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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火燒一罐道

轉眼八月十五已經到了,我沒有心思過中秋,我期盼著黃昏快來。

  當太陽接近天邊的時候,我不顧父母的叫喚,直接拿起所有該帶的東西就跟著黑娃一起去四十八竹林了,我當時就那樣一直的往前跑,我沒有在乎父母是怎麼叫喚我的,我心裡只想著弟弟。

  天空有餘暉,我跟著黑娃就來到了竹林的深潭邊,我掏出那個「大粽子」把它放在水邊,接著拿出金蟬找了一塊大石頭,把他放在了上面,當然它沒有叫,躲到了大石頭後,我抱著黑娃和他在那靜靜的等著,天色漸漸的就要暗了,忽然間只見水面動起了波紋,沒過一小會那豬婆龍就出來了,它游到岸邊,朝小鬼走去,然後一口就吞掉小鬼嚼了起來,我還聽見它嚼的聲音,嘎吱嘎吱的。我輕聲輕腳的點著了燈籠,燈籠一亮起來,就傳來金蟬的叫聲,我趕緊拿棉花塞住耳朵,而黑娃直接就把自己的耳朵貼了起來。我看著豬婆龍,它好像在打噴嚏似的,然後還轉圈,轉了幾圈一下子就停住了,我只看見它原先亮閃閃的眼睛不亮了,我想它一定是睡著了,看來這金蟬還真厲害。黑娃從我懷裡跳出來直接就跑過去了,看著黑娃兩隻耳朵貼著頭的樣子還真有點滑稽,它跑過去繞著豬婆龍跑了一圈,還在它身上到處嗅,我拿出牛鼻環,小心翼翼的走過去,這次是近距離看了,這大傢伙真是好嚇人的,嘴巴很長很大,牙齒都露出來,我找著它的鼻孔,就在最前面,我湊上去對準了它的大鼻孔就把鼻環給扣了上去。它鼻子動了一下,好像感覺到了癢,眼睛還微微的睜開了,我嚇了一大跳,但是它的眼睛又慢慢的閉了起來,我摸了摸額頭,汗都流了一大把,真是我這不懂事的膽子啊,換別的小孩,估計早嚇死了。看它睡著了我又把金蟬給收了起來,婆婆說過,金蟬不能露在立秋之後,會傷了它,所以我很快就裝回了包裡。接下來我就拿出了玉如意,我騎在豬婆龍的背上,用玉如意朝著它的頭使勁的敲了三下,它醒了,頭還抬起來了,然後又不動了,我下去看看,只見它眼神變的呆滯了,哈哈,看來真的變傻了,於是我牽著鼻環就拉它,它一開始沒動,我?O了幾下,它開始動了,慢慢的挪動了腳步就跟著我走了,我心想,這場景誰也沒見過啊,一個小男孩拉著兇猛的怪獸豬婆龍,像拉著牛一樣,心中還暗暗的感覺到了自豪,黑娃在前面帶路,我提著燈籠就往竹林外走了,像婆婆說的,這林子裡面果然是孤魂野鬼到處都是,有的抱著竹子看著我,有的跟在我後面,有的還從土裡鑽出來,說都說不出他們的模樣,真的很嚇人,不過黑娃可不怕,它在前面還大叫,估計是叫孤魂野鬼的讓開,豬婆龍乖乖的就一直被我牽著走,感覺太不可思議了。許久,我們出了林子,我吹滅燈籠就朝著西村去了。

