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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離開看守所後,趙鐵民一直皺眉思索:「你說張超最後說的話,靠譜嗎?」

  嚴良很輕鬆地笑著:「誰知道呢,就按他說的查吧。」

  「按他說的查?」趙鐵民停下腳步瞪眼,「他自身就是最大嫌疑,肯定是在誤導我們!」

  「他沒有誤導,」嚴良搖搖頭,「既然人不是張超殺的,要找兇手,自然從死者江陽身上查起,他不說,我們也會這樣查。」

  趙鐵民喃喃道:「看來你和高廳想到一起了。」

  嚴良微微皺眉感到好奇:「高棟也這麼說?」

  「是啊,高廳說張超一直糊弄著,又不肯說實話,我們問不出結果。既然如此,不如就徹底把張超放一邊,把這案子當成一起幾個月前的命案展開調查,調查第一步按慣例就是查死者的人際關係。」

  嚴良停頓了片刻,隨即打了個哈哈:「既然英雄所見略同,那就事不宜遲,張超提到江陽的遺物、通訊記錄,我就先去一趟案發現場。」

  「案發現場?」趙鐵民皺眉道,「我接手案子後,第一時間就派人去過案發現場了,不過沒找到任何新線索。雖然那房子還空著,也沒出租,不過這期間張超的老婆打掃過房子,現場就算留著線索,也早就被破壞了。」

  「這樣子啊……」嚴良皺起了眉頭,「不知道江陽的遺物是不是都被扔光了。」

  「不清楚,你想去的話,我可以馬上安排人帶你過去。」

  嚴良點點頭:「不如讓林奇跟我過去,你手下的其他人我不認識。」

  林奇是趙鐵民下屬的得力干將,之前的一些案件中,嚴良與他多有接觸。

  「好,我再讓技偵人員跟著一起過去。」

  「不用,林奇就行。」

  「不帶技偵隊員?」趙鐵民不解,「你們倆又不懂微物證的搜查,現場隔這麼久,都被打掃過了,還能查出什麼線索?」

  「我查的不是物證方面的線索。」嚴良似乎充滿信心。

  林奇開車載著嚴良來到當初的案發現場,到了那兒已是晚上。房子位於九十年代初造的老小區,面積不大,只有六十多平方,進門是個小客廳,兩間臥室連著小陽台,站在門口就能將房子全貌打量清楚。

  林奇打開客廳的燈。

  牆上刷了白漆,不過多是斑駁脫落,地上鋪著九十年代很流行的灰黑色人造大理石,整個屋子因此顯得更加陰暗,在晚上的時間,聯想到這是命案現場,更讓人有一種涼颼颼的感覺。其他一應用具都很簡單,老舊的布沙發,棕繃床,黃色的書架,以及一些日常家用電器。

  林奇指著客廳一塊位置說道:「張超後來翻供後說當初他進門,就是在這個位置發現了旅行箱,打開後是江陽的屍體。」

  嚴良看了眼,沒什麼值得特別留意的地方,轉而問:「他一開始交代是在哪裡把江陽勒死的?」

  「陽台。」

  「去看看。」

  嚴良和他一同穿過臥室走入陽台,剛伸手去按牆壁上的電燈開關,猛然間瞥到近在咫尺不到一米的距離出現一張白色的人臉,黑衣、長髮,目光與他們相撞。

  他們簡直嚇得跳了起來,大叫:「你誰呀!」

  「你們是警察吧?」女人按亮了燈,語氣平緩柔和。在燈光下細看,女人實際上一點都不恐怖,相反,面容姣好。

  深夜出現在這老舊的房子裡的,他們也瞬間猜到了面前這位就是張超的太太。

  嚴良看過資料,記得她比張超小好幾歲,大約才三十五六,不過她保養得很好,面容望去不到三十歲的光景。

  通常女人三十是個坎,過後利好出盡大盤見頂,終生熊市。

  這女人顯然算是非週期性行業的成長股,皮膚、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好,透著一股恰當好處的成熟。他們倆都不禁多看了幾眼。難怪各方面調查都顯示張超很愛他太太,平日裡對他太太極好,他太太比他小好多歲,老夫少妻,又是美女,恩愛的概率自然會高很多。

