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爸爸

　　酆都鬼城之中，天空彷彿被鮮血染紅了一般，老蛇面色如同白紙一般沒有一點血絲。臉上的眉毛開始變成黑色，原本就顯得蒼老的臉，在此時更加褶皺，一塊塊的皮膚變的乾燥脫落，撲簌簌地從臉上往下掉。

　　洛星眉頭緊皺，雙眼充血，手上的妖氣不斷地衝進老蛇的身體內，所有人都沒有說話。

　　「梵天，你還愣著幹什麼？快點佈置法陣！成敗在此一舉！」

　　鬼帝轉頭催促已經愣住了的梵天，梵天一頓，慢慢地抬起頭來，眼睛裡有深深的迷茫，聽見鬼帝的話後，才揮了揮手讓身後天空中的厲鬼們全都行動了起來。

　　只是，滿天的厲鬼剛剛行動，天空中便有奪目的白光閃過，我高舉右手，額前的天機眼緩緩轉動，低聲地說道：「鬼帝，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要佈置這個法陣，但是利用女人，偷襲大妖，這樣的行徑我無法認同，今天我可能對付不了這數千隻鬼兵，但是我一定會盡我的全力，毀掉你的法陣！」

　　不僅是我，周易，李迅等人也全都開始狙擊空中的這些厲鬼，鬼群開始陷入混亂，有一些鬼兵甚至開始往後倒退。

　　「端木森，快點讓你的人住手，不然我殺了這個女人！」

　　鬼帝又尖又長的黑色指甲扣在這個女孩子的脖子上，林慧現在的反應和很多普通的女生一樣，木訥，呆滯，一副還沒緩過勁來的樣子。

　　我卻冷漠地回答道：「鬼帝，你拿這個女人來要挾我？你覺得我和她有關係嗎？今天不過是我和她的第一次見面，她甚至稱不上是我的朋友。今天，就算你殺了她，於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話音才落，我已經舉起了自己的雙手，背後的星圖慢慢打開，星光覆蓋在天空中的鬼群上，每一頭被星光鎖定了厲鬼，都露出了驚恐和害怕。

　　「端木森，不要，不要傷害林慧。她是無辜的，只是被我和我父皇騙了，今天的事情是我們的錯。父皇，您放了林慧吧，血脈我們可以不要，還是保住命要緊！」

　　梵天這時候忽然蹦出來衝著我和鬼帝喊道，看起來似乎精神狀況並不穩定，甚至說話間就想去拉開鬼帝的手，不過卻被鬼帝一腳踹在了地上。

　　「沒用的東西，我本來以為你是一個和我一樣擁有野心，沒想到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而發瘋，滾開點，自古成大事者都要承擔足夠的風險。我從陰間一個小小的厲鬼，一步步走來，多少次都在生死的邊緣徘徊，比今天更加危險的情況我遇上不止一次，哼！」

　　鬼帝這些話沒說錯，它能走到今天這步，確實冒了很大的風險，只是他不應該將矛頭對準了我們，因為，它今天惹了它惹不起的人。

　　「噗……」

　　這時候老蛇張開嘴噴出一口鮮血，臉色更加難看了，卻一把抓住了洛星的手說道：「洛星，不用浪費妖氣了，我知道自己已經大限已經到了，你給我再多的妖氣也沒用了。你扶我起來，我想和慧兒道個別。」

　　洛星一言不發，將老蛇扶了起來，此時的老蛇蒼老的就彷彿是風中快要熄滅的蠟燭，它的生命，正在消逝，這一頭超級大妖正在走向它生命的終點。

　　林慧怔怔地看著洛星，久久地沒有說話，這時候酆都鬼城的天空中，忽然有一道白光落下來，照在老蛇的身上，老蛇站在白光之中，露出了一個疲憊而溫暖的笑容，輕聲說道：「慧兒，我撿到你的時候是元旦那天，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給你取名叫林慧，我不知道你的生日，所以將元旦那天當做你的生日。一晃眼，我陪著你走過了20個年頭，馬上元旦也要到了，到時候你就是20歲了。對我這個6000歲的老妖怪來說，20年的時光，就像是彈指一揮間，可是這20年的時光卻是我這一輩子最平靜最安詳的日子。我年輕的時候，遇到了四個生死兄弟，如今只剩下了洛星。在我感受到自己大限的時候，我遇見了你，陪我走過最後的歲月。看著你牙牙學語，蹣跚學步，玩耍學習，其實我還想看著你踏入社會成為一個普通人，還想看著你身披嫁衣，為人妻為人母。只是如今看來，我已經等不到那一天了。咳咳……」

