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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張曉蘭聽了這一句『曉蘭丫頭』之後,再也忍受不住,滿腔的委屈,憤恨和羞愧到了極點,一下子找到了宣洩的通道,眼淚似斷線珍珠一樣止不住的落了下來,老道士歎了口氣,也沒有過去勸,只是默默地看著張曉蘭。這幾天就像逃亡一樣的生活耗盡了她的體力,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張曉蘭的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人栽倒在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曉蘭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她人躺在道觀裡,老道士就坐在她的床邊,沒等張曉蘭說話,老道士先說道:「真是難為你了,隻身在外的還遇到了一幫畜生。就當是命中的劫數吧。不過噩事都過去了,回來了就好了,」這番話讓張曉蘭目瞪口呆,自己什麼都沒說,老道士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看著張曉蘭又說道:「剛才你說夢話了,做夢都在哭,在求那個叫謝龐的畜生放了你」

  自己做夢說夢話了?這個張曉蘭倒是沒有什麼感覺。而且這個老道士還是知道的還不少,就算說夢話也不至於從頭至尾都說一遍吧?不過想不通歸想不通,張曉蘭對老道士沒有一點懷疑的意思。家裡不敢回去,張曉蘭只得暫時住在這座道觀裡,老道士倒是沒有反對,把她安置在藏經的密室裡,好在當時特殊的時代環境,也沒有人敢來進觀燒香。張曉蘭住在觀裡,也沒有人知道。

  可能是之前飽受驚嚇,張曉蘭的神經和身體一直都是緊繃繃地。突然間放鬆下來她的身體反而承受不了。在觀裡住了沒幾天張曉蘭就突然病倒了。病來如山倒,當天張曉蘭就說起了胡話。好在老道士頗精醫理,給張曉蘭把了脈之後,老道士就上山採藥,為張曉蘭煎服。一直侍候了張曉蘭一個月,才算把她的命拉了回來。

  張曉蘭康復之後沒有多久,身體有出現了變化。她開始沒有預兆的反酸水和乾嘔,張曉蘭是個小姑娘,又處在那樣一個年代,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怎麼了,還以為是大病初癒之後,腸胃不適。而老道士看她的眼神也變得奇怪起來,終於在幾天後的一天,老道士告訴張曉蘭一個她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的事情——她懷孕了。張曉蘭之前生病的時候,老道士給她號脈就號出來了,已經懷孕兩個多月了。

  得知自己懷孕之後的張曉蘭徹底懵了,去醫院墮胎是不用想了,那是需要單位開介紹信和身份證明的。張曉蘭的戶口還在那個小漁村之中,就算是想把這個孽種打下來都沒有辦法。而豁出去報案對於張曉蘭來說也不做不到,在那個年代來說,那麼做她自己的一生也就算毀了。命運的再次磨難讓她地神經也變的有些不正常起來。

  張曉蘭變的不言不語,天天瞅著道觀正殿上面的大梁發愣。最後還是老道士安慰她,出了個主意:「實在不行就把孩子生下來,算是我的一個小徒弟。這件事情我不說誰都不知道。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過些年想他就來看看,不想就當沒生過這個孩子……」老道士一頓死勸活勸,最後好容易把張曉蘭的心思說活,也沒別的更好地辦法,只有按著老道士的主意辦了。

  從這之後,再有找老道士去『了事』的,老道士也改了條件。兩包煙一瓶白酒是不行了,升級成了雞蛋和排骨。得的這些東西老道士全給張曉蘭補了身子。一轉眼又是六個月過去,張曉蘭肚子一天一天的變大,眼看著再有一個多月就即將臨盆。

  一天,老道士被造反派『請』去批鬥,張曉蘭藏身在正殿下面的暗室裡等老道士回來。這時道觀裡偷偷的進來兩個人,這兩人直奔供著三清的正殿,在三清座下磕頭禱告。張曉蘭在暗室裡聽的清楚,來的人正是她的親生父母,張曉蘭已經失蹤了大半年音信全無。她插隊的當地政府只是說張曉蘭過年之後生了一場大病,之後就無辜失蹤。找了大半年也沒有找到。張曉蘭的父母實在是沒了主意,才趁著道觀裡沒人的時候溜進來,求神靈保佑自己的女兒逢凶化吉,早點出現。說著說著老兩口動了感情,痛哭了一通之後,才離開了道觀。

  張曉蘭本來早就忍受不了,想要和父母團聚。但是看著鏡子裡自己大腹便便的樣子,她又覺得難以啟齒。最後咬牙等到自己的父母離開道觀之後,她才從暗室裡出來。這時的張曉蘭回想到自己這大半年的遭遇,精神徹底的崩潰。在她父母離開道觀不久,張曉蘭在偏殿找了根房樑上吊自盡。

  老道士回到道觀的時候,張曉蘭已經涼透了,在她吊著的身子下面,用臍帶連接著一個剛出生的男嬰懸在半空之中。張曉蘭在上吊的過程中,掙扎著動了胎氣,在她沒氣的一瞬間,竟然早產將胎兒生了下來。男嬰活了下來,但是張曉蘭卻回天乏術,老道士只能給她做了一場法式之後,將張曉蘭暫時埋在了道觀的後面。

