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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船河大戲,在我的印象中還是小時候聽爺爺說過幾次。那是二百多年前的事了,算起來應該是清朝最鼎盛的時期了,當時我們這裡算是關外,滿族八旗的龍興之地。而我們整個清河縣就是乾隆皇帝第八子怡親王永璇的皇莊。

  親王皇地就是清河縣所有的出產不需要向朝廷納稅,只需要向主子納貢,而且整個清河縣所有人至此以後都算是怡親王的家奴了(我們姓沈的不算,我們是清末闖關東時,整族人從山東遷過來的。)

  雖說變成了奴才,可好歹也是親王家奴,更何況當時就算是朝廷重臣,見了皇帝和皇族阿哥,都要自稱奴才。整個朝廷風氣如此,也沒有什麼丟人的。

  話說回來,這個怡親王永璇比起他的那些兄弟們,就算是相當仁義的了,納貢只要平時收成的三成,而且每當年節,去王府送孝敬的時候,王爺給的賞賜可能要比送去的孝敬還有多。

  當時恰逢四大徽班進京,創出之後的一門國粹——京劇。而這位怡親王永璇在當時就是瘋狂的京劇發燒友,王府裡養著幾個戲班子不說,而且只要有那個名角掛牌唱戲,這位王爺是准到,還動不動就勾了臉,下海唱幾句過過癮。為此,乾隆皇帝不知指著他的鼻子罵了多少次。怡親王每次都是老實幾天後,就舊態復萌依然如此。

  後來,乾隆皇帝來了個眼不見為淨,把怡親王發到了自己的皇莊上一年,對外言講是讓永璇清心讀書。

  怡親王到了皇莊沒幾天,正好趕上莊子裡一個老人過百歲大壽,怡親王去湊熱鬧時,突然靈機一轉,當時下了王旨。為效仿乾隆皇帝百叟宴的功績,他要在皇莊裡給那位百歲老人搞一次百日大戲,按老人歲數唱,要連唱一百天。

  王爺發話了,湊趣的人就不能少了。皇莊周圍的府衙的主事官員也紛紛獻計。最後皇莊的一個牛錄(不是養牛的)出了個主意。當時的節氣已經入伏,天氣漸熱,要是連唱一百天的大戲,別說唱戲的了,聽戲的怕也受不了。不如把戲台的地點改一改。在皇莊旁邊的大清河上建一個戲船,等每天太陽落下,掌上燈火唱船戲。

  怡親王一聽就來了情緒,大把的銀子撒了出去,一邊命工匠連夜趕工,建造戲船,一面派人去京津兩地請京劇名角。一個月之後,等名角們到齊之後,戲船也打造完畢。

  開戲那天,方圓百里都嚷嚷動了,竟然來了上萬人。好在戲台在河面上,就算來在多人也富富有餘。看戲的人一波一波的來了又走,各家名角也粉墨登場,連唱一百天,怡親王就過了一百天的戲癮。不久之後,怡親王奉詔回京。

  王爺臨走時,又下了王旨,如果皇莊之內,再有老人壽高百歲,就以當日的百日大戲為樣板,再唱船戲一百天,以顯乾隆皇帝聖德愛民之心。可惜王旨雖然下了,可當年的百日大戲已經成了絕響。從那次白日大喜之後,皇莊中就再沒有人活夠一百歲(九十九歲的上百人,就是沒人買過那道坎)。

  等我三太爺爺百歲大壽的時候,曾經有人提過,搞一次百日大戲,可到頭來因為錢不湊手,只是請了縣裡的二人轉劇團唱了半天的二人轉。

  今天三太爺爺一百一十大壽,本來也沒了那種想法,可正巧趕上縣裡有個開發大清河的旅遊項目,甘大葉甘縣長拍板,為我三太爺爺搞一次白日大戲,不過要是真唱一百天,縣裡的財政也消耗不起,於是取了個巧,把一歲唱一天改成了百歲之後,一歲唱一天,說是百日船河大戲,其實也就唱個十天。

  可惜,誰也沒想到,這個船河大戲從頭到尾唱的都是一出悲劇。

  大清河距離爺爺家用走的要二十多分鐘,甘縣長極力邀請我和孫胖子坐他的車。我爺爺和三叔他們都用腳走,我坐車?客氣了了幾句後,我和孫胖子還是溜溜躂達地向河邊走去。甘縣長也不好意思坐車,在我們後面遠遠地跟著。