  月亮已經掛在東邊的天空了,我們背著月亮朝前走,沒有人能看見我們,但是我感到很亮,道路平坦,有時候黑娃還淘氣的站到豬婆龍的背上,享受一回,我倒是很想騎著豬婆龍,不過我牽著它呢,不牽著鼻子,它就不會走了,有時候還是有點擔心豬婆龍一下子醒來了就完了,不過一路上很順利,終於遠遠的看見曠野前黃牆黑瓦的同善廟了,廟門前點著燈籠,我們來到廟門前只看見大門緊鎖,我以為黃二爺開了門,於是上前推門,可門推不開,再三推門都不行,我心想,這是怎麼回事啊?難道二爺忘記了?正當我思索著呢,黑娃叫了兩聲,大門慢慢的開了,肯定是二爺開的,我推門一看,一個女道士拉開了門,她走起路來歪歪扭扭的,好像喝醉了酒,哈哈,對啦是二爺上的身,呵呵二爺還真是個醉鬼。那女的走了出來,我拿出婆婆給我的銅鎖放在了她手上,拉著豬婆龍就進了門,在裡面把門閂插上了,然後聽外面傳來鎖門的聲音,是二爺在外面用銅鎖給反鎖了,叫這些壞人一個都跑不出去。我把豬婆龍帶到一個花壇邊然後扯掉了鼻環,大聲的喊起來;「救命啊,有妖怪啊,快出來捉妖怪啊……」黑娃也跟著大喊,我喉嚨都喊啞了,廟裡面立刻騷動了起來,各個房間的燈都亮了,我躲在大香爐旁邊,正殿門被打開,走出十幾個人來,有男友女,都在問,怎麼啦怎麼了,他們沒有注意到豬婆龍。我和黑娃看情勢就往正殿跑,當我到門檻的時候,一個男人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兇惡的瞪著我問道:「說,你幹嘛的,誰讓你進來的,小雜種。」我被他掐的說不出話來,黑娃也被另外一個男人踢到了一邊倒在了地上,我說不出話。於是拿起鼻環就往地上扔,可是誰料想被他奪去了,他看看鼻環問道:「你想幹什麼?這是什麼?」說完就把鼻環往地上一扔,剛朗朗一聲響,就聽叫一陣狂吼,大家都朝花壇方向望去,我都被掐疼死了,再不放手,我的喉嚨就要斷了,忽然豬婆龍爬到正殿門前,那些人嚇傻了,看來豬婆龍已經完全醒了,那些人亂了套,準備抄傢伙要打豬婆龍,黑娃忽然從人群裡面跳出來朝著掐我的男人的胳膊上就一口咬去,男人大叫一聲甩開了我,又看著豬婆龍又看著我,我已經掉在地上,跟著黑娃就往裡面跑去了,我只聽見他們大喊,快拿傢伙,然後還有人喊放小鬼咬他,我心想,放小鬼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啊。

  外面究竟鬧的怎麼樣我已經不管了,我只管跟著黑娃往裡面跑,拐拐角角的我不知道跑到哪裡,最後被帶到一間房子裡,這裡點著油燈,裡面有個神位,我不知道什麼神,在神位兩邊擺滿了罈子,這些罈子不大,但都一模一樣,我知道這些罈子裡面一定有一個裝了我弟弟的鬼魂,這時我忍不住哭了起來,我可憐的弟弟,就被困在這裡,我的眼睛全是淚水,我哭喊著:「弟弟,哥哥來救你了。」我邊哭邊從黑娃脖子上取下鈴鐺,然後搖起鈴鐺來,邊搖邊喊:「書寅,你在哪裡啊?哥哥來了,不要怕,哥哥來了,書寅啊……」我一邊還在哭著,嘴唇都發抖,忽然間在神位拐角處一個罈子搖晃了起來,還在抖動,我哭泣著跑過去抱著罈子就哭:「弟弟,哥哥來了,不要害怕,咱們回家去了,有哥哥在,回家去了……。」我哽咽的說不出話了,黑娃忽然大叫起來,我知道,時間不等人,我趕緊拿紅布把罈子抱起來,然後在神位上拿起燭台,這燭台很重,應該是鍍銅的,我操起傢伙朝著那些罈子就砸,罈子被我一個個砸碎,我只感到周圍一陣陣陰涼,有時候還聽見有小孩子笑的聲音,這一通被我砸的,稀巴爛。我連神位都給砸了。差不多的時候,黑娃大叫起來,看來是要我走了,於是我抱起罈子準備走,可就在這時我聽見後面有女人用很響的聲音喊了我一聲:「李書甲。」

