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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一豬二熊三老虎,最猛不過野豬王

  剛到旁晚,趙大瞎子就按捺不住,不斷催著小馬去找瑪哈金問夜獵的事。

  瑪哈金卻不慌不忙,用獵刀砍砍了一截二米多長手腕粗細的樹枝,剝下樹皮,去掉枝椏,又把一頭削尖,在火堆上小心翼翼烤乾繃直,做成了一個類似標槍的東西。

  弄完這些,他轉頭跟小馬說了一句話,轉身往外走。

  小馬忙叫著趙大瞎子:「趙哥,他說可以去啦!」

  「操!終於行啦!」趙大瞎子一下子爬起來,抓住獵槍就走,卻被我一把抓住了。他惱火地問:「小七,你幹啥?」

  我叫道:「幹啥?干你!跟你說,這次必須要帶著老子去,不然你也別想去!」

  趙大瞎子怒道:「操,跟你說了不行,搞不好會出人命!」

  我叫道:「毛!不就是幾頭野豬崽子嘛,到時候哥們給你露一手,一槍一個,全部解決!」

  趙大瞎子怒極反笑:「哎呀我滴媽,還他娘的一手一個,也不怕把下巴頦子給崩掉啦!你小子就老老實實在這呆著吧,回頭我給你弄把野豬鬃毛,弄個梳子(野豬鬃毛很硬,可以製成梳子齒,極耐用,一輩子都用不壞)哈!」

  我看他要走,揚揚手上的袋子,說:「走,你走啊,子彈可在老子這哪!」

  趙大瞎子慌了,趕緊查查獵袋,發現子彈果然被我順走了,氣得直罵,我才懶得搭理他。最後他實在沒辦法,只好恨恨地帶我去夜獵。

  我扛著那桿鳥槍,興奮地蹦蹦噠噠走在後面,看著稠密的樹林中,哪裡都像藏著野豬群,手癢得要命,恨不得先朝著樹林中狠狠放那麼幾槍過過癮。

  在所有打獵中,夜獵是最刺激的,也是最危險的。

  夜獵往往收穫很大,但也很危險,有時候會撞上大傢伙,有狼、豹子,大野豬,還可能撞鬼。

  這不是開玩笑。

  你想呀,深更半夜的,你獨自一人偷偷摸到山上,還專往亂墳崗子、老墳圈子、深山老嶺裡鑽,不撞鬼才怪呢?!

  但是怕歸怕,誰也抵抗不住夜獵的無上刺激。

  說起夜獵,嘿!

  在我還是個少年時,我就開始過夜獵。

  當然了,所謂的夜獵就是跟在大人屁股後面,幫他們舉著火把、手電筒,在小樹林裡打打鳥,誰也不敢往老林子扎。

  夜獵是這樣,在下午三點半左右,你爬上一個有水的,視野開闊的山頭上,坐等鳥兒歸巢。

  鳥兒歸巢前,會去喝水,喝完水後,成群結隊回家。你會看到成群的鳥,唧唧喳喳,連成一片,像一片片灰色的雲,最後落在了一片小樹林裡。

  你將那地形、樹林暗暗記牢,這就行了。

  夜獵一般是兩個人(也有人悍不怕死的,一個人就敢開搞),一個人擎著松油子火把,籠住鳥,一個用槍打。

  深更半夜,鳥兒警覺性差,有時候,你甚至能爬到樹上,一把抓住睡著的鳥。這時候,用松油子火把、或電筒罩住鳥,底下用槍打,一槍下去,鳥兒就打著旋兒掉下來了。

  砰。砰。砰。

  那靜謐的夜晚,蜜糖一般的晚風,獵物的渴望,黑暗的恐懼,槍身傳來的震動,讓我永遠也不能忘懷。

  我當然很期待,有一天,可以真正進行一次夜獵,這樣一次獵物野豬群的機會,我又怎麼能放過?!

  夜獵一般是在野豬出沒的下風口處。我們找了棵大樹,瑪哈金先攀了上去,從上面扔下來一個繩子,我們幾個拽著繩子也上去了。

  樹很高大,在大約七八米高的地方,樹幹開始分叉,幾截大樹枝朝外伸展。我們在分叉處拉上了幾條繩子,把槍牢牢拴住了,槍口對準樹下。

  瑪哈金獨自攀到了較高處的樹杈上,把槍抱在懷裡,背靠著樹幹閉目養神,理都不理我們。

  我們幾個不敢爬那麼高,就騎坐在大樹杈上,硌得屁股生疼,也不敢亂動,只能在那眼巴巴看著下面。

  夜獵是個熬人的苦活。野豬一般在下半夜才會出來,人就得窩在樹上蹲守。這段蹲守的時間特別難熬,身子蜷在樹杈上,睡又不能睡,下又不能下,只能在用袖子擋住嘴,小聲聊天。

  從我們這個角度往外看,才更能看到熱帶雨林的遼闊和茂盛。在我們周圍,幾乎全部是一棵棵的大樹,大樹幾乎全被嚴嚴實實的熱帶植物給覆蓋住了,結成了一個個綠色的堡壘,顯得無比的旺盛和原始。

  熱帶雨林比較特別的是,它會因為樹叢的品種不同,各種樹冠會在空中形成十幾個層次的高度,層層疊疊,高高低低,彷彿一層層綠色的空中樓閣。

  過了好久,月亮漸漸升起來了,落到下面那塊空地上,樹下白茫茫一片,像是落了一層霜。往遠處看看,月光投射在層層疊疊的樹叢中,樹冠上像是浮動了一層薄薄的霧氣,瀰散開來,顯得飄渺又神秘。

