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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王錦蛇,趙大瞎子被咬

  我一手死死掐住手腕,想阻止毒液上流,一面帶著哭腔叫起來:「快來人啊!操,我被竹葉青給咬啦!」

  景老反應極快,他一下子從鋪上站起來,兩三步就跑過來,一隻手閃電般得掐住蛇的上顎,一隻手拽住蛇的尾巴,用手倒著甩了甩,隨意丟在地上。

  我都快哭出來了,問他:「這蛇有毒吧?」

  景老點點頭:「有毒。」

  我的眼淚都要下來了:「啊,那趕緊給我上藥啊!再晚我可就死啦!」

  景老無所謂地說:「你這傷,用不著上藥啦!」

  我嚇得尿都要出來了,死死掐住手腕,說:「景老,我的親姥爺啊,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這蛇再毒,您也得給我弄點藥試試吧!」

  景老卻轉身走了,說:「這蛇毒性小,最多讓你癢癢幾天,用不著上藥。」

  我才鬆了一口氣,可是還不放心,問:「可是昨天,您不是說竹葉青是劇毒蛇嗎?」

  景老說:「這不是竹葉青。」

  我吃驚了:「這怎麼不是竹葉青?你看,全身都是碧綠色的,三角頭,它還藏在竹林裡,怎麼可能不是竹葉青?!」

  景老說:「這是條綠林蛇,這蛇的眼睛很大,竹葉青的眼睛小。這蛇好多人養著玩,咬一口也沒事。你剛才一叫竹葉青,我估計八成就是這蛇。」

  我低下頭,仔細看看,那蛇的眼睛好像還真挺大。

  小蛇被景老隨意甩了幾下,扔在地上,像是全身癱瘓了,腦袋無助地扭來扭去,就是身子動彈不了。好一會,它還恢復了,慢慢朝著竹林滑走了。

  我好奇地問:「景老,你還沒看,咋就知道不是竹葉青?」

  景老說:「竹葉青喜歡臥在雜草窩、灌木叢裡,或者就是岩石、枯枝、田埂上。咱們沿著小溪走,水大,竹葉青一般不會在這。再說,竹葉青一般是早、晚出來,很少大上午就出來的。」

  我徹底服氣了,老人簡直就是一部關於各種蛇的活字典。

  老人看了看火堆,說:「在火堆裡加點艾草吧,防蚊子,也防蛇。這個季節,蛇太多了。就咱們這點地方,能有上百條蛇。」

  我嚇了一跳,趕緊按他的指點弄了點艾草扔到火堆裡,還不放心,問他:「怎麼有的蛇在白天出來,有的喜歡在晚上出來?」

  老人說:「嗯,眼鏡蛇、王蛇,一般在白天出來。金環蛇、銀環蛇、烙鐵頭,一般在晚上出來。還有些蛇啊,它不喜歡白天,也不喜歡黑天,喜歡在陰天時、黃昏時出來,像五步蛇、蝮蛇就是這樣。

  「哈,還有這樣的陰陽蛇!」我不由笑了,轉頭看了看黑黝黝的樹林,問老人:「那咱們這裡有啥蛇?」

  他說:「銀環蛇,五步蛇,它們喜歡呆在水邊,吃蛙、魚,老鼠。不過它們要等天黑透了才出來,有火堆就不敢過來了。」

  我又好奇地問起其他幾種蛇的生活習慣。

  老人說,蛇和蛇都不一樣。

  金環蛇喜歡在山地,也在水塘邊活動。

  眼鏡蛇喜歡在山坡向陽處,墳地,廢棄的建築、破廟、岩石縫出現。

  蝮蛇和人挨得最近,它喜歡在舊牆頭、塌房子,菜地裡活動。

  所以蛇醫只要看看傷口,問問在哪裡被咬傷的,蛇大概是什麼樣子,這蛇傷該怎麼治,心裡就有數了。

  我有些好奇,為啥同樣是毒蛇,為啥蛇與蛇的差別那麼大?

