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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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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就像在哭喊一樣。

  奇怪,哪裡來的嬰兒的叫聲?而且好像就在旁邊的屋子裡傳出來的。

  與此同時,那女鬼緊張起來,說道:「啊?孩子……」然後伏地而起,也不管剛剛被柳枝兒打傷和紅布了,嗖嗖嗖就飛進了房子裡。

  見她進了房子,我和黑娃也跟了進去,我一手拿著柳枝兒,一手舉著紅布說道:「喂,女鬼,你別耍花樣,我馬上就找到你了,抗拒是沒有用的,快出來。」

  黑娃也跟著叫。

  我小心的防備著,可就在這時,我聽到了嬰兒的聲音,這回不是啼哭了,而是很乖巧的哼哼聲,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得到了很溫暖的關愛。

  突然,眼前一亮,房子裡亮起了昏黃的燈光,我朝亮點看去,就見一個破爛的桌子上燃起了一盞油燈。

  再往桌子旁邊一看,那女鬼正在坐旁邊呢,手裡還抱著個東西。

  我拿起柳枝兒就要打她,可她竟然沒有再躲開,而是跪在地上,舉起手上的東西說道:「小法師不要打了,你聽我說……」

  看她這樣,我一下就停住了,往前一看,她手上抱的竟然是個襁褓中的嬰兒。一個活生生的孩子,我拿手摸摸他的小臉蛋,居然熱乎乎的,真的,是個活人,這不是鬼孩。

  於是我很詫異的問道:「這是……」

  那女鬼把孩子抱在懷裡親了一下,然後傷心的說道:「小法師,不瞞你說,這是我的孩子。剛才的豆腐腦兒就是給我孩子吃的,他要是不吃東西會餓死的。」

  天啊?怎麼女鬼也有孩子?這是怎麼回事?

  我驚訝的說道:「你……你怎麼回事?」

  女鬼說道:「小法師,求你把柳枝兒和紅布收起來好嗎。」

  我把紅布裝回去,將柳枝兒扔掉了,她才站起身來,摸摸孩子,然後才跟我說道:「我叫王玉枝,因為家裡窮苦,幾年前被父母賣到了窯子裡,我在那受盡折磨,但好在裡面有個伙房的夥計對我很好,於是我就和他私定終身,把自己托付給了他,但事情終有暴露的一天,老鴇子知道後,就故意設計害死了我男人,當我知道他死掉後,我痛不欲生,還被老鴇子關了好幾個月,她要我反省,要我答應接客了才放我出去,當時我唯一的念頭就是死,可是那時候我肚子裡已經有了孩子了,為了我的孩子我不能死,唯一的念頭就是逃出去。

  於是我假裝答應老鴇子,準備找到時機就逃跑,哪怕跑到天涯海角,可後來老鴇子知道我懷孕了,說我的孩子是個孽種,要等我的孩子出生了把孩子賣掉。

  我懷胎十月,就是在那潮濕陰暗的牢裡度過的,幸虧有送飯的老媽媽心好,經常偷偷給我加飯量送雞蛋,我才得以保住肚子裡的孩子,要不然孩子早就死在肚子裡了。

  就在我快臨產的時候,我就假裝孩子要生了,老鴇子才答應讓我出牢,來在廂房裡,我趁著沒人產婆要來的空當兒,艱難的從窗戶裡爬出來逃走了,那天正是夜裡,天降大雨,我身上什麼都沒有,唯一的就是身上穿的衣服,我冒著大雨拚命的跑,最終跑到這裡躲起來了,但是沒想到孩子真的要出生了,我苦苦乞求孩子不要在這個時候出世,但天意弄人,最終還是生了下來,而我就卻在生產的過程中難產死掉了……」

  王玉枝說著就哭起來了,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只好跟著歎口氣。

  那王玉枝稍稍哭了一下,就接著說道:「我可憐的孩子一出生就沒有媽媽,我不能讓他死掉,於是我就變成了孤魂野鬼,每天晚上或凌晨去墳地撿些紙錢,再找賣豆腐腦和賣粥的,用紙錢障眼法騙取食物回來喂孩子,就是希望孩子能活下去……」

  我歎口氣說道:「哎……原來你是個鬼媽媽啊,我……錯怪你了……」

  想了想,我又說道:「可是你們人鬼殊途,終究不是一個事兒啊。」

  說完,我摸摸孩子,翻開孩子的眼皮,說道:「你是鬼魂,你身上陰氣極重,他是人,時間久了,你身上的陰氣會害死他的,過不了多久,他會陽氣衰竭而死的。你看,他眼圈都有點黑了。」

  王玉枝說道:「我知道……可憐我苦命的孩子……」

  說完,王玉枝就跪倒在我面前說道:「小法師,你發發慈悲,求你救救孩子吧……」

  我說道:「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有什麼事好好說。」

  王玉枝說道:「不,小法師,我不起來,實不相瞞,我剛剛看你頭上有三朵陽火,就知道你是有善心有正義感的人,所以王玉枝斗膽求求你救救孩子,把他……帶走吧……送給個好心人家,希望他能得到幸福……我……就可以安心的去投胎了……」