  接下來就是處理這個嬰兒了,老道士對外宣稱是有人將嬰兒遺棄在道觀門前,他和這名嬰兒有緣,將此子收入門牆之下,取名張然天。

  張然天說完了這一大段子之後,揉了揉被凍得通紅的耳朵之後,說道:「你們現在知道為什麼謝家的人都該死了吧?」聽了張然天有些挑釁意味的提問之後,現場一片沉默。就連一貫不著調的孫胖子都找不到話來回應。最後還是郝正義從另外一個角度問道:「那麼你殺死謝家人的手段也是那個老道士教你得了?」

  「如果他肯教我,這個仇我早就報了」張然天冷笑了一聲之後,繼續說道:「我到成人之前,都是靠我那個名義上的師傅撫養的。他靠著道觀的香火錢一直資助我上了大學。他把自認為能教我的東西都教我了,可就是……」說到最後的時候,張然天突然變的有些歇斯底里起來,他抬頭手指著天空大聲喊叫道:「偏偏沒有教我報仇的本事!」

  孫胖子狐疑地看著張然天說道:「這手藝不是你的師傅教你的?」張然天深吸了一口氣之後,說道:「他以為不教我,我就學不會嗎?」說著,他轉頭看著孫胖子說道:「他沒告訴我的事情多了,甚至沒有說過我媽媽是怎麼死的。你猜猜我是怎麼知道的?」這時,我感覺到張然天有些不太對頭,海邊上寒風凜冽,我們凍得直打哆嗦,他卻是大汗淋漓的。而且看上去張然天的目光呆滯,臉頰就像擦了腮紅一樣,這種不健康的紅潮一直延伸到他的脖子。他的這種狀況就好像是我小時候在老家見過的一個瘋子,那個瘋子不犯病的時候好人一個,但是瘋病一上來就是張然天現在這幅摸樣。

  沒等孫胖子答話,張然天自問自答道:「那一年我大學剛剛畢業,回老家陪我那個師傅住了幾個月,有一天晚上起來上廁所的時候,聽見我師傅在偏殿那裡和人說話。我扒著門縫往裡面看……」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突然迎著孫胖子快走了幾步,瞪大了眼睛問著孫胖子:「你猜我看見什麼了?」張然天的這個舉動嚇了孫胖子一跳,他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緩了一下之後,細聲細語地說道:「看見了什麼?你慢慢說,不著急」

  張然天目光呆滯地看著孫胖子,過了好一陣子也沒有說話。突然張然天的身子抖了一下,他好像恢復了一點意識。張然天喘著粗氣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來一個藥瓶,在手心裡倒出來一把藥片。他也不數,一把倒進了口中,在嘴裡嚼了幾下之後,一仰脖生生吞了下去。過了兩三分鐘之後,張然天臉上的紅潮褪去,這時他顯得有些疲憊,發覺到我們這些人看他的異樣眼神之後,張然天深吸了口氣,將手裡的藥瓶給孫胖子看了一眼,說道:「放心,我吃的不是毒藥,是鎮靜劑。這麼多年了,要不是靠鎮靜劑,我早就瘋了,也不可能堅持到現在才下手」

  看著他恢復了正常,孫胖子試探著說道:「不是我說,你還沒說扒著門縫看見什麼了。要不你在緩緩?等一會再說?」張然天擺了擺手,說道:「說出來我也能舒服一點」他長出了一口氣,再說話的時候平穩了很多:「我師傅當時也是太老了,老的連我躲在門口都沒有發覺。我看見我師傅和一個吊死在房樑上的女鬼說話,當時看了一眼就嚇得我寒毛都豎了起來。」

  「本來我還想跑的,但是等我聽清他說地什麼的時候,兩條腿就像釘在了地上一樣,一步也退不了。」說到這裡,張然天閉眼緩了一下之後,才重新說道:「那幾句話我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一個字都沒忘。我聽見師傅和那個女鬼說,過了這麼多年了,然天已經長大了,你這口怨氣還放不下嗎?然天是你的親生骨肉,這麼多年你眼睜睜的看著他一天一天的長大,就算又再大的怨氣也該放下了。人鬼疏途,當時我媽媽說的話,我卻聽不懂。」

  「雖然師傅收了我做徒弟,但是無論大小法式都不讓我參與。第一個見到的女鬼竟然是自己從未見面的親生母親,見了面我卻連她說什麼都聽不懂,你們能想到我應該是什麼心情嗎?聽完師傅的話之後,我在外面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動靜大了點,驚動了偏殿裡面的師父。偏殿門打開之後,我再找偏殿裡面我媽的魂魄時,她卻藏匿了起來,不肯見我」

  「我當時不管怎麼哀求我的那個師父,他就是不肯告訴我當年事情的真相。後來我跪下磕頭,當時頭嗑破了,看著我那一頭血,他實在是拗不過我,最後還是把當年的事情和我說了。還教了我找到我媽媽的法門,只是不肯再教我怎麼能聽懂鬼話。他不教我,我就自己學,我在觀裡的藏書裡,找到了一本《鬼話譜》。用《鬼話譜》翻譯了我媽媽的話,你們知道我媽說的是什麼嗎?」

  說到這裡的時候,張然天的情緒又開始亢奮起來。他回頭直勾勾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謝家眾人之後,又掏出來那個小藥瓶,將裡面剩下的鎮靜劑一股腦的全部倒進了嘴裡,將嚥下去之後說道:「她翻來覆去的就說了兩個字——報仇!」他的話音落時,天空中「卡嚓」一聲巨響,晴空中一道旱天雷劈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