  月光如水,蟲鳴聲也像溪水一般流淌著,伴著風聲、樹葉搖動聲、偶爾傳來的鳥鳴聲,這一切和諧極了,也優美極了,就像是森林的呼吸,呼——嗤,呼——嗤。

  沒有人說話,好久,趙大瞎子才低聲嘟囔了一聲:「操,還別說,這南方的老林子跟俺們北方的還真不一樣。」

  我說:「南方的山秀氣,北方的山雄渾,各有各的味道。」

  趙大瞎子咂摸著,說:「俺怎麼覺得有點像《聊齋》,陰氣陣陣的……」

  我氣得白了他一眼。

  小馬在旁邊想說什麼,嘴唇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說。

  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問他:「小馬,你想說什麼?」

  小馬有點不好意思,乾巴巴地說:「其實……我也覺得這裡有點瘆人……」

  趙大瞎子馬上來勁了:「是吧,俺就說這裡有點邪門吧!那老話怎麼說?『俺老孫夜觀天象,看到此處妖氣沖天,必有妖孽作祟!』」

  我嗤笑著:「還老孫?我看你倒是像二師兄!」

  小馬明顯有些緊張,他勉強笑了笑,兩隻手攥得緊緊的,警惕地看著下面,像是很擔心什麼。

  我扔給他一根煙,說:「咱們三個大老爺們在這呢,怕啥?啥都不用怕!」

  小馬沒說話,把煙放在鼻子上,吸溜著鼻子,聞著煙味。

  夜獵不能抽煙,動物聞到煙味就不敢來了,但是大家還是習慣在兜裡揣一盒香煙。

  深更半夜的,老林子裡時不時傳出幾聲怪聲,人容易緊張,有這香煙味,才覺得自己尚在人間。

  夜獵往往要熬到凌晨兩三點鐘,人困得想吐,聞煙味也能提提神。

  開始我很興奮,一聲也不敢吭,只把耳朵豎起,眼睛不斷往下張望,想著野豬群會不會突然過來,怎麼放第一槍。

  趙大瞎子卻無所謂,他說夜獵野豬要注意三個時間點,九點、十二點、三點,這三個時間點豬都沒來,就算是白守了。

  趙大瞎子熬過九點,讓我們兩個先看著,有動靜再叫他。自己在樹杈上綁了好幾道繩子,做了一個吊床,舒舒服服躺在上面,後來乾脆把衣服脫了,蓋在頭上,蒙頭大睡。

  過了那麼一兩個小時,下面仍舊是一點動靜也沒有,林子裡也越來越安靜了。

  我使勁揉著眼睛,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只怕挨著床就會睡過去。看看小馬,他也是眼皮不住打架,在那聳拉著腦袋。只有瑪哈金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已經睡著了。

  我忍不住踢了踢趙大瞎子,他還挺警覺,猛然挺起身來,小聲問我:「來啦?」

  我說:「來毛!快起來,該換老子睡啦!」

  趙大瞎子利索地爬起來,喝了口水,問小馬:「幾點了?」

  小馬看了看表:「快一點了。」

  趙大瞎子轉頭對我說:「操,小七,別睡了,野豬快來啦!」

  我揉揉眼:「孫子才想睡呢!我怕呆會忍不住睡著了,會掉下去!」

  趙大瞎子遞給我水壺:「多喝點水。要不然,咱們聊聊天。聲音小點,野豬在底下,應該聽不見。」

  我喝了幾口水,又把水壺遞給小馬,三個人盤腿坐在那裡侃起了大山。

  我說:「瞎子,呆會野豬來了咋打?」

  趙大瞎子說:「這一波應該是一群豬,有七八隻。到時候我打頭豬,頭豬一死,其他的就完了。到時候你們隨便打,撿大的打就成!」

  我有些興奮,搓搓手,說:「要是打不死怎麼辦?」

  趙大瞎子說:「沒事,只要打中它就跑不了,下去接著打唄!」

  小馬問:「會不會咬人?」

  趙大瞎子說:「不會。頭豬一死,剩下的母豬嚇得只會亂跑,挨了槍子後,連跑都不會跑啦。」

  我說:「啊,七八頭豬只有頭豬一頭公豬啊?那麼多!它身體能受的了嗎?」

  趙大瞎子說:「倒也不全是母的,不過也不是公的……」

  我說:「不是公的,也不是母的,莫非是太監?」

  趙大瞎子認真地點點頭:「對,就是太監。野豬群裡只能領頭豬是公的,其他公豬都被頭豬咬掉了下面那東西,不是太監是啥?」

  我說:「操,沒想到野豬也學皇帝那一套啊!」

  小馬也說:「這野豬要是被劁了,就沒膽了,連人都不敢咬。」

  我不屑地說:「打這種去勢的野豬有啥勁,待會哥們乾脆搞一頭獨豬算啦!瞎子,一豬二熊三老虎,是不是說的獨豬?」

  趙大瞎子點點頭:「成群的野豬好打,獨豬最難打,那一頭豬有四五百斤重,跑起來像坦克車,一頭能撞斷碗口粗的樹,簡直沒法搞!」

  這我知道,老獵人口口相傳,「一豬二熊三老虎」,這老林子最可怕的並不是熊、虎、豹,而是獨來獨往的野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