  哼哼,我明白這是幹嘛的,來前婆婆都告訴我了,這是叫生呢,要收我的魂魄呢,不過婆婆已經教了我怎麼破解叫生的法子了,很簡單。

  我回過頭看見一個五十來歲的姑子,她蹲在地上手扶一個罈子然後壇口方向對準了我,就是她喊的我,她看我沒答應又喊了一聲,我回了她一句:「您叫您自己去吧。」

  她嚇了一跳癱坐在地上,我不知道我的眼睛現在是怎麼了,居然能看見在她背後竄出一隻小鬼,猙獰恐怖,那小鬼在她頭上一口咬下去,然後就拽出她的魂魄,那個姑子的眼睛都朝上翻白眼,很難受的樣子,我只看見小鬼一直在拽她的魂魄,不過一小會那個姑子的鬼魂就被拽出來了,像脫皮一樣的慘壯。小鬼拖著鬼魂在半空中?溜一下子,就把姑子的魂魄給吞下去了,那麼小的身體居然一口氣就吞掉了一個大人的魂魄,看著真恐怖。

  小鬼吞了一個大人好像走不動了,它落在地上,往我這邊走,我本能的往後退,而就在這時右邊的牆壁轟隆隆的就倒塌了,在廢墟裡面衝出了豬婆龍,它速度很快的衝到小鬼面前,只見小鬼『啊』的一聲就被豬婆龍給吞到肚子裡面去了。

  太緊張了,豬婆龍居然衝了進來,怎麼辦,我瞪著豬婆龍不敢動,它也看著我,但是沒有吃我的意思,黑娃也不敢動,我們對視了一會,我感到它應該是吃飽了沒胃口了,於是我慢慢的挪動腳步,黑娃也一樣慢慢的走,好不容易走到門邊,豬婆龍忽然挪動了一步,不過並沒有撲過來的意思,就這樣,我和黑娃慢慢的往外走,那豬婆龍也慢慢的跟著我們走,我很想撒腿就跑,但是我知道,現在跑萬一它追上來就是送命啊。

  先慢慢走吧,我們就這樣來到了正殿大門外,外面一片狼藉死了很多人,應該是讓豬婆龍咬死的,有的屍體就剩半個,有的腿啊胳膊的都分開了,還有的頭就剩一半,場面看了我都要吐了,但是我忍住了,我盡力不去看,我還是慢慢的走到了院門這,院門這更慘,堆滿了屍體,估計是打不開門,就在這讓豬婆龍給活活咬死了。我踩在屍體上拉門,可怎麼都拉不開,我小聲的喊著:「二爺快來幫我開門啊,二爺,快來啊,求求你了……。」

  可門外沒有任何反應,怎麼辦啊,豬婆龍就站在那呢,它看著我,我害怕它一下衝過來給我一口可就完了,而就在僵持的時候,那豬婆龍忽然張開了嘴,它朝天空大叫一聲,頃刻間只聽雷聲大作,我抬頭瞧,月亮都不見了。只有炸雷聲,劈砰作響,聲音很響,跟著就起大風,我緊緊抱著罈子,一邊還拉住黑娃。風很大,我感到我都要被風捲走了。我緊緊的閉著眼,只聽見雷聲和風生,忽然我感到雷聲一下打在了我身邊,辟里啪啦一下,驟然間雷聲停止,風也退去,我才慢慢睜開眼睛,這個院子被捲的亂七八糟的,沒有一處好的,但是奇怪的是豬婆龍不見了,我四處看,都沒有看見它,黑娃還跑到正殿去,只見它咬著牛鼻環給我,也不見有豬婆龍出現,我不明白怎麼回事,這時,大門開了,黃二爺真是姍姍來遲啊,那個被二爺上身的女人開了門進來後就倒在了門邊,應該是二爺走了,我心想,這二爺可真是折騰人啊。

