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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我在等一個死了又復活的人

  看看那封信,信放在一個很普通的信封裡,沒有收件人,沒有地址,也沒有郵戳。

  這是怎麼回事?

  我結結巴巴地問他,會不會是弄錯了?我們是第一次見面,怎麼可能會有我的信?

  那人斬釘截鐵地說:「沒錯,就是你的!俺第一眼看見你,就知道是你的!」

  我更傻眼了,即便是有人給他留了一封信,讓他交給別人,也需要別人確認身份什麼的吧,怎麼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自信地說:「沒錯!那個人跟俺說過,要是在這裡碰到一個跟他長得很像的人,從這邊走過,就把信交給他。」

  我的腦袋嗡一下,熱血上湧,是小舅留給我的信!

  我不知道小舅為何要通過這種近乎兒戲的方式給我一步步傳信,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再聯想一下那些神秘的僱傭軍,以及我們在狼城、蛇窟遭遇的種種,我不由湧起了一個念頭,有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暗之手在秘密安排這一切。

  小舅這麼安排,甚至在五年前就秘密籌劃這一切,是不是為了對抗那只黑手所做出的安排呢?不管怎麼樣,我還是選擇相信他,按照他的指示去做。

  我當時就要打開信,卻被瞎子攔住了,他說先別急,這裡有點不對勁兒,等離開這裡再說!

  想了想,也對,什麼話都是這個人說的,誰知道是真假,我還是先混過去這個再說。

  我裝著要拿錢給他,算是這麼多年等著我,給我送信的一點心意。那人堅決拒絕了:「不把錢,不把錢,那人是咱們的兄弟,給自己兄弟送信要啥錢呢?!」

  我試探著問:「那個留下信的人,看來和你的關係很好!」

  他拍著胸脯:「好!那太好啦!我們的關係,能換命!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所以他讓我等你,我就等你,我等了多久?我算算,差不多有快十年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

  十年?

  難道說,小舅在十年前就已經算好這一切了,然後開始佈局了?

  很難想像,一個人能在差不多十年前,就計算出了後續的事情,然後一步步規劃。

  而後來發生的事情,竟然真的按照他猜測的那樣發生了,並且命運齒輪真的按照他當年所計劃的那些,開始了轉動。

  當然,也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個人是騙人的。

  因為這封信,誰也沒看過,信封上一沒有字跡,二沒有留言,誰知道會不會是一個空信封?

  我裝作很感興趣地問了一句:「這個,你們一個在北京,一個在西藏,是怎麼認識的啊?」

  他翹起了大拇指:「你這人啊,我服氣,真是條漢子!真行,比我行!」

  我有些吃驚,他這樣的莽漢子,還有啥人能讓他服氣的?

  他低下了頭,彷彿不願意回憶當年的事情,小聲說:「我欠他一條命。」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這時候喝得有些上頭了,索性脫掉了上衣,赤著膊,在寒風中給我們將了他們當年認識的經歷。

  他說,那時候,他來這邊還沒有多久,還沒適應西藏這樣苦行僧一樣的生活,又不能下山,所以經常一個人坐在馬路邊,看著路過的車。

  那是一個黃昏,在太陽即將落山的時候,他幹完活,又一次去了他平時看車的地方,卻發現已經有人坐在那裡了。

  那個人並沒有開車,周圍也沒有車開過的痕跡,不知道他是從哪裡來的,又到哪去。

  他看起來非常孤獨,就坐在路邊,一瓶接著一瓶喝著啤酒。

  看見我過去,他沒有說什麼,只是遞過來一瓶酒。

  我們兩個什麼話也沒說,就坐在那裡,各自喝著各自的酒。

  後來,我終於忍不住問他,想和他說說話,他卻什麼也不說,只是默默喝著他的酒。

  後來,太陽落山了,我看他還在喝,就提醒他,不能再喝了,要趕緊找個地方住下,晚上這邊會颳風,這邊風大,汽車都會被刮倒,人會被刮飛的。

  沒想到,那人卻第一次說了話,他喃喃地說:「要是真能死,那可就好了……」

  我還在咂摸他那句話的意思,他就拍拍屁股站了起來了,說:「我能不能在你們那借宿一段時間?」

  我高高興興地把他帶了回去。

  我們養路工,有的是地方,這裡天大地大,隨便住,隨便蓋,缺的就是人,每天就是那幾個人,頭對頭,蛋對蛋,身上有幾根吊毛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最喜歡就是跟人說話。

  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在平時的時候,路上要是過來一輛車,咱們都會放下手裡的工作,朝著那車拚命招手。

  咱們也知道,那車裡的人不會招呼咱們,不過沒事,咱們看到人,心裡高興嘛!

  有時候,有司機也會按一下喇嘛跟咱們回應一下,甚至還有姑娘會伸出頭,朝著咱們揮揮手,那咱們就像過了年,一連半個月都會說這件事。

  咱們以為,這人肯定是失戀了,或者就是破產了,有時候,會有這種人來這邊,最多呆個一兩天,就回去了。

  咱們這地方,哪是那些細皮嫩肉的城裡人能呆的了的?

  我以前聽一個大慶油田的人說,他們油田那邊苦,白天黑夜潑命幹活,全是男的,一個女的沒有,每天弄的一身髒油,大家索性連褲子都不穿,一個個都光溜溜的,像進了澡堂子。

  我心想,我們這裡不光穿褲子,連衣服都得護得嚴嚴實實的,走一圈下來,衣服裡面像淌過了一條河。

  沒辦法,咱們這邊紫外線強,衣服不穿厚點,身上的皮都一層層往下掉,過不了多久,人都像是個血人了。

  沒想到,這個年輕人不僅呆住了,還在這裡一呆就呆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他始終一句話也不說,就是每天天亮後,就坐在那個地方喝酒,看著遠處的大雪山。

  他來時,背了一個大背包,裡面全是啤酒,牌子我不認識,上面都是外國字,也有本地的。

  誰走過去,他也不跟別人說話,就是遞過去一瓶啤酒。

  後來,啤酒喝完了,他就什麼也不喝了,一個人坐在那裡,還是朝著雪山看著。

  我後來忍不住問他:「你在這幹啥?」

  他說:「等一個人。」

  我問他:「那人在哪呢?」

  他朝著前方指了指。

  我朝著遠處看看,遠處都是大雪山,一座連著一座,能看到啥人?

  再問他,他又啥都不說了。

  唉,當時的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他要等的,竟然是一個死人。

  或者說,那是一個死了又復活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