  女人挪動著優雅的身軀,開始自我介紹:「我是張超太太,剛才警察打電話給我,說要帶人再來複查,讓我有時間的話最好過來,免得貴重物品丟失等麻煩。」

  嚴良向四周張望一圈,問她:「這裡還放著貴重物品?」周圍空無一物,只有她身後的地上堆放著類似伸縮晾衣架的組件和一些雜物。

  女人大方地示意周圍:「沒有貴重物品,你們可以隨便看。我過來只是想瞭解下,我丈夫的案件進展到什麼程度了。」

  林奇咳嗽一聲,用標準的官方答覆回答道:「案子還在調查,你知道的,當初你丈夫提著箱子在地鐵站被當場抓獲,這一點是很難解釋過去的,還有很多疑點需要一一查證,如果你能提供一些線索,想必會對調查有幫助。」

「這樣啊,我所知道的情況都已經向你們講過了。」女人懶懶地回答著,好像對丈夫的遭遇並不太往心裡去,轉身朝客廳走去。

  嚴良望著她的背影,只好跟了上去。

  女人招呼他們坐下,嚴良盯著她的臉看了幾秒鐘,對方臉上很平靜,看不出情緒波動,似乎對張超的案情並不是真的關心。

  嚴良起了一絲懷疑,摸了摸眼鏡,試探性地問:「從你個人角度,你相信你丈夫是清白的嗎?」

  「不知道啊,對整件事,我都茫然不知。」

  「他從來沒向你透露過什麼嗎?」

  「沒有。」女人的回答很快。

  嚴良忖度著她的態度,換了個話題:「關於江陽這人,你知道多少?」

  「你們肯定也知道,他這人人品很糟糕。他是我丈夫的學生加朋友,騙了我們家三十萬,為這事,我跟張超說過好幾次,怎麼都不該輕信江陽這人會改邪歸正,借給他錢。可他偏偏這麼大方,哼。」她似乎對張超和江陽都很不滿。

  嚴良皺眉看著她:「江陽有什麼仇人嗎?」

  「我對他不是很瞭解,聽說他人際關係複雜,張超大概更清楚一些。」她話語中帶著不屑。

  嚴良摸了摸額頭,看來從這女人身上問不出什麼,便問起了他今天這趟最關心的問題:「江陽的遺物還在屋裡嗎?」

  「大部分都扔了。其實一開始我什麼也沒動,因為想著他們家屬可能會過來收拾遺物,後來,家屬只來了他前妻,跟著警察一起來的,也沒拿走遺物。之後我獨自過來時,看著這房子裡的東西,嗯……一些個人物品看著有點……瘆得慌,我經過你們警察同意,才把毛巾、牙刷、杯子、衣物這些東西都扔了。嗯……現在就剩下書架上一些書,有些是我丈夫原先放著的,有些大概是江陽的,我也弄不清。」

  「書?」嚴良站起身,走到小房間的書架前,書架有三排,上面放著一些法律類的圖書資料,排得很整齊。他目光在書架上來回移動,上面兩排都是大部頭的法律工具書,底下一排是一些零散的法律材料。

  他抽出最右邊的一本綠皮小冊子,封面上寫著「中國人民共和國檢察官法」,江陽曾經是檢察官,這本冊子八成是他的。

  不過他馬上注意到,冊子很新,發行日期是今年1月份,江陽幾年前就不是檢察官了,還買這本檢察官的冊子幹什麼?

  嚴良思索著,隨後,他翻開小冊子,剛翻出第一頁,就從裡面掉下一張折疊過的A4紙,他撿起來,是張身份證複印件,上面的人名叫「侯貴平」,而這本小冊子的扉頁上,也用筆寫著「侯貴平」三個字,後面跟著三個重重的感歎號。

  嚴良收起小冊子,拿給女人確認:「你看一下這字,這筆跡是你丈夫的,還是江陽的?」

  女人接過小冊子,轉過身對著燈光看,從而避開嚴良和林奇的目光,能看到她胸口微微起伏,她深吸一口氣後,轉過身把小冊子交還給他,說:「應該是江陽的,這不是我丈夫的字。」

  嚴良點點頭,隨即問:「誰是侯貴平,你知道嗎?」

  女人面容平淡無奇地回復:「江陽的大學同學,也是張超的學生,好像是個……有點固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