  於是我抱著弟弟的罈子和黑娃就準備走了,出了門想一了一下,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我燒了廟吧,反正人都已經死了,於是我走到正殿拿起一根蠟燭,就點著了掛在裡面的一些布啊紙啊的,反正只要是易燃物品都被我點著了,我看著火慢慢的擴大才肯離開,離開時我看到一開始被二爺上身的女人,心想她只是被上了身,應該沒有死,就饒了她一命吧。於是我決定把她拖出去,拖到了門外遠處,然後鎖上門,就再不管那麼多直接回墳地去了。

  此時我心情不知道有多好,有一點點傷心弟弟的去世,但又有一點開心能救出弟弟的魂魄,我抬頭看看天空,月亮又出現了,我和黑娃就這樣走在皎潔的月光下,走在夜色闌珊的田野上……

  當快到墳地的時候,翠姑婆婆已經提著燈籠迎接我們了,此時我的心裡說不出的一陣傷心,我和黑娃小跑著往前衝,我有說不出的感動,我的淚水也跟著流下來,放下罈子就抱住婆婆,婆婆也摟住了我撫摸著我的頭。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抱著婆婆,而婆婆很慈祥的撫摸著我的頭。接著我就告訴婆婆:「您看,我已經把弟弟帶回來了。」

  說完我舉起罈子,婆婆便接過去,往墳地深處去了,我們來到洞口,婆婆打開紅布,揭開蓋子。我只看見罈子抖動了一下,忽然聽到弟弟喊了我一聲哥哥,但是我卻沒有看見他,而一聲哥哥之後就再沒聽見了,緊接著聽見遠處傳來一聲『光』的敲鑼聲,我問婆婆怎麼啦。婆婆告訴我:「你弟弟已上了招魂船了。」我拉著婆婆問道:「婆婆,我不能看見弟弟嗎,,我想看看他……」

  婆婆說:「哎……人鬼殊途,他已經去黃泉路了,該投胎去了,你不要再掛念了,他已經脫離折磨,你……就安心吧……」說完指著不遠處的大船。

  我立刻就往大船方向跑,黑娃也跟著我跑,我的淚水已經止不住了,我想再看看弟弟,再抱抱弟弟,但是無論我怎麼努力都追不上大船,只能聽見那重重的敲鑼聲,每一聲鑼聲都重重的敲碎我的心,我跌倒在了田埂上,遠遠的看著大船消失在了黑暗處,沒想到我沒能再見弟弟最後一面,我抱住黑娃使勁的哭,喊著弟弟的名字……」

  爺爺講到這裡,眼睛裡流下了淚水,我拿起紙巾幫爺爺擦,可是爺爺推了過去。我知道爺爺想他弟弟了,或許是感到一絲絲的內疚吧。

  我不明白,爺爺今天的故事比起以往又變長了。接著爺爺又說起來:「或許你可以不相信我的故事吧,但是你要知道,這緊緊是我的一小段經歷而已,我覺得我的人生充滿了色彩,因為我遇見了太多難以理解的事情,而每一次都是對我的鍛煉。現在回想起諸多往事,感慨萬千……」

  爺爺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又說道:「好吧,今天就到這裡吧,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再繼續講我的故事,因為我覺得我很快就要結束我的生命了……」

  說完爺爺就揮手要我回房間去了,其實我很想知道爺爺和翠姑還有黑娃之後又發生了些什麼,但是爺爺從給我講他的故事以來一直沒有告訴我後來翠姑怎麼樣了。而我明白應該讓爺爺休息了,因為抬眼一看鐘,已經凌晨兩點了……