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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鬼真來了(4)

  我湊過去看了看,那幾棵樹就是普普通通的老樹,虯龍一樣的根須,除了粗點、大點,和普通的樹也沒有啥兩樣。

  趙大瞎子問我:「你還記得山魈放回去的鳥巢在哪不?」

  我想了想,說:「好像在那邊。」

  趙大瞎子答應一聲,走了過去,仔細尋找了一會兒,終於在一棵大樹下發現了它。

  「小七,看好槍!」

  他把槍丟給我,脫掉鞋,朝手掌啐了口唾沫,開始光著腳往樹上爬。

  我嚇了一跳:這小子是不是瘋了?打不著獵物也就算了,總不會是想去掏鳥蛋吧?這得有多少個鳥蛋才能填飽肚子,估計上千個都夠嗆,我連忙喊他下來,他卻說他不是去掏鳥蛋的。

  我氣得夠嗆,問他:「你不掏鳥蛋,上去幹啥?」

  趙大瞎子說:「老子掏鳥窩!」

  我被他氣得夠嗆,說:「操!那還不是一樣!」

  趙大瞎子沒吱聲,在那專心往上爬。他爬樹的速度不如山魈快,但也不慢,兩條腿夾住樹幹,兩隻手死死抱著樹,身子往上一提,就躥上去小半米。這是棵高大的白樺樹,筆直且高,趙大瞎子在主幹上爬了七八米高,開始順著分枝往上爬。他比山魈重多了,身子附在枝幹上,墜得樹枝咯吱咯吱響,像是隨時會斷掉,嚇得我在下面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趙大瞎子怎麼會拚命去弄一個鳥巢?難道說他剛才在樹底下發現了什麼?我雖然搞不懂他弄這個幹啥,但是他竟然去冒那麼大風險,一定有他的理由。

  好在有驚無險,趙大瞎子終於拿到了鳥巢,他先看了看,將鳥巢拋給我,自己順著樹幹慢慢出溜了下來。

  我撿起這隻鳥巢,仔細看了看,這就是一個普通的鳥巢而已,由一道道乾草編織成,挺結實的,沒啥特別的。

  趙大瞎子下來了,手在樹幹上弄了一層灰,他在褲子上抹抹,很興奮地說:「你看,你看!我操,現在看出來了吧?俺早說那小子有問題!這小子,把咱們都給騙了!」

  我還搞不懂:「那小子有啥問題?再說了,他跟這個鳥窩又有啥關係?」

  趙大瞎子用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眼光看著我,痛心地說:「你忘了,那小子撿到鳥窩時說的啥?」

  我回想了一下:「他好像是說,這鳥窩裡還有幾隻鳥蛋,他要給放回去,不然老鳥就放棄這個鳥巢了。」

  趙大瞎子拍了拍手,說:「對,問題就出在這裡!」

  我還是不明白:「這……這又有啥問題?鳥蛋沒有了,老鳥肯定要放棄這個鳥巢了!」

  趙大瞎子說:「俺不是說這個,俺是說,這個鳥巢根本沒有鳥。他在說謊。」

  我說:「沒鳥?沒啥鳥?啥意思?」

  趙大瞎子說:「操!你還沒看出來嗎?這個鳥窩多乾淨,連一點鳥糞都沒有,這根本就是一個空窩,最起碼有好多年沒有鳥住過了!」

  我說:「空窩?」

  趙大瞎子說:「對,不光這個鳥窩,俺剛才仔細看了一下,樹底下根本連一攤鳥屎,一根鳥毛都沒有,這地方壓根就沒有鳥,怎麼會有鳥窩!這鳥窩,肯定是誰從其他地方拿過來的!這鳥蛋估計也是有人故意放進去的!」

  我也覺得事情有點問題了,問:「誰拿過來的?你是說是他?」

  趙大瞎子目光閃動,搖搖頭:「他一直跟咱們在一起,應該不會有機會,俺估計是其他人,也許是另一夥人。但是這夥人跟他一定有關係,不然他不會專門把這個空鳥窩給放到樹上去。」

  我又問:「可是他把空鳥窩放樹上,又有啥用?」

  趙大瞎子也搞不懂了,說:「娘的,按說憑他的本事,不可能看不懂這個!算了,這小子做事情神叨叨的,俺也想不通,去他娘的吧!」

  說話間,我腦子裡也轉過了十幾個念頭,要說把一個鳥窩放在十幾米高的樹上,最可能的就是用來做信號。這老樹上多了一個鳥窩,誰也不會注意,就算他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放上去,也不會有人多想什麼。

  仰頭看了看,這白樺樹雖然很高,但是放置鳥窩的地方並不是樹梢。況且周圍還有好多大樹,枝繁葉茂,鳥窩放上面,要不是我們專門在這棵樹下尋找,根本不可能看到。要是記號的話,肯定要放在一個顯眼的位置,讓人一眼就能看到才對。

  不過趙大瞎子說的也對,山魈對叢林幾乎比對他自己都熟悉,他絕不會看不出這個鳥窩有問題,巴巴給它放樹上,肯定不會是手賤。說到手賤,趙大瞎子倒是有這種可能。連趙大瞎子都不會無聊到將鳥窩給重新放回在樹上,山魈就更不可能了。

  我心頭猛然一震,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他會不會想用鳥窩來掩飾老林子裡沒有鳥的事情?」

  但是想想也不對,他為什麼要隱瞞這個?難道說,這個事情很重要,起碼對他很重要,所以他要這樣做?我的腦筋飛快轉動著,他這樣做,又有什麼目的?就算是我們被騙了,以為這個老林子正常,那有什麼用?

