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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非凡的氣

  雙面怪犬臥在了地上,雨水拍打在它的身上,在車燈的照射下能清楚地看見它身體微微地顫抖,肌肉和皮膚的痙攣反應了其內心中的黑怕。
  環繞在雙面怪犬四周的黑氣在來回飄蕩,在老先生的四周像是有看不見的牆,黑氣過不來,雙面怪犬甚至不敢齜牙,就這麼趴著,用祈求的眼神望著眼前的老先生。
  老先生輕輕地轉動傘柄上的一個卡扣,沒想到傘柄是可以拔下來的,插在傘骨架裡的是一柄雪亮的短刀。他舉起短刀,慢慢地插入雙面怪犬的脖子內,這把短刀快的不可思議,甚至遠遠超過我們用的三稜刺。
  鮮血很快就順著雙面怪犬脖子處的傷口流出來,被老先生用一個玻璃瓶裝了起來。
  「我想這麼多應該夠了。」
  他晃了晃手上的玻璃瓶,我們仨九死一生都沒做到的事,人家輕輕鬆鬆幾秒鐘就給搞定了,真是不服不行啊。
  老先生轉身走過來,將血瓶封好蓋子,塞入了我的懷中。隨後說道:「請你再等一下,還需要處理了這頭妖。」
  他再度轉身走回去,雙面怪犬依然趴在原地沒有動,亦或者說是不敢動。
  「妖不能進入人類的城市,這是近千年訂下的規矩,如果破了戒便要死。」
  聽到他的話,雙面怪犬仰起頭又低聲嗚咽了幾句,像是在抗爭,四周的黑氣又不安分地躁動起來。
  「規矩便是規矩,就如同法律。因為這些規矩才造就了今天的世界,也因為這些規矩才使得秩序得以保存。你犯規了,就該接受懲罰。」
  說話間他將手裡的短刀點在了雙面怪犬的腦中央,雙面怪犬的呼吸立刻變的急促起來,它的氣也跟著開始焦急躁動。
  「嗷!」
  忽然間,這怪物低吼一聲,從地面上猛地躥起,竟然張口向老先生咬了過去。果然這犢子肯定不願意就這麼了斷一生,血盆大口幾乎已經咬住了老先生的脖子,可就在這個瞬間,短刀上雪亮的光芒忽然一閃,四周的氣突然急速運轉起來。
  也許一秒鐘都不到,亦或者是更短的時間,短刀已經刺穿了雙面怪犬的脖子,鮮血順著短刀的刀柄往下流,滴落在了泥土中。而張開嘴的雙面怪犬甚至還來不及閉上自己的嘴巴,身子就已經不受控制地倒下。
  由生到死,從活著變成屍體,這樣的變化快的讓我瞠目結舌。
  老先生從口袋裡摸出一塊手帕,蓋在了雙面怪犬的臉上,接著又用短刀以迅雷之速刺穿了怪犬的心臟,兩刀,徹底讓這頭差點弄死我們仨的怪物沒了任何生機。
  天空的大雨漸漸停止,陰冷的大風也不再吹過,老先生插回短刀,將雨傘收起,轉頭看著我說:「巴先生,你是想自己回去,還是讓我送你一程?」
  我還沒從剛剛發生的事情中緩過勁,看了看地上怪犬的屍體,又望了望老先生微笑的臉,感覺著再次變平靜的氣息。
  這一刻,腦袋真的是一片空白!
