,熬製之後,傷口很快就會癒合的。

    趙中華想站起來陪著去,但是他的大腿處也有兩道傷痕,反倒是萬三爺僅僅胳膊受了一道小傷,於是在萬朝新的護衛下,朝著山路那邊行去,而我們則返回山洞,將積留的乾柴生起,篝火點燃。

    不知出於什麼考量,李湯成他們居然還有備用的裹屍袋,他和小俊兩人將斷成兩截的狐狸給塞進了袋子中,然後把袋子拉到了山洞的最深處,將狐狸和豆子爺、三步釘的屍體放置在一起。忙完這些,一身血污的兩人跑到生好的篝火前烤火,然後又給大腿受傷的楊津弄了些吃的。

    逐漸旺盛起來的熊熊火焰,將剛才那一場殺戮帶來的陰森和寒冷全部都驅走,蜷縮著身子坐在火堆旁邊,熱氣將我身上的露水和汗液蒸騰而起,有淡淡的薄霧生成。忙完的李湯成用尊敬的目光注視我們這幾個傷員,對著累成了土狗一樣的雜毛小道說道:「原來蕭道長竟然是如同龍虎山青虛道長那般的神仙中人,失敬了,失敬了!」

    雜毛小道擺擺手,說什麼神仙中人,不過就是個紅塵中碌碌無為的過客而已。

    他說得十分裝波伊,旁邊的李湯成、小俊和楊津又是一陣驚歎聲,接著開始慶幸起昨日沒有與我們刀兵相見的決定來。雜毛小道是個灑脫的性子,最喜歡逗弄旁人,見三人心生敬仰,便開始跟他們普及起所謂陰兵借道的事情,並且將之前的故事隨手拈來,與之佐證,使得三人讚歎連連,頓時覺得面前這個短寸頭男子的形象,無比偉大。

    烤了一會兒的火,身上的潮氣開始漸消,趙中華突然臉色變得凝重了,朝著在外面放哨的萬朝東喊,問他恩師回來沒有?萬朝東說沒得,外面黑漆漆、霧濛濛的,並沒有看見人影。

    見趙中華捂著傷口霍然站起來,一直蹲坐著的萬勇抬頭問有問題麼?

    趙中華說有些奇怪,他知道他師父說的草藥那地兒,就是在那幾棵高大橡木樹下的次生林中,離這裡不到十分鐘的距離,而現在都已經過了二十來分鐘,卻連一點兒回音都沒有,只怕是出事了。

    萬三爺出去的時候,還跟李湯成借了一把黑星手槍,萬朝新也有一把三筒獵槍,但是溝子裡並沒有槍響傳過來,而且萬三爺所養的那鬼十分厲害,自然能夠照應他們,所以我們並沒有太多的擔心。然而見掌櫃的如此說,我就想到白天遇到的那個猴孩兒,也有些慌神——倘若那傢伙潛伏在叢林中,暴起襲擊,一擊必殺的話,很有可能得手啊。

    不過即使再驚慌,經歷過了一場生死大戰的我們,並沒有立即出去尋找。

    這一方面是因為相信萬三爺,一方面也是在做準備,剛剛趁著這篝火,萬勇給我們熬了一鍋粘稠的糊糊,腹中空空的我們喝了一些,然後點燃起火把,讓受傷有些重的雜毛小道在此留守,而由我和趙中華、萬朝東三人,準備前去找尋萬三爺的蹤影。

    不過我們才剛剛走到了剛才陰兵出現的小徑中時,便見到淡薄如紗的道路盡頭,出現了兩個緩慢的黑影。上前一瞧,正是萬三爺和他的侄孫萬朝新。

    我們趕緊上前,趙中華跑過去攙扶住他師父,先是問候一番,然後問怎麼回事?

    萬三爺臉色鐵青,手上抓著一些藥材,指著山洞那暖黃色火光,說回去再說吧。於是我們將凍得僵直的兩人攙扶回了山洞,萬三爺把採來的草藥遞給萬勇,囑咐他熬成藥湯,然後坐在了篝火旁邊,看著一臉焦急的我們,沉聲說道:「諸位,告訴你們一個不好的消息,我們迷路了……」

    切……

    我們都鬆了一口氣,說無妨,能夠回來就好了。不過,多走一段路,倒是累著您老人家了。雜毛小道面色凝重,盯著萬三爺的眼睛,緩慢地問道:「三爺,您的意思,是不是這溝子裡有古怪,說不定,我們可就出不去了?」

    萬三爺沉默了一下,然後點頭,說是,我們剛才出去了一趟,發現不遠處的桃花林已經不見了。據我推測,有人在這裡做了手腳,想要將我們困死在黑竹溝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