  除非是,除非是他已經預感到我們會迷失在這個林子裡,要在這裡過夜,所以故意隱瞞了這個老林子有問題的事實,讓我們放鬆警惕。這樣說,倒還有幾分可能。但是有白朗和趙大瞎子他們在,出來一轉悠,不就知道老林子有問題了嗎?他這樣做,明顯是沒有意義啊!

  我把這些分析跟趙大瞎子說了,想問問他的看法。這可真是問錯了人,這小子除了對打獵的事情分析入微,其他啥也搞不懂,也不稀罕懂。這時候就說,他早就看這小子不順眼,這小子說不准幹了什麼偷雞摸狗的事情,說不準想跑路哩!去他娘的,老子才不稀罕搭理他那點破事呢!

  我又問趙大瞎子,這老林子裡沒有鳥,也沒有其他野獸,是咋回事?按說在大興安嶺,一路上都是鳥獸成群,沒理由只有這塊地方沒有!

  趙大瞎子掰著手指頭給我算,說老林子裡沒有鳥獸,那麼只會有三……四種可能。

  他一條條給我分析:

  第一條,就是這裡的人太多,幹啥的都有,把鳥獸給嚇跑了;

  第二條,老林子裡有瘴氣,不適合鳥獸生存,鳥獸自然跑遠了;

  第三條,這老林子裡住著非常兇猛的野獸,其他鳥獸不敢入侵它的領地;

  第四條,就是日他奶奶的出了邪了,這裡鬧鬼!

  第一條可以排除掉。我們一路上跋山涉水,走了好幾天,這裡一年到頭也沒幾個人來,不可能嚇跑鳥獸。

  這第四條嘛,概率倒也很小。這倒不是我堅持無神論,你想呀,那《聊齋》上都明明白白寫了,越是鬼氣森森的林子裡,那鳥獸越多,鼠狐成群,長蟲盤道,就沒見過喜歡這樣乾乾淨淨林子的鬼怪。

  接下來,就只剩下第二和第三了,瘴氣以及猛獸。

  瘴氣這東西,我以前收獸皮時,跟幾個南方來的獵人聊過。聽他們講起來,在熱帶雨林裡打獵,最害怕的就是遇到這東西,「遇瘴母,見閻羅」,這打獵的人要是遇到瘴氣,尤其是最可怕的瘴母,人十有八九就給撂那兒了,就算是神仙也得被扒掉一層皮!

  但是瘴氣這東西,雖然聽起來很邪乎,其實也就是熱帶雨林多雨,潮濕,空氣流通不好,動植物屍體腐爛後,毒氣排不出去,積鬱在一起形成的東西。那東西是南方特定氣候形成,我們在大興安嶺,怎麼可能碰到!

  這麼來說,也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猛獸。

  這種可能也是最可怕的。

  你想呀,有人,有瘴氣,甚至有鬼,我們都好克服:有人自然沒事;瘴氣我們可以躲開它;這鬼,我們幾個大男人,血氣方剛,也不怕它。就是這猛獸可怕,那傢伙要是趁黑撲過來,山魈又不在,誰能頂住?!

  趙大瞎子倒是不在乎,說怕啥,「一豬二熊三老虎」,咱們這兒,俺從前在山上成天吃野豬肉,東家殺過老虎,白朗敢跟黑瞎子摔大跤,來啥幹啥!你還怕啥?!

  我問趙大瞎子:「東家還殺過老虎?你聽誰說的?」

  趙大瞎子說:「你忘了,你店裡那一整張虎皮,你以為咋成的鎮店之寶?還不是東家打的?」

  我驚訝了,嘖嘖稱讚:「啊,沒想到東家還有這能耐,我看他的樣子,還以為他是個書生呢!」

  趙大瞎子沒好氣地說:「哼,書生?!你以為像你一樣是秀才?跟你說,能跟東家出來的,哪個是善茬子?你看白朗身邊那個小山子了嗎?黑黑瘦瘦,不起眼吧,人家是使飛刀的好手,二十米之內,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我吃了一驚:「沒看出來啊,那小子還真有兩下子!」

  趙大瞎子說:「沒兩下子能來這兒?俺這次就想不通,東家為啥要帶你來?前天晚上,我聽見你那邊狼嚎,心都差點跳到嗓子眼裡,想著這下子可完了,小七搞不好要被吞到狼肚子裡了!這可咋辦啊?老子還得一匹匹狼全給剝了,才能挖出來他的身子,到時候咋拼上,咋給他帶回去?還好,還好……那狗日的山魈雖然做事不靠譜,身手確實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