  白色的轎車,應該很貴因為內飾非常豪華,我不太懂車,這方面還是要問胖子,但也見過凱迪拉克這樣在那個年代稱霸一方的豪車,可和眼前這輛比似乎還要差一些。我坐在後座,幾乎是半躺著,老先生開車還算穩,透過後視鏡瞄了瞄我後微微皺眉頭說道:「對不起,請原諒我有些無禮,不過你能不能不要把血弄到我的座椅上,那是真皮的,如果沾了血跡很難洗。」
  我當時心裡那叫一個不爽,自己都快被弄死了,居然還被要求正襟危坐,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我也不想……」
  車子微微搖晃,我的睡意很強烈,說話時候都顯得虛弱。
  「如果我是你的話,現在就不會睡覺,你流血過多體溫也一直在下降,睡著後體溫會更加低,那樣會沒命的。從我們出發到最近的醫院一共需要大概四十分鐘,因此,我們可以聊一聊天,或許能幫助你度過這段困難的時間。」
  他說話語速很快,但聽的很清楚。客氣的有時候不像是位老先生,倒像是某個剛剛踏上社會的文弱書生。如果不是我已經見到了他殺死妖怪時候乾淨利落的手段,我或許會蹬鼻子上臉般以為自己能克住眼前的老先生。慘笑了一下,開口問:「您是崔老爺子的朋友?」
  「算是吧,過去有一些焦急,他是個有趣的人。」
  開車的老先生點點頭回答。
  「那您又是什麼人?我知道你來頭很大,也一定是道上的高手,還望賜教。咳咳……」
  說話的同時我還在咳血。
  「對不起,我的來歷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那樣對你沒有好處。」
  他顯得很神秘,閉口不談。
  「好吧,你和老爺子怎麼認識的?」
  我腦袋很暈,開始隨口發問,也不怎麼過腦子。
  「淮海戰役,他跟隨部隊進上海,我們那時候認識的。」
  回答的簡單明瞭,我笑了笑開口問:「您這裡有煙嗎?想抽一根。」
  老先生抽出一隻手從懷裡摸出一個精緻的煙盒,銅質的那種,只有特別講究的人才會用。他打開後我拿了一根。
  「打火機在你的左手邊,抽煙的話請打開窗戶,我不希望煙味留在車子裡。」
  我嚴重懷疑這老頭有潔癖,叼著煙,點了火,一口入喉整個人彷彿活過來了似的,這煙絲很好,我第一次感覺自己抽到不同的煙。
  「這煙真不錯……」
  我由衷說道。
  「看起來你的情況好一些了。」
  馬路上沒有任何行人,我們已經駛離了泥濘的山路,正式進入平坦公路,車速也跟著往上提。
  「謝謝您救了我……」
  這句話剛剛一直沒說,我望著他的背影,真誠地開口。
  「不用這麼客氣,這是我欠崔先生的一個人情,現在還上了。」他停頓了一下,隨後彷彿有感而發般開口道,「我想以過來人的身份勸你幾句,不要做自己力量之外的事,也不要奢望自己無法抓住的財富。不是每個下大雨的夜晚都有人會來救你。」
  我一愣,卻沒有辯解,車子在路上飛馳,而我靠在座椅上慢慢閉上眼睛,終於還是睡著了,而這一覺睡的卻相當漫長。
  夢境內,我看到那曾經追趕灰狼的巨大黑影正朝我飄來,它離我很近,卻沒有變成怪物的樣子。我想後退,但身後卻是一堵堅不可摧的高牆,無路可逃,甚至連一件可以用來防禦的武器都沒有。
  它飄到了我的面前,緩緩停下,隔著漆黑凝望我。
  「你還想殺我?」
  我開口問。
  但沒有回答,雙面怪犬的腦袋從黑氣中透了出來,看向我的眼睛裡卻沒有了任何兇惡,只有悲痛和可憐的絕望。死亡之後,才知道生存的意義。但可惜生命只有一次,這一生的死,便等於結束一切。
  我伸出手想觸摸它的臉,但眼前的畫面卻如同被大風吹散的塵埃不見蹤影。
  猛然間睜開眼睛,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四周漆黑一片,周圍傳來其他幾個病人的鼾聲,我試著坐起身子但身上綁著繃帶,尤其是我已經骨折的那隻手,此刻石膏又換了。
  我深深呼吸,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繃帶勒的很緊,但至少我還活著。
  又一次死裡逃生,彷彿一場噩夢醒來。有人說經歷的多了自然就會變的麻木,我想我已經開始麻木,醒過來後看見的是病房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輕聲歎息道:「看來又要在這裡住上一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