　　老蛇咳嗽了幾聲，喉嚨裡噴出血來，玉罕從包裡摸出了點藥要給老蛇服下，他卻搖了搖頭，阻止了玉罕後繼續說道：「有時候我會對你囉嗦，讓你不要去夜店玩，讓你不要和那些整天游手好閒，啃老不知道進取的年輕人來往，讓你好好讀書不要整天就想著化妝打扮。你會說我很囉嗦，嫌我煩。其實我自己現在想起來，的確是很煩，可是那是因為我知道自己陪不了你太久了，我想保護你一輩子，可是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希望你早一些成熟起來，那樣等我大限將至的時候，才能夠安心地死去。其實，我一直把你當做是我自己的孩子，當做是我自己的女兒。一開始我的確是因為你身上有女媧的血脈而照顧你，可是後來我發現，你成了我的心頭肉，成了我掌上的明珠。如今回想起來，你第一次開口說話的時候，喊我爸爸，我好開心。你第一次跌跌撞撞地抱住我的腳，對我傻笑，你第一次走進學校後哭著說要回家，你拿到中考成績單，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微笑的臉，這些回憶我都還記得，這是我漫長的生命中，最美好的回憶了……」

　　老蛇推開了洛星，慢慢盤膝地坐在了地上，我分明感覺到老蛇的生命氣息越來越薄弱了，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輕，它坐在白光之中，眼睛越來越渾濁，皮膚碎成一塊一塊地掉在地上，只是他嘴角的微笑還存在，我們所有人圍在他的四周，卻聽見林慧終於反應了過來，眼睛裡的淚水不斷地往下落，對著老蛇大喊道：「蛇伯伯，不，爸爸，爸爸你別丟下我，求求你了，不要死。以後我都聽話，我再也不會嫌你煩了，以後我再也不出去瘋玩了，爸爸，你別死啊，爸爸……」

　　老蛇坐在地上，垂著頭，笑著輕聲說道：「好開心，又能聽見你喊我，爸爸……」

　　聲音消失在了風中，老蛇坐在白光之中，生命的氣息徹底消失了，老蛇走了……

　　這一刻，林慧忽然沉默了，臉色發白的她看著白光之中死去的老蛇，再也沒有了一絲聲音，淚水往外流，可是她的表情卻沒有變化。

　　我看見老蛇的妖魂慢慢地飄出它的身軀，急忙伸出手，我還有一個鬼紋是空著的，老蛇的妖魂也是魂魄，只要能夠讓它成為我的妖魂，它至少不會消失！

　　可是我伸出手的時候，洛星卻一把拉住了我的手，用沙啞的聲音說道：「老蛇不會希望成為你的鬼紋的，妖族愛自由，妖族不會成為別人的奴僕，把你的手放下吧。」

　　聽見洛星的話，我皺著眉頭，一轉頭卻看見這位洛陽妖族的族長，天下妖族的頭領，此時低著頭，血紅的眼睛裡帶著淚水，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老蛇和洛星是數千年的兄弟，它們曾經並肩戰鬥過很多年，面對過無數次的生死卻不離不棄，然而，如今當年的五個兄弟，只剩下了洛星，這種悲傷，我可以理解，如果有一天黑蛋死在了我的面前，我一定也會流淚。

　　洛星微微仰起頭，伸出雙手拂過自己的臉，接著將頭髮往後梳，老蛇的身軀在風中漸漸消散，神玄蛇死後的鱗片會變成白色，此時這些白色的鱗片在風中飄灑，就像是被風吹亂的雪花，也像是美麗的櫻花，我們站在這些白色的鱗片中，看著老蛇的魂魄消失不見。

　　一枚白色的鱗片落在洛星的手心裡，他看著這純白的鱗片，慢慢合上了手，捏緊了拳頭，隨後一轉身，走向了對面的鬼帝，鬼帝驚恐地吼道：「你別過來，不然我宰了這個女人！」

　　洛星卻彷彿沒聽見一般，身上的妖氣在一瞬間爆發，八成妖氣驚天動地地充斥著整個酆都鬼城，鬼帝拉著林慧往後退，洛星恍如殺神一般，走向鬼帝，眼睛裡的血紅色光芒，攝人心魄。

　　「我真的會殺了她的，你別過來！」

　　鬼帝聲音裡帶著驚懼，此時梵天一下子撲到了洛星的身邊大喊道：「前輩，你不要衝動，會傷了林慧的，會……」

　　然而，梵天還沒說完，已經被洛星一腳踢飛了出去，我看著梵天整個人從中城區一路飛進了東城區，就好像是一枚被扔出去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