  到了河邊時,那裡已經收拾停當。大清河兩側岸邊已經密密麻麻的坐滿了人。幾個賣飲料和瓜子花生的小販穿梭在人群裡。

  河中心停靠著一條大船,說是大船還不如說是大戲台更為形象。船中央就是一個大平台,兩側各有一個圍簾寫著出將,入相。圍簾下面的船艙就是演員們的化妝間,由於船上戲台的空間有限。鑼鼓傢伙就只能擺在河岸兩遍的石台上。

  岸邊的主席台已經搭好,甘縣長招呼我和孫胖子上了主席台,我把爺爺也拉了上去。老壽星已經坐在主席台中央了,一百一十歲的人了,只是有些輕微的耳聾、眼花。腦子一點都不亂。看見我時一眼就認出我就是當年那個小辣子。拉著我的手說個不停。

  這是我第二次坐上主席台了,上一次還是特種兵時,獵隼小隊立了個集體二等功時,我在主席台上坐了一陣。我前面的小牌牌上面用毛筆寫的兩個字——領導,看字跡就是剛剛寫上去的,墨跡都沒幹。孫胖子手欠,把小牌牌拿在手上玩了一會,弄得一手的墨。

  主席台上加上司儀只坐六個人,這時天色已經漸暗,司儀詢問了甘縣長的意見後,宣佈了百歲大戲第三天演出開鑼(我和孫胖子晚了兩天,前天才是正日子)。

  霎時間,河岸兩遍嘈雜的喧鬧聲戛然而止,戲船上亮起了燈。甘縣長在旁邊作介紹,根據當年百日大戲的傳統,這次的百歲大戲唱得也是京劇,戲班子是縣裡文化局費了很大的氣力,在瀋陽和大連京劇院請的名角。

  甘縣長正介紹著,河岸邊已經響起了架鼓點,一個老生走到戲台中間依依呀呀的唱了起來,唱的是今晚的第一齣戲——四郎探母。台上唱了不一會,甘縣長就起身告辭,他今天來也就是擺擺樣子,畢竟是一縣之長,不可能一直在這耗到半夜。

  又看了一會,老壽星也被人攙扶著回了家,讓百歲老人熬夜可不是鬧著玩的。主席台上就剩下我,爺爺和孫胖子三個人了。看著戲船上還在依依呀呀的老生,我是在提不起什麼興趣,倒是孫胖子搖頭晃腦,手搭著拍子,給船上的老生做著和聲,真看不出來這胖子還好這一手。

  我看的昏昏欲睡時,一個光頭穿著大褂的人上了主席台,他穿的另類,一下子就引起了我的注意。是他!我認出來了,他就是當年我小時候天眼剛開始顯現,出主意用黑狗血給我洗頭的那個高人道士,當年他的頭髮就不多,現在已經禿的一根頭髮都不剩了,明明是個老道,現在怎麼看都是個和尚。

  「老蕭,都開戲了,你怎麼才來」爺爺和他是朋友,主動和他打了個招呼。,老道嘿嘿一笑,說道:「別提了,鄉里稅務所去觀裡查賬,娘的,沒王法了,查賬查到我的凌雲觀裡了。」爺爺也是一笑:「你是自找的,蕭和尚,你說你這幾年什麼賺錢的營生沒幹過?好好地一個凌雲觀你註冊的什麼公司?公司就公司吧,主營項目還是影視娛樂。你是個老道,娛哪門子樂?」

  這個叫蕭和尚的老道也不還嘴,只是氣鼓鼓的不放聲。爺爺也不刺激他了,把我叫到身邊,對著他說道:「我孫子,你還記不記得?沈辣,他小時候你還幫他遮過天眼的,現在他可了不起了,在首都警察部裡當了大官了。來辣子,和你蕭爺爺打個招呼。」

  我剛客氣了幾句,又有一人老遠就向主席台跑過來,遠遠地看著就眼熟,.....是我親爹。

  我已經擺了個笑臉,沒想到他根本就不理我,直接跑到爺爺跟前:「爹,又死了一個,就剛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