  說完,王玉枝就哭起來了……

  我扶著王玉枝說道:「你快起來吧,你不要這樣……」

  可王玉枝就是不起來,反而不停的在地上磕頭,實在沒辦法了,我只好說道:「好了好了,我幫你吧,你起來吧……」

  這時,王玉枝才擦乾了眼淚說道:「謝謝,謝謝你,小法師,謝謝……」

  我抱起孩子,小孩子還衝著我笑呢,看著天真的笑容,你叫我怎麼能不幫?要是一直這樣跟鬼媽媽在一起,早晚是死的,還不如幫他送到個善良人家,快快樂樂的過一生。

  就在這時,黑娃衝著門外叫了一聲,門外突然傳來叮鈴鈴的聲音,鐵鏈子碰撞的聲音,聲音一響,黑娃就再沒叫了。

  是不是有人來了?我準備出去看呢,可王玉枝卻說道:「小法師……」

  然後就跪倒在地上。

  我拉她說道:「哎,你怎麼又跪了,我不是答應你了嗎,快起來……」

  話剛說完呢,就聽外面傳來了奇怪的人說道:「王玉枝……有緣人找到了,你也該跟我們安心上路了吧……」

  王玉枝將身子轉到門的方向對著外面說道:「二位鬼爺爺,王玉枝知道了,王玉枝感謝你們的大恩大德,但求二位爺爺再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看看我的孩子……」

  原來是鬼差要來帶王玉枝走了,這鬼差也還蠻有人情味的,是等有人能幫孩子帶走才帶她走的……

  王玉枝已經淚如雨下,從我手上抱去孩子,不停的親,不停的摸,此時的她已經說不出話了,只有不住的嗚咽聲,我能清楚的看見她的嘴巴在發抖。

  那孩子也好像知道他的媽媽要走了,立刻哭了起來,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捂著鼻子也哭起來了,這世界再沒有母子訣別能不令人感到落淚,能不令人觸動心靈的了……

  這時,門外的鬼差喊道:「王玉枝啊,時間到咯……該上路了………要不然你投不了胎了……」

  聽鬼差這麼一說,我便從王玉枝手上抱過孩子,可王玉枝還是緊緊抱著不放,於是我說的:「你快走吧,要不然你投不了胎了,你把孩子給我吧,我會幫他找個好人家的,我一定說到做到……」

  那王玉枝才慢慢的鬆開手,孩子也不停的哭。

  其實我也不想這麼殘忍,可又能怎麼樣呢,這樣對他們兩個來說都好。

  王玉枝走到門邊,卻又不忍的回頭看了孩子一眼,然後跪在地上說的:「小法師,謝謝你,我王玉枝只有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了。我的鐵兒就拜託你了……」

  說完,就朝我深深的磕了一個響頭,等頭還沒抬起來的時候,她整個身體就漸漸的消失在眼前了……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愛是任何人都無法超越,任何人都難以理解的,那就是母愛,它可超越生死,它甚至可以打動死神,不管它多麼的偉大,都是常人無法用語言描繪出來的……

  這時,房子外傳來了一聲嘹亮的雞叫,天亮了。

  我抱著襁褓裡的鐵兒,和黑娃走出了房子,我現在又多了一項使命了,就是幫鐵兒找個善良的人家。

  王玉枝的屍體已經腐爛了,所以找了些草蓆木板什麼的,把他蓋起來了,我把王玉枝的辮子給剪了下來,然後用布包好放在了鐵兒身上,希望有朝一日等鐵兒長大了能知道他還有這樣一位偉大的母親……

  抱著鐵兒朝外走,此時的街上已經很多人了,有賣菜呵的,有早點擺攤的,好熱鬧的一條街道啊,我想我現在去找大叔是不可能的了,難不成告訴他剛才發生的事?他也未必相信了。

  算了,還是到別家去厚臉皮要點吃的吧。

  不過還好,總算有好心人施捨了一些粥水給我,還有人家小孩不吃的包子饅頭什麼的,有人吃餛飩剩下的湯也是好的,最終算是吃飽了肚子。

  接著就該幹正事兒了,我在街道裡四處轉悠,看有門頭好的人家,就準備把鐵兒放在門口,然後使勁砸門,等有人在裡面喊了,我就跑到旮旯裡躲著,要是這個人家把鐵兒抱進去了,就說明他收留了鐵兒了,我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找來找去,終於看到有一戶人家,家門頭挺高,也很好看的,門前還有兩尊石獅子呢,就決定這家了,我摸摸他的臉蛋對他說:「鐵兒,你要乖乖的哦,我送你到門口去了哦……」

  說完,來到這家門前,把鐵兒放在門檻邊,當我剛把他放在地上的時候,他就哭起來了,我立刻將他抱起來,他又突然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