  老人說。其實吧,蛇這些習慣是被食物養成的。

  眼鏡蛇喜歡吃鳥、老鼠、蜥蜴、蛤蟆,所以通常住在樹林裡,山坡上,有時候也住在水邊。

  銀環蛇喜歡吃泥鰍、黃鱔,所以總在水邊、小溪旁晃蕩。

  蛇猛,它一般生活在大石頭縫裡,樹洞、甚至是大樹上。這蛇霸道,最喜歡吃毒蛇。毒蛇遇到它,連跑都不跑,身體像癱瘓了一樣,趴在地上,任它吞吃。

  我忍不住歎息:「這王蛇真不愧是王蛇,竟然以毒蛇為食物,真是霸道!那王蛇算是熱帶雨林最厲害的生物了吧?」

  景老搖搖頭,淡淡地說:「王蛇已經很少了。」

  我吃驚了:「為啥?」

  景老說:「王蛇肉好,有錢人最愛吃,蛇皮還能賣大錢,都要被殺完嘍!這王蛇,唯一的天敵就是咱們人類啦!」

  我心裡有種複雜的感情,一面恨不得這種霸道的毒蛇早早滅絕才好,一面又有些感歎人類的破壞性,竟然連叢林之王的王蛇都逃脫不掉。

  月光如水,順著竹林、籐蔓流瀉下來,老人端端正正盤坐在竹帳裡,渾身披了層月光,佛光裊裊,真像一尊佛。

  我不由來了興致,在那和老人聊天。

  我問他:「景老,我聽說你救蛇也殺蛇?這是為啥?」

  景老說:「毛主席說過,凡事不能只看一面。蛇咬人,就得啥蛇。人要是不動它,它就是一條命,為啥不救?」

  我問景老:「蛇不是見人就咬嗎?」

  景老搖搖頭:「蛇見人一般都會跑,就算是眼鏡蛇和王蛇見了人,都會第一時間跑掉。實在跑不掉,才會想辦法咬人。」

  我問:「最厲害的是啥蛇?」

  「王蛇。」

  「王蛇怕啥?」

  「人。」

  「人?為啥怕人?」

  「蛇和蛇都一個樣,人和人都不一樣。」

  「我聽說蛇會報復?」

  「最會恩將仇報的是人。」

  景老越說越飄渺,好像話裡有話,又像是藏著什麼禪機,我卻始終聽不太明白。

  還想繼續問,他卻淡淡地說睡吧,睡吧,身子就這麼盤坐在鋪上,腦袋耷拉,睡著了。

  我卻有些興奮,爬到鋪上,腦袋枕在手下,看著烏藍的天空,幾點星光,腦子裡亂糟糟的,好半天才睡著。

  天還朦朦亮,我們就被瑪哈金叫起來了,說趁著早晨天涼快,大家加緊趕路。

  雖然太陽升起,天氣漸漸熱起來,叢林裡響起了各種鳥叫,蟲嘶,溪水嘩嘩流淌著,恢復了活力。

  走了好一會兒,前面突然傳來幾聲響亮的鳥叫聲,接著是一片聲急躁的鳥叫聲,聲音大又急,亂成一團。

  景老腳步一緩,轉向右邊的灌木叢,說:「從這裡開一條路走吧。」

  瑪哈金沒有絲毫遲疑,舉起砍刀砍開灌木叢,開出一條小路。

  這條新開的路,可比原來那條難走多了,地上是盤根錯節的老樹根,空中飛舞著帶刺的荊條、樹枝,冷不丁抽在人臉上、身上,火辣辣的疼。

  趙大瞎子一連被打了幾下,越走越窩囊,抱怨著:「這裡草那麼厚,會不會有蛇?」

  我嘲笑他:「有景老在這兒,你怕個球?」

  趙大瞎子有點惱火:「老子怕個球?老子是覺得有好路不走,為啥偏往草裡走?」

  景老聽到了他的話,淡淡地說:「前面有蛇。」

  趙大瞎子有點不服氣,問:「離那麼遠,你咋知道有蛇?」

  景老說:「那裡有不少王錦蛇,盤在樹上。」

  趙大瞎子不服氣,說:「蛇還在樹上?那不可能吧。林子裡那麼多鳥在,還能有蛇?」

  又問了問,聽說王錦蛇是無毒蛇,膽子頓時壯了許多,偏要過去看看。

  我怕他出事,只好陪他一起過去。

  走了沒幾步,就看見樹林裡飛出來一隻鳥,在我們身邊飛著,並朝著我們急躁地叫著,趕都趕不走。

  仔細看看,這隻鳥渾身黃綠色,頭上一撮白毛,是一隻中國常見的白頭翁鳥。

  趙大瞎子有些吃驚,說:「這死白頭是不是瘋了,咋老圍著咱們轉?」

  我也覺得奇怪,說:「小心點,我看這裡八成真有蛇。」

  趙大瞎子嗤笑著:「怕啥?有蛇也是無毒蛇,咬一口就跟被蚊子叮一下差不多!」

  我冷哼一聲:「那呆會蛇要是來了,你就多被叮幾下吧!」

  說著,我們已經走到了密林深處,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只白頭翁也消失在了樹林中,樹林一下子變得幽靜了。

  我警惕地看著周圍的大樹,密匝匝的樹葉,交織在一起的樹枝,騰騰蔓蔓流瀑一般垂下,手心裡都出了汗,生怕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躥出來一條蛇來。

  趙大瞎子自我解嘲地說:「這連蚊子都沒有嘛……」

  還沒說完,彷彿一道閃電,樹上突然躥下來一條手腕般粗的大蛇,一下子盤繞在他的脖子上,慢慢勒緊了身子。

  趙大瞎子下意識一把抓住蛇身子,拚命往下拽,那蛇猛然回頭,閃電般咬住他的手背。

  趙大瞎子臉憋得通紅,兩隻手仍然死死拽住蛇身,一遍朝我費勁地叫著。

  我被這一幕嚇呆了,好容易才緩過來,趕緊過來幫他拽蛇。沒想到那條蛇彷彿生了根,根本拽不動,反而一步步縮緊了身子,把趙大瞎子憋得滿臉通紅。

  我才想起來叫人,拚命叫著:「快來人啊!救命啊!瞎子被蛇纏住啦!」

  瑪哈金最先跑過來,他一把攥住蛇頭,然後小心翼翼掰開蛇嘴,把蛇嘴從瞎子手背上取下來。

  接著小馬也趕來了,和我一起拽那條蛇,想把蛇從瞎子脖子上拽下來,沒想到那蛇越箍越緊,眼看著瞎子要被它給勒死了,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這時候,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讓開!」

  是景老。

  他手裡捏著一根鋼絲般粗的小木棍,在蛇尾巴尖處的一個小孔處捅了捅,那蛇頓時尾巴往裡一縮,蛇身也鬆了一分。

  趙大瞎子終於別過一口氣,趁機大口大口呼吸著。

  景老繼續用小木棍往小孔裡捅,那蛇不斷蠕動著身體,把尾巴往身體內收,身體越來越松,最後像一根繩子一般鬆垮垮地耷拉在瞎子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