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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陰影

    杜興看信比我快,他看完後還把目光落在那一盒勳章上。我對這一盒勳章沒感覺,總覺得它們看著跟路邊賣的像章啥的沒多大區別,但杜興識貨。
  
      他抓起一把勳章,挨個看起來,嘴裡還時不時發出一聲驚歎,尤其到最後他還盯著一顆勳章愣了下神,把它當寶貝似的握在手裡。
  
      他這舉動沒有貪婪的感覺,反倒流露出一副嫉妒樣兒。
  
      杜興很少失態,這說明這顆勳章不一般。我被他弄得來了興趣,也湊過去看一眼。
  
      杜興特意把這勳章擦亮,睇到我眼前說,「這是傳說中的金鷹勳章,全國沒幾個人得過的,是軍人心裡最高的榮譽,我在部隊那會兒,只知道我們部隊中只有一個人得過,當時有個九死一生的任務,部隊去了四個人,只有一個人生還,被授予了這顆勳章。當時我們還在猜這人是誰呢,因為他很低調,連章子都是秘密領的。我是真沒想到,得到金鷹勳章的人竟會是槍煞。」
  
      雖然杜興輕描淡寫的把這話說了出來,但我能感覺得到這顆勳章的價值,尤其這章子上印的那顆鷹頭,代表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杜興把這些勳章又規規矩矩的放到盒子裡,把盒子擺在槍煞腦袋下,他還叫我扶他一把,讓他站起來。
  
      我不知道他站起來要幹啥,尤其他一臉表情特別嚴肅。但我照辦了。
  
      杜興那條傷腿的傷口剛被止住血,根本不能吃勁,他卻一點不在乎,咬牙站的筆直,對槍煞敬了一個軍禮。
  
      現在的槍煞是一個罪犯,杜興一個警察對他敬禮,貌似有些不妥,不過我能理解。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也敬了一禮。
  
      伴隨著我還記起一個新聞,舉重冠軍退役後淪為搓澡工,雖說這是體育界的事,但不也跟槍煞案稍有類似的地方麼,都是既流汗(血)又流淚啊。
  
      我不自然的發生一聲歎息,也想讓這聲歎息隨著槍煞的靈魂漸漸遠去吧。
  
      這次命案現場沒有太需要調查的地方,只要照幾張照片,再把槍煞屍體運走就可以了。
  
      劉千手緩過神過把七七抱了起來,帶著我倆往回走,他的意思不想過問現場的事了,讓法醫他們搞定就可以了。
  
      我和杜興也偷偷懶,我們仨上車後先行離開。
  
      這次是我開車,我問劉頭兒去哪,他說回警局,我以為我們回警局後就休息呢,但劉千手只是回去拿東西。他從他辦公室裡找出一個黑色皮包背著,又抱著七七出了警局。
  
      我本來想搭把手來著,但又一合計,他該是去找侯國雄了,想讓侯醫生出面,調整一下七七的心理。
  
      我就沒跟過去,自行躲在會議室睡起來。
  
      這樣又過了三天,劉千手帶著我和杜興去了趟醫院,看望他的前妻。我們仨裡數杜興最挫,他拄了個拐,走路挺費勁的。劉千手著急看人,就走的快一些,我沒陪他,反倒跟在杜興旁邊,我倆晚一步慢慢悠悠的到了病房。
  
      雖然她前妻手殘疾了,不過有七七陪伴她,倒是給她增添不少歡樂,尤其看到劉千手時,她還特意對劉千手感激的連說謝謝。
  
      我這幾天都沒看到七七,冷不丁在這瞧到她,心裡有點不自然,我又想到之前她握著刀坐在槍煞旁邊的一幕了。
  
      那天我也在場,雖然七七當時表情木訥,但我相信她也該認識我才對。可實際卻出乎我意料,她看到我和杜興後,睜個大眼睛問,「這兩位叔叔是誰啊?」
  
      劉千手咯咯笑了,蹲在七七旁依次介紹起我倆來。
  
      我冷不丁愣了一下,心說怎麼會這樣,難道七七失憶了?但往深了一想,我又有些明白了,我想起了記憶封印的說法,劉千手和侯國雄一定用了什麼法子,讓七七的記憶扭曲了,把之前那幾天不開心的事全給忘了。
  
      我暗歎了一聲,覺得這樣也不錯。不過話說回來,我懷疑自己是不是也受到過這種「待遇」呢?因為童年經歷過什麼陰暗事,就不得不把我某些記憶封印起來呢?
  
      侯國雄不是說過麼?不讓我去挖掘腦海中被藏起來的東西,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我要不要把這話理解成如果我知道了那段扭曲的記憶,就會變成一個縱慾殺手呢?
  
      我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答案。我強制把這些讓我糾結的事忘掉,重新投入到這愉快的氣氛當中去。
  
      一周後,槍煞案結案了,當然了,這個案子也被封存了,因為兇手是個特種兵,比較敏感,我們警局內部也對這個案子避而不談。
  
      細算起來,我們二探組真是比較幸運了,沒有人犧牲卻把這槍煞案破了。我本以為槍煞的事完全過去了呢,但沒想到我還有些後遺症。
  
      槍煞那晚來過我家,把我好好收拾一通,這讓我心裡有陰影了。每次躺在床上一閉上眼睛,我耳邊就總會幻覺般的傳來槍煞的問話,「你多大了?叫什麼啊?」
  
      這感覺很不好,這屋子裡就我自己住,天一黑耳邊再配著這句話,我算把自己折磨的夠嗆,一失眠就一晚上。
  
      我不是社會閒散人員,晚上睡不好的話白天能補補覺啥的,尤其我還是干刑警的,工作量特別大。
  
      那一陣給我累得,每天上班幹活時,覺得自己渾身肉都疼,這絕對是缺少睡眠引起的。
  
      有一次我跟劉千手和杜興聊天,我還說了這個情況,又說槍煞絕對是我這一輩子接觸到的最恐怖的殺手,沒有之一。
  
      我覺得我這麼說沒毛病,但劉千手笑了,很直接的把我否了,他說我這麼想,絕對是經驗問題,他幹了這麼多年刑警,見過的兇犯可不少了,像槍煞這類的,雖然手段殘忍,但卻算是硬刀子,殺人就是殺人,不會折磨一個人的靈魂,要是遇到軟刀子型的罪犯,那可就讓人頭疼了。
  
      我不理解這軟刀子的含義,就特意多問一嘴。
  
      劉千手拿強姦舉例,還問我瞭解這類人麼?
  
      我心說這有什麼不瞭解的,自打我進警局之後,接觸最多的就是這類人,都是社會上的二流子,有那花花心思還找不到女人,憋急眼了就只好用強暴的手段了。
  
      說實話,我很瞧不起這類人,而且也不板著,臉上流露出一種鄙視的表情。
  
      劉千手盯著我看,還特意拿我表情說事,他說一看我這樣兒,就知道我對強姦不瞭解,平時我們接觸那些強姦犯全是小螞蚱,他們這類犯人還有「升級版」的。
  
      接下來他又問我一句話,「聽過『淫樂殺人狂』這個詞麼?」
  
      這可把我問住了,我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劉千手說,「淫樂殺人狂,說白了就是被性幻想所支配的變態,一般人殺人,要麼為了錢,要麼為了報復,而他們呢,殺人就是為了滿足性慾。有一個詞叫『性慾倒錯』,這是一種性心理障礙,這類人往往無法從正常性行為中獲得快感,還要借助另類手段才行。性慾倒錯有許多種,比如戀物癖、戀童癖等等,不過對淫樂殺人狂來說,他們要通過折磨受害人才能滿足自己的性幻想,而且在折磨受害者的過程中,他們還會割下受害者的器官,犯案結束後,他們會不斷回想剛才的情景以滿足性慾,甚至激動時還會食屍。」
  
      我聽得臉色都變了,不得不說,劉頭兒這話把我震懾住了,而且我也理解了那軟刀子的含義。
  
      遇到淫樂殺人狂時,受害者不僅是身上遭到創傷,連心裡甚至是靈魂都被徹底的玷辱了,很難想像一個女子被淫樂殺人狂折磨時,她腦袋裡會想什麼,當時會有多麼絕望。
  
      可實際上,淫樂殺人狂的恐怖還不僅如此,劉千手又往下說,「一般我們都把淫樂殺人狂分為兩類,精英型和孤僻型的,雖說他們都是以虐殺為樂,但對警方來說,抓捕這兩類人的難度是天壤之別。精英型,顧名思義,就是在平常生活中的身份是一名行業精英,這類人智商很高,每一次犯罪都會仔細選擇最容易下手的受害者與作案地點,誘騙進而制服對方,並且有著很好的反偵察能力。而孤僻型則與精英型完全相反,他們智商較低,與別人交流困難,通常只採取臨時『突襲』的手段制服受害人。」
  
      這下我承認了,我確實低估強姦犯這個群體了,尤其真要遇到一個精英型的淫樂殺人狂,難以想像,我們要面臨多大的壓力,也要面臨多大的阻礙。
  
      或許他們造成的命案現場不會多麼血腥,但女屍身上的罪證會刺痛我們的心的。
  
      當然了,這都是我們哥仨之間的胡扯,這話也就是隨便聊聊而已,我也並沒太較真。
  
      又是一天早晨,我依舊睡眠不佳,坐在辦公室裡,一邊喝著咖啡還一邊打著瞌睡。這倒把杜興逗樂了,他看我這德行,非要給我拍張照片,說這要傳到網上去,我喝的那個咖啡,牌子算徹底砸了。
  
      我當然不能讓他拍了,也不想讓自己這麼樣在網上出名。
  
      就當我倆逗這事的時候,劉千手急匆匆的從樓下上來了,他還夾著一份資料。
  
      他直接衝到我們辦公室,把這資料往桌子一丟,跟我們說,「有兩個民警去一個小村子裡做戶籍調查,卻意外的在村旁山邊上發現一具燒焦的女屍,這女屍還有被性侵的跡象,咱們來